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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走之前陆谷叮嘱过,让赶着晚饭时回来,但为多卖些猪肉出去,沈玄青和沈尧青一直到夜幕降临才推着板车回来。
饭菜闷在锅里尚有一丝余温,如今是夏天,连热热都不用,他俩洗手时陆谷就给端上饭桌。
“一直卖到王李村那边,正好得了五百八十枚铜板,将近六十斤肉卖了出去。”沈尧青甚是高兴,端起碗往嘴里扒拉米饭,边吃还边和纪秋月分享喜悦。
就算钱都在沈玄青手里也不减半分,自家人挣钱当然是高兴的,更何况这猪肉他们吃了不少呢,后面还能再吃几天。
卖肉的时候别人一听这么便宜,不少都有疑虑,他俩就将麻毒草的事说了,还割下一小块生肉当着人家面嚼吃,好叫别人放心。
这肉用善草水洗过,是没问题的,再者麻毒草并无别的毒性,这人尽皆知,加上附近几个村的地痞无赖挨过揍后都不敢轻易招惹沈玄青,寻常人家大多是正经人,哪有那么多诡计陷害,有肉吃就不错了,也就不用怕出什么讹诈的事。
堂屋点上了油灯,原本睡下的卫兰香披着衣裳出来,乡下人大多都舍不得点灯,天一黑做不了活基本就歇下了。
她闻言笑道:“我今儿将卤料买好了,明天起早上锅卤,你不是留了一对猪耳朵,到时把院里的香葱拔两根,将猪耳凉拌了,再给你弟兄俩炒盘花生米,买坛好酒喝上两盅解解馋。”
“不是还有肝子,切上几片。”沈尧青笑道。
“好好,都给你切。”卫兰香笑着瞪他一眼,又道:“夜里少吃些,省得积食了,吃个七八分就行,垫一垫,实在饿了,明天一早起来吃。”
沈尧青正嚼饭,沈玄青便答道:“知道了娘。”
卫兰香这才回房。
陆谷提着茶壶过来给他俩都倒上水,吃的是干米饭,怕噎着,如今日子好了,见天儿吃白米饭都不成问题,这可比稀米汤管饱多了。
待有了几分饱意后,沈玄青说道:“余下的肉差不多有个四十斤,咱们留上二十斤晒肉干,明日我去趟舅舅家,大哥要不送些去纪世叔家。”
纪世叔说的正是纪秋月娘家父亲,沈尧青哪有不点头的,这下纪秋月越发高兴。
碗筷轻碰撞响,烛火随夜风微摆。
吃完后陆谷端了烛台去厨房洗碗,沈玄青舀了水在院里洗漱。
撩水泼到脸上搓洗一阵,暑气消散后只觉舒坦,没多久,泥炉上陶罐里的水咕嘟咕嘟滚开。
只有两个人的碗筷,陆谷很快洗完,还给沈玄青添好了洗脚水。
月色怡人,沈玄青坐在院里洗脚,外面用不上灯,陆谷端上烛台先回房,桌上放了一堆铜板,瞧着就叫人心喜。
等沈玄青进来后,他已把串钱的麻绳备好,只等一起数了。
在家里卖了八百六十三文,下午沈玄青出门卖肉后,村里多数人都买过了,再没来主顾,加上那五百八十文,今天一共得了一千四百四十三文,也就是一两四钱多。
“运气好,今儿一天就卖完了,余下都是咱们自己吃的。”沈玄青边笑边将二十枚铜板穿成一小串,方便出门买东西。
至于一千文的大盘钱,则由陆谷边数边穿,因数钱的缘故,陆谷没法儿分心回答他的话,他笑笑没多打搅。
这回卖猪肉还是赚的,野猪不用他们费心费草养,相当于白赚了一两四钱。
在屠户手里,一头现宰的活猪能卖到三两银子左右,价钱比不上他在山里猎的羊和鹿,但胜在稳,养上一窝猪来年就能宰,一个月杀一头都能赚二三两,在乡下属实是富户了。
说起来他上次打野猪还是去年夏天,那回抓到的是头雌猪,当时运气好,碰到的雌猪没有猪仔,不像带猪仔的雌猪那样凶猛好攻击。
即便这样,还是猪被堵截围困掉进陷阱里,才被他找着机会砍死了,没有费太大的神。
野物从来都不是好猎的,不过每次下山卖到钱后,数着铜板就觉得值。
陆谷将一贯钱穿好,一千文沉甸甸的,所有钱都收好后,他觉着手上油腻,又和沈玄青出去洗手。
等两人吹灭烛火躺下之后,夜色已浓了。
陆谷躺在床上没有立即闭眼,方才数钱的欢快还停留在他心中和脸上,无论银钱还是铜钱,都是好的。
他翻个身侧躺着,说道:“这几天攒下的鸡蛋还没卖,明天用大碗蒸,你也分着吃一些,大青哥前两日打了新的香油回来。”
闻言,沈玄青也翻过来,两人面对面低声说了一会儿话,夏天热没有抱在一起,说着说着就进了黑甜的梦乡。
——
日子越好,连早食都变得丰盛,一大清早陆谷就拿大碗蒸了鸡蛋羹,淋上香油那叫一个喷香,他用饭碗分了,纪秋月碗里的鸡蛋羹多点。
