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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皮被挤出汁水后,那种清香更明显了,颇有些提神醒脑的感觉。
陆谷以前只听人说过橘子,但没吃过,听见沈玄青在笑他,有些微窘,垂下眉眼假装剥橘子皮缓解尴尬。
沈玄青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夫郎生性羞涩,稍微逗一逗就局促了,连忙剥下两瓣橘子递过去。
唇边挨着微凉的橘子,陆谷抬眸看一眼沈玄青,在那样好看的星眸注视下,微红了耳朵张嘴咬住。
“都吃进去再咬破。”沈玄青把两瓣橘子往他嘴里塞。
陆谷依言做了,在口中咬破后,橘子酸酸甜甜的饱满汁水涌出,像是清冽的山泉在嘴里溢满。
原来橘子这么好吃。
他抬眸看向沈玄青,没说话也能看出他的惊奇。
沈玄青也吃了一瓣橘子,初咬破酸味涌上,甜意很快就来了,天气冷橘子也有点凉,但吃起来是很不错的。
见陆谷惊奇又高兴,他再次笑了,把剩下的橘子都给陆谷,犹豫一下,从怀里又掏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细细的长条像是包了根长枝条。
“给你的。”沈玄青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微抿了下唇,但眼里的笑意未散。
陆谷两手都拿着橘子,就先把橘子放在案板上,接过红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根崭新银亮的簪子,尾部雕着稻叶和稻穗。
稻叶纹路分明,连稻穗上面的一粒粒谷穗都十分明晰,稻穗有两个,一个是直着的,一个向下弯,倒真像是稻谷成熟后变重坠下去,自然而灵巧。
沈玄青在金银轩一眼就看中了这根簪子,因谷穗雕刻的逼真细致,做工费些时辰,要价就贵一点,但他还是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根簪子就觉得高兴,揣在怀里连忙赶回来,把买马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快到家时才想起。
陆谷从没见过这么贵重的银簪,更别说戴了,成亲时头上也不过是木簪木钗。
“给我的?”他抬头小声问沈玄青,眼神期待又忐忑。
“嗯,给你的。”沈玄青点头。
谷穗就是谷子,小时候他娘给他衣袖和交领上绣谷穗纹时,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陆谷紧紧攥住手里的银簪,眼眶逐渐微湿。
沈玄青不知道他怎么了,抓耳挠腮有些无措,低声问道:“不喜欢?”
没人会喜欢爱哭的人,陆谷眨了两下眼睛将湿意逼回去,摇头带着一点鼻音小声说:“没有,很喜欢。”
他说着又笑了,笑容浅浅淡淡却灿烂明亮,沈玄青长得太高大,站在他面前让他再看不到别的人和事。
“那就好。”沈玄青也笑了,灶底还燃着火,沈雁去吃橘子了,他开口道:“我来烧火。”
“嗯。”陆谷把银簪用红布裹好,贴身塞进怀里,一整天脸上浅笑都没散。
——
阴云蔽日,好在没下雪也没刮风,初冬已至,无论哪个村子的人都准备迎冬囤粮囤柴,米面腌菜大白菘菜还有萝卜家家都备了不少,最近几日不少人都在山上砍柴。
山脚下的人离镇子远了些,但冬天砍柴方便,到处都是树木,山林还算茂密,今年砍了明年还长,小树新树两三年也就长大了。
沈家二房也不例外,砍树砍柴多是汉子干的活,但陆谷他们也能帮着把柴火挑回去,家里留下纪秋月做饭烧水,饿了渴了就能吃喝。
用麻绳绑好两捆柴火,往一根结实的长树枝上一挂,陆谷挑起来就往家里走。
“汪”一声,狗崽从旁边林子里窜出来,也不知道在林子里有多野,身上都挂着枯碎叶。
陆谷没多管它,只要没跑远就行,之前在山上撒野惯了,回来太拘着也不好。
山上可以说是没有路的,树木石头挡道,走起来崎岖坎坷,寻常人上山都是背竹筐走路,拉板车是件很费力的事。
这两天沈玄青沈尧青兄弟俩拿着长斧柴刀又是砍又是劈的,没工夫拉车,他们三个妇人双儿就没用板车,沈雁年纪又小,背一捆柴倒是能行,他们家是村里离山最近的,前山又不算远,一趟趟跑下来柴房慢慢就满了。
当然陆谷他们挑的背的多是树枝细干,剩下的一根根主干堆在一起,砍得多是比碗口粗一些的树,太粗太沉的树木不好砍伐,即便这样,在山上拿锯子锯木头到底麻烦,到时候砍够了拿麻绳一捆,太重就少捆上几根,在村里找几个汉子一同抬回去。
村里家家都要备柴,今日帮沈家抬了,明天沈玄青沈尧青也要帮着别人家去抬木头,是互相的人情。
陆谷一进院门,纪秋月放下手里的针线说道:“谷子渴不渴,这蜂蜜水温的,刚能下口。”
