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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会害怕啊?
我冷笑了声,看着跌坐在地上,像是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起来了的沈碧云:“沈碧云,不要跟提‘良心’这两个字,因为你不配!”
沈碧云瞪着我,可是也或许是那些照片对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这一次,她却没有开口骂我。
我走到她跟前蹲下,捡起她脚边的照片,让她直面上面的画面:“这是你的丈夫啊,沈碧云,拍照的人,你也曾经管他叫儿子的,而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丈夫对你不好吗?你儿子不孝顺你吗?你女儿虐待你了吗?”
“——都没有!”我惨然笑了声:“可是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偷人,失手害死自己的情夫,又嫁祸给自己的丈夫,害怕坐牢,指使你的女儿做假证,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除了一身的债,沈碧云,你什么都没了!”
“我不是你啊,沈碧云,这些年,你知道我每次去监狱看爸爸,都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知道再次遇见哥哥的时候,我的心情又是怎么样的吗?没错,我是想跟他们一起走,可是我没那个脸啊,沈碧云,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没教过我,唯一言传身教的,就是你的没良心,可是二十几年的时间,我却始终学不来,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沈碧云哆嗦着唇看我,脸色一片煞白。
可是我知道,她不是因为我的话,而是,因为苏念深回来了,她害怕被报复。
自嘲的笑了声,我趁着沈碧云回不过来神来,提着她的胳膊将她推搡到了门口,直到人已经到了门外,她似乎才反应了过来:“苏文静!你这个小贱人——”
我一把把防盗门给关上,隔着这一层铁门,我冷静的看着她:“沈碧云,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再给你钱的。”
也许是钱这个字眼刺激到了她,本来还有些恍惚的沈碧云立刻面目扭曲了起来:“苏文静!你敢!你这个不孝女!不给我钱,你信不信天天过来闹!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安安稳稳的过活!”
心底,早已经麻木得一丝感觉都没有了,我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随你怎么样吧,只是你别忘记了,沈碧云,当初你情夫的家人,现在也都还在暮城,这些年,爸爸没从监狱出来的时候,他们只要一有机会就过去叫骂,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什么意思!?”沈碧云的骂声陡然一停,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笑了声:“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让我好过,我就把当年,你才是真凶的事实抖落出来,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沈碧云,这不就是你给我竖立的榜样吗?”
沈碧云愣了愣,继而脸色狂变:“苏文静,你敢!”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复又笑道:“你诓我呢?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苏长峰那个死鬼差点就把牢底坐穿了,你以为还会有人相信你?”
“为什么不信?三人成虎,找媒体,找群众,装苦情,沈碧云,你怎么陷害我,我就怎么回报你,至于怎么把事情闹大——你也说了,我攀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有钱,沈碧云,相信我,我有的是办法,别说当年的事情本来真相就是这样,就算不是,只要我说你是凶手,你也一样逃脱不了关系!”
“你这个小贱人——”沈碧云冲过来把手伸进铁门里就要抓我的脸,我后退了两步,冷笑着看她。
“对了,沈碧云,我忘了告诉你了,当初给你钱,让你在媒体面前把事情闹大的那个人,挺害怕我的金主的,所以,你就别指望你的金主能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姐的名声给你撑腰了。”
话音落下,我趁着沈碧云愣在当场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把门给甩上了。
外面,她难听的叫骂声越来越明显,我靠着门板,听着一门之隔的自己妈妈的辱骂,心头说不怨,只怕连自己都不相信。
苦笑了声,听着外面,沈碧云似乎是骂累了,也似乎是因为,这一次没有人出来听她哭嚎了,十来分钟之后,骂声渐渐停歇,我打起精神从猫眼往外看,她已经走了。
走了就好。
我顺着门板下滑,抱着自己坐在地上,除了心力交瘁,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好半响,等我从沈碧云带给我的灾难里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撑着酸软的膝盖走到客厅里,蹲在地上,一张一张的捡起那些到处洒落的照片。
爸。
哥哥。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
我也知道——什么都来不及了,哥哥,不可能原谅我的。
手指抚过照片上爸爸让人觉得温暖的眉眼,我眼眶发红,茶几上的手机这个时候却传来了声响,我赶紧擦了擦眼角,站起来走过去。
是乔江北,他在我微信上面发信息了。
我拿起手机开了锁——是几张照片,背景很陌生,但是光看就觉得挺偏僻的,还有几张上面有潘璐,她脸色不甘的,跪在地上哭喊的,甚至还有她给镜头外面的人磕头的。
——是被送回去老家了吗?