以前吃早食都是蹲在站在院子里,如今多是坐在饭桌前。
他还热了白面馒头,捞了半块咸菜疙瘩切成碎丁,家里每人左手拿着夹了咸菜碎的白馒头,右手用勺子挖自己碗里的鸡蛋羹吃。
再过十来日到伏天后,母鸡母鸭就不好好下蛋了,不过他们家养的鸡多,到时每天总也能收几个。
自打开春后陆谷的小母鸡下第一个蛋开始,到现在有三个月了,他光卖鸡蛋和鸭蛋就攒下一两多些,一个月少说有三百文的进账。
别看才挣这点,对乡下没有挣钱营生的夫郎来说,属实是一笔大钱,若被村里的汉子知道,多少都会羡慕呢。
上次看过郎中后,他记着沈玄青的话,每天都会吃一个鸡蛋。
纪秋月有了身孕后,因她没有养鸡鸭,家里老母鸡老母鸭那都是卫兰香的,与她无关,是以她吃的蛋都是卫兰香给拨出来,常常吃没苛待过。
有时陆谷做饭,觉得自己的鸡蛋挺多,旁人吃一些无甚大碍,煮蛋的时候就没从卫兰香蛋筐里拿。
今日是沈玄青在家,水煮蛋吃了好几天,换花样蒸个鸡蛋也改改牙口。
吃过早食后,卫兰香兴头十足,挽袖子就进了厨房,要好生显显身手,将卤猪肉给弄出来。
陆谷和沈雁背上竹筐去打草,纪秋月在家实在闲得慌,跟着他俩一起到屋后河边散散心。
沈玄青和沈尧青也有忙的,到新宅子里收鸭子夜里下的蛋,还要放鸡到鸡圈,赶鸭子下水和喂牛羊,兔粪牛羊粪也得拾掇。
新宅子里还种了不少菜,浇水除草全都是活计,旱地和水田也得去拔草,省得秧苗被野草欺了。
一番忙碌在晌午最热的时候才停歇。
凉拌猪耳朵辣油鲜红葱花翠绿,鲜香脆爽,咬起来很是不一般,其他的心肝肺腰切成片码了一碗,同样是凉拌,再有一碟花生米一碟拌青瓜,酒盅一撞随即仰头喝尽,只觉快意无比。
今日陆谷也得了半杯酒,他浅尝一口,酒味在嘴里辣出“嘶”一声,脸很快就红了,晕开在脸颊像是上好的胭脂,他执筷吃起肉和菜不敢再碰酒。
再忙再累,好酒好肉吃得舒坦,一身疲意都消退了。
沈玄青沈尧青都不是嗜酒之人,在家喝酒多是小酌解解馋。
待歇过晌午这阵热劲,下午新宅子的活计不多,就是喂喂兔子和牛羊,地里拔草的活儿可以放一放,因天热,只他俩带着肉出门去娘舅家了。
陆谷和卫兰香到新宅子那边喂兔子,还得把鸭子和牛犊在外面放一放,大灰它们在那边看家,只有乖仔最没有拘束,每天就是跟着他游东逛西。
不过有狗跟着也好,有时他独自出门打兔草,也是在山上待惯了,有乖仔在附近很是安心。
“哎呦,怎么有血。”卫兰香弯腰喂兔子,瞧见一只身上有血迹,声音拔高了些。
陆谷拎着筐子过来,这个窝里是两只半大的小公兔,其中一只耳朵被咬了,他连忙放下竹筐,和卫兰香一起把兔子分开,盖的兔窝多,眼下足够一只占一个窝。
兔子打架撕咬也是很厉害的,这些可都是要来挣钱的,千万不能咬死了。
“娘,要不我挖些止血的草药捣了,给它敷一敷。”陆谷看着受伤滴血的小兔很是心疼。
“也好。”卫兰香点头道。
河边大蓟什么的都有,他很快挖回来捣出汁水,连草药一起糊到兔耳朵上,卫兰香剪了一条布,帮着缠上了。
太阳被云朵遮住,让人眯起的眼睛能够睁开舒展,只是没一会儿,眼瞅着天就暗下来,乌云席卷,连风都变了。
他俩正在鸡圈收蛋,抬头一看这架势,连忙吆着鸡回鸡舍,拎起蛋篮子匆匆往前面屋子里走。
雨点很快噼啪打在屋顶和地面,顷刻间雨势就大了,哗啦啦倾泻,在干燥的地面流淌汇聚。
“哎呀,真是的,早知这样,早上他俩就不用给菜地浇水了。”卫兰香看着雨幕说道。
她说的是沈玄青沈尧青,陆谷闻言开口:“不知他俩到没到舅舅家。”
“该是还没走到。”卫兰香笑一下又说:“两个年轻汉子,淋点雨怕啥,他俩自会找个地儿躲躲。”
她看一眼黑天,说道:“这雨是下不长久的,过了这阵就好。”
夏天就是这样,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土腥味和雨水腥气弥漫,混着炎热的气息,直往人鼻子里钻。
新宅子这边没有蓑衣,也没放针线篮子,陆谷只能和卫兰香坐在堂屋底下看雨,乖仔和大灰它们也躲进来,或趴或站着,尤其乖仔,歪着脑袋学人看雨幕,也不知它看出来个什么东西,还呜呜叫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