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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二房门前聚了不少人,只要家里活不多的,都过来看热闹,因肉卖得便宜,手里攥钱怀里揣铜板的人自是有。
卫兰香笑得声音最大,脸上褶子挤成喜意,边洗边抬头和村里妇人说笑“周大娘,这可急不得,一遍洗了还得再来一遍,你若当真急,也来帮忙,看上哪块肉就洗哪一块儿。”
周大娘一听,挽起袖子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自有挑中的,到时你可别赖账。”
“瞧你说的,话我都说出去了,你尽管来挑。”卫兰香笑嗔她一句。
围看的妇人夫郎多,一听能洗自己挑中的,便纷纷挽袖子蹲过来,抢着挑肥膘多的肉去洗,一下子还争夺起来。
“婶子婶子,快放下,伤了和气不是。”沈尧青连忙打圆场,说道“婶子阿嬷好心帮忙洗,总不能为了一块儿肉吵起来,再说,肉块都这么大,一家买不完,到时肯定要割开分着卖,倒不必如此。”
“这肉洗起来油,还是我们来动手。”他笑道“婶子阿嬷们先歇一歇。”
“我这不是和兰香说笑,你俩倒急了,可别脑红了脸,高兴些,下午回家好生做一顿肉吃,比什么都强呢。”周大娘对两个争抢肉的妇人说道,也帮着劝了几句。
卫兰香自知失言,做生意哪能让主顾觉得不顺心,急忙喊陆谷“谷子,快给你婶子拿凳子来,让坐着歇口气儿,这大热天的。”
“知道了娘。”陆谷说着就起身到院里取凳子,一手提了一个出来,嘴乖道“婶子,坐下歇歇。”
那两个妇人看彼此不顺眼,坐下后谁不搭理谁,离得也远,卫兰香朝全子娘和苗大娘使了个眼色,全子娘和苗大娘就各自拉一个妇人笑谈起来,总算是把方才的不愉快糊弄过去,人群重新变得热闹。
“谷子,你和沈雁先去喂狗喂兔子,这里有我们呢。”
卫兰香没忘记新宅子里的禽畜,今天早上是来不及打更多草了,只有她和陆谷挖善草时薅的半篓子鲜草,能喂兔子,幸好那边宅子里有晒的干草,还有谷糠麦麸,足够牛羊鸡鸭对付一顿。
陆谷手从木盆里出来,捋捋手上的水迹,大白夜里在那边看家,这会儿肯定饿了。
“等下,这个给大白带去吃。”沈玄青说道,他脚边有一个破口的碗,里头是劈割肉时掉下来的肉渣。
卫兰香心疼肉,从地上捡了起来,等洗完大肉块后,要用善草水涮洗两遍。
沈玄青没动那些肉渣,将一块从野猪脖子伤口处剜下来的肉从碗中取来,他已经洗过一遍了,这会儿从木桶里舀出半瓢善草水又搓又冲的,再洗了一遍才递给陆谷。
肉是少点,给大白打打牙祭还是不错的。
沈雁到院里背上草篓子,肉块拿在手中油腻,陆谷就把肉放进篓子里,新宅子那边有冷馒头,肉和馒头一起喂,总不会饿到大白。
乖仔跟在他俩屁股后面呜呜直叫,一听就是讨吃的,方才杀猪时把狗都撵到旁边,和人一样,要等洗过才能让它们吃肉。
陆谷正走着,就被身后的乖仔咬住了衣摆,他将衣服从乖仔嘴里拽出来,无奈摸摸狗头小声道“肯定有你吃的,大白饿了,先紧着它来,后边肉洗好了,连骨头棒子都给你吃。”
早上醒来就喂过乖仔它们了,因忙着杀猪洗肉,没顾上新宅子里的大白,这会儿肯定要它先垫垫。
哪怕知道乖仔听不懂,沈雁在一旁也应和道“是呀,你都吃过了。”
两人刚走到新宅子门前,就听见隔着一扇门大白在汪汪叫,陆谷开了门锁,大白就摇着尾巴迎出来,因为饿了它叫声很大。
沈雁把肉块扔给它,大白埋头吃得狼吞虎咽,乖仔蹲坐在旁边眼巴巴瞅着,想偷偷摸摸吃一口,被大白低吼凶了回去。
家里的狗是沈玄青一手训好的,对人倒是不护食,陆谷知道大白是这会子饿极了,只要不打起来就没多管,进房从篮子里摸了两个冷馒头,掰开扔进狗食盆里,还给乖仔丢了一块儿。
乖仔跃起来在空中接住馒头,但咬了一口就给吐出来,显然对馒头兴致不大。
见它如此,陆谷也没管,和沈雁到后院喂禽畜去了。
等他俩锁好门回到老宅子,周香君和沈顺旺也过来了,帮着洗第二遍肉。
将近两百斤肉终于洗好,开卖之前沈玄青用刀割了一点生肉在口中嚼了一会儿,舌尖没有丝毫麻痹感,看来洗干净了,他随即吐出生肉扔远了,这是老猎户教他的法子,尝过后没有麻痹感的肉才能吃。
一见他点头,卫兰香喜不自胜,对着人群说道“这下行了。”
案板上切肉最方便,他们把两个大木盆两个小木盆都抬进去,案板方才纪秋月都腾出来了,没有别的东西。