“你去放,我给你拿。”她也不等陆谷回答就匆匆进了厨房。
“好。”陆谷慢她一步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就到柴房把两捆柴火解开,和别的堆放齐整了。
纪秋月拿了碗往柴房门口来了,朝里面一看说道:“不少了,明儿再有一天半天你们就能歇了。”
柴火越多过冬越暖,不用冒着冬天的严寒到山上砍柴,陆谷看着这么多柴火心里觉得很踏实,点头附和道:“嗯,快了。”
他拿了麻绳和长树枝出来,接过纪秋月手里的碗喝了几口,甜津津的蜂蜜水让笑意也变得更甜。
见纪秋月头上戴着一根凤尾镶银珠的发簪,银簪是新的,是以很亮,他眉眼微弯,心想阿嫂戴着真好看,随即又想起自己的那根银簪。
这两天山上山下一趟趟跑,他舍不得戴,怕万一掉了,还是放在房里安心。
再说女人还好,头上有些簪子钗子是惯常的,但他们乡下的双儿总是布巾缠起头发,和汉子差不多,哪有人戴这么银亮的簪子,想想要是有人看他,他就有点退缩。
纪秋月不知他所想,笑着说道:“天冷,我看梨子还有不少,到傍晚抓把枸杞子,再放些红枣,拿黄糖煮了,又热乎又清甜润燥,从前只听别人吃,今天咱们也吃一回。”
黄糖镇上的人又叫冰糖,他们乡下常见红糖,见着块状的黄色甜糖就按颜色叫了,家里那点黄糖是沈尧青买的,想着让媳妇也吃吃没吃过的东西。
家里肉多是沈玄青打的买的,今年还留了獾子皮,一人做个毛领护脖子,纪秋月平时会有一点私心,别人不说,卫兰香这个婆婆做事说话不能太偏袒,不然她心里是会计较一下的,但家里人素来对她都好,自己有了好东西给家里尝尝也是应该的,藏着掖着算什么。
“好。”陆谷浅笑着答应,喝完蜂蜜水又出门挑柴火。
一家子在山上忙碌三天,到第三天下午,卫兰香知道沈家三房在哪里砍树,过去把沈顺旺和沈玉平喊来了,半路上又遇到石大陈一家,她打趣说笑几句,也把大陈拽来当劳力。
沈玉平比沈玄青小一岁,今年才十七,长得不算低矮,和沈玉一样都是大眼睛,炯炯有神的,因这双眼睛,六分的脸也凑了个八分的俊。
“玉平得多练练,这砍柴干活的功夫好了,以后老丈人丈母娘都得夸。”沈尧青一见堂弟过来就笑说道。
沈顺旺和周香君这几天在给沈玉平相看好人家的姑娘双儿,来沈家二房说了两次,让卫兰香帮着多打听,是以他才这么说。
沈玉平年纪小点,沈家三房日子一直都不错,没吃过什么苦,他看着要稚嫩些,一想到娶媳妇就挠头憨笑,露出一口白牙,傻儿子乐成这样让他爹沈顺旺看了都笑出声,轻拍一下儿子后脑勺,呵斥道:“多大的人了,一点老成劲都没有,别傻乐,快干活去!”
沈顺旺和沈顺福有几分像,也都是能下苦卖力气的性子,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还会赶大车,连马车都替人赶过,虽自己家买不起车马,但也能挣几个赶车钱,家里隔几日吃顿大油荤是没问题的,还能攒下一些银钱。
乡下几乎人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已经下午了,都没耽误工夫,男人把好几根主干捆起来往家里抬,陆谷和沈雁抬不动太多,就捡着稍细的木头抬了一根。
“谷子哥哥,要不我们弄两根。”沈雁抬起木头后觉得不算重。
她才十一岁,个头连陆谷都比不上,瘦瘦矮矮的,还不等陆谷说话,卫兰香听见就笑道:“你和你谷子哥哥抬一根就行。”
“行,那娘我俩先回去了。”沈雁点点头,他俩不用把木头捆起来,比几个汉子快,陆谷在前她在后,两人就先下山了。
砍好柴后还要一段段锯开,这样好塞进柴房,省得堆在院里下雨下雪打湿了。
锯木头在院里,不用在外面跑,家里只有一个大锯,沈玄青沈尧青轮番上阵,有时候他俩不在,给大陈家和三叔帮忙抬木头去了,陆谷就和卫兰香在院里锯,一个人弄不了,两个人拉大锯就轻些。
好几天院里都有木屑,这些木屑也没扔,太阳一晒又轻又干,能留作火引和草绒一起用。
晌午饭吃过,陆谷洗完碗见沈玄青在院里锯木头,就过去把锯好的几段抱到柴房,放下后再抬手,一个不小心被粗糙树皮刮到了手背和手指,皮破了但只渗出一点血,肉眼可见血就止住了。
经常干粗活就是这样,陆谷看一眼没放在心上,出去后沈玄青瞥见他手背上的破皮,停下手里的活问道:“蹭破了?”
“嗯,没流血,不碍事的。”陆谷答道,见地上不少木屑又去拿扫帚。
冬天本就容易长冻疮,又干燥,手也容易干裂,前两年沈雁就是,手上长了冻疮又疼又痒,手指也红肿,结痂看起来更是凄惨。
因此去年他猎到獾子就给家里留了獾子油抹手脚,还买了一点棉花让卫兰香给沈雁缝了个筒袖,筒袖是圆筒状,能把手伸进去,若一只手的话能往胳膊上拉,套在袖子上,冬天不干活了就把双手塞进筒袖里,布里缝着棉花到底暖和。
冻疮一年长了,后头容易年年长,不知道陆谷有没有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