沈玄青用大铁钩勾住大木盆里的肉,拎起来往案板上摔放,不必他问,头一个挤进厨房的林金虎媳妇急急开口道“给我割两斤。”
在别处买肉二十文才一斤,今天二十文钱两斤,趁着便宜多吃一点才好呢。
卫兰香一早就从房里拿了秤出来,待陆谷用长针和麻线将那一吊肉穿好,她接过挂在秤钩上,量过后对一起看秤的林金虎媳妇说道“多了二两,看秤杆这么高。”
“多就多了。”沈玄青开口道,又看向厨房门口的人群,挤在前头的连忙说自己要多少。
他下手挺准的,多个一二两也无甚大碍,卫兰香只好听他的,没多收那一二两的钱。
厨房和院子热热闹闹的,沈尧青在门外砍猪头,猪耳已割下来了,他收起来没卖,打算自己洗干净卤一个,凉拌个脆脆的耳丝吃,下酒很不错呢。
在家卖猪肉对陆谷来说是新鲜的,往常只有他们去孟大岳家或是镇上肉铺买,还没自己做过这个生意。
他们清溪村人不多,四十来户的样子,富些人家买的多,其他大都是买二三斤的样子,太穷的只在门前看一看,根本买不起,将近两百斤肉自然卖不完,好在这么便宜的野猪肉,几个邻村听说了,都将信将疑过来买,一整天人进人出,还挺忙碌。
因沈玄青放出话去,说半斤肉也卖,到下午陆谷正在小案墩上切菜,就看见陈冬冬进了门。
“冬哥儿。”他笑一下说道。
“谷子,我来买肉。”陈冬冬看一眼围过来闻他的乖仔,知道不会咬人就继续往里走,他手里攥了五个铜板,抿一下唇不好意思道“五文的。”
“好,我喊二青给你割。”陆谷放下菜刀,对后面堂屋喊一声,先进厨房把盖在肉上的干净麻布掀开。
听陈冬冬说要半斤肉,沈玄青并无任何瞧不起的意思,跟何志关系不错,下刀时特意多割了点,多出三两来,他没言语,陆谷也就没说话,笑着用麻绳把肉穿好,好拎着麻绳提回去。
秤杆上多出来的三两陈冬冬看得分明,接肉时很犹豫,眼神也是忐忑的,生怕回去后何志心里难受,觉得多占别人便宜。
见他如此,沈玄青大概知道何志那个闷犟的秉性,开口道“你回去和志子说,卖了一天,肉太多没卖完,过一两日腐坏臭掉还得扔,再说这又不多,改明儿我还要找他喝酒去,到时让他把下酒菜给我备好。”
“嗯,我跟他说。”陈冬冬老实巴交的,因沈玄青是个汉子,他不敢多说话,只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随后和陆谷说一声,就提着肉回家去了。
沈玄青用麻布把肉盖好,今年把禽畜挪到新宅子那边,家里蝇子明显少了,比往年干净许多。
蝇子能闻见肉味,幸而有麻布挡着,只能搁着布落下,赶是赶不完的。
野猪头让黄振川几人买走了,剩下一对猪耳朵还有猪牙,回头把猪耳、心肝肚肺还有腰子等一起卤好,切了就能凉拌着吃,夏天最是爽口。
肠子卫兰香也没舍得扔,在水里浸上一两个时辰,回头搓洗干净了用辣子炒。
前几年她回娘家时得了那边一个老亲戚的卤料方子,就是家里料不齐全,还得到镇上去买,早两年她试过一次卤猪肉,味道还不错,后来家里出事了,再没做过这些大荤,这回兴头很高,下午买肉的人少就带着沈雁跑到镇上买卤料,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乖仔在院里啃骨头,肉已经给它吃过了,惦记它打野猪的功劳,沈玄青给喂了不少呢。
陆谷又出来切菜,晌午饭是卫兰香做的,辣炖野猪肉很是不错,料用得多又重,将公野猪肉里的膻味都遮了过去,这晚上就得吃清淡些,炒两个素菜。
沈玄青从厨房出来说道“今日还行,卖出去的猪头是七十六文,肉和肋子脊骨这些一共是八百六十三文,娘去镇上买卤料我把那七十六文给了她,肉的钱留着。”
“连送亲戚带卖,大概出去了一百斤,余下的肉我估摸着还有个一百斤左右,村里人少,干脆我和大哥拉板车到别村去叫卖,天热肉不好放,能卖多少是多少。”
陆谷点着头答应“嗯,我等娘回来再炒菜,你和大哥也记着赶饭时回来。”
沈玄青笑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就喊沈尧青,兄弟俩合力把大木盆抬上板车,搬了剁肉墩子上去,带着秤和长针麻绳出门去叫卖。
他俩一路高声吆喝,为挣钱奔波忙碌,丝毫不觉疲累,五个十个的铜板一笔笔收着,两人脸上都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