我有些怔愣,乔江北已经发了一行字过来——处理好了,吴达跟地方上的势力接触过了,她走不出这个地方。
真的,完全是按照我的意思来的。
心底瞬间五味陈杂,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在翻搅,良久,我才回过神来回了两个字——谢谢。
那边乔江北的速度挺快,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聊天窗口上很快就浮出了他的原话——晚上出来,一起吃饭。
这样子的乔江北,他对我的态度,真的让我无法不生出其他想法——感觉自己好像是他的女朋友一样,不是他见不得光的情妇,相反,是堂堂正正的,可以带出去见朋友的,正牌女友。
从乔江北拉我进他的兄弟圈开始,而他回到暮城之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错觉,可是——
咬唇看着窗口上的那些字眼,直到乔江北打了个问号过来,我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赶紧回了个好。
——我在医院,片刻后,乔江北发了这么几个字过来。
我回了句知道了。
又等了一会,那边便没有再发什么信息过来了。
我放下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会——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可能只是去了趟美国,变化就这么大的。
可是,诚如乔江北所说,以我的智商,就算想破了脑袋,只要他不告诉我,我就永远不可能猜得到。
所以,还是算了吧。
我垂下眸子看着地面——反正已经注定沦陷,他希望我怎么样,我便怎么样吧,总归,我是逃不过的。
带着这样几分认命的情绪,我深吸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我着手打扫了遍屋子,又给自己做了份简单的午餐,直到什么都弄好了,我才坐了下来。
外面阳光正好,我看着玻璃窗上折射出来的光线发呆——如果我的生命里没有乔江北出现的话,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个怎么样的活法。
大约,我还是盛庭的一个小小陪酒女,还梦想着有一天,沈碧云能发现我的好,等我攒够了钱,离开盛庭,完成学业,带着她离开暮城,找一个生活节奏没那么快的城市,然后扎根,平平淡淡的过完自己这一辈子。
那个时候的心愿是真的很简单啊,我笑了声——当然,也一样的不切实际。
如果不是乔江北,说不定,到了最后,我会自己受不了沈碧云的纠缠,当真就跟盛庭签下死契去卖肉,从此彻彻底底的堕入风尘,连最后一丝干净都不再有。
对了——死契,还有盛庭!
我猛的坐直了身体——一个月时间还没到,乔江北也没说给我包月,可是盛庭那边居然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人联系过我——是默认了我是乔江北女人的这个事实了吗?
那么姚姐——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拿起手机——现在联系姚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当初姚姐断臂,我一直说服自己,可能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乔江北也答应过我,会帮我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之后,所有事情接踵而来。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却还是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而现在——其实不必他告诉我,我也能猜到了。
姚姐之所以会断臂,主要原因还是在我,盛庭给我喂了药之后,还需要给我一个警告让我安分下来。
而姚姐就是这个突破口,大约乔江北也是因为这个,而又不愿意因为我去欠盛庭幕后老板的人情,所以,也就没有对我说清楚了吧?
我苦笑了声,指尖迟疑了许久,到底还是按下了姚姐的号码。
心底总是有些愧疚的,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电话接通之后,我的开场白要是什么才最好,可是那边,却传来了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愣愣的放下手机,我再次拨打了一遍,却仍旧是已关机的提示。
姚姐她——
心底陡然升起了不好的感觉。
不、不会的!
我赶紧摇头甩开那些思绪——如果姚姐出了什么事,盛庭那边一定会通知我的,不可能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知道自己的猜想没有错,可是想到姚姐的手——当初乔江北告诉我,那只手接是接上去了,可是,却只能做个摆设,不怎么能用了。
姚姐,离开暮城了吗?
我愣愣的看着手机。
直到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有电话进来,我看了眼——是安南的。
打起精神接了起来:“学长。”
电话那边安南声音温润:“文静,听说你回家了,怎么样,一起出来吃顿饭?”
我垂下眸子,低声答了句:“学长,我吃过了,下次我请你,上一次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安南笑了声:“傻瓜,说这些做什么,我也什么事情都没做,对了,你在做什么,下午有时间吗?”
“我在整理论文需要的资料,上一次的事情,学校可能迫于多方面压力,没有取消的我的学籍,但是毕竟是道德污点,我怕学校会卡我论文,学长,对不起啊,趁着现在有空,我得先把论文做好。”
安南安慰了我几句,也不再提要出去的事情,后面我们又聊了几句,快挂电话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安南对着我道:“对了,文静,当初我在学校,不是经常去旁听你们心理学的课程吗?后来毕业的时候,我也准备过一份这方面的论文资料,我整理一份传给你,你看看对你有没有用,把你邮箱给我。”
我应了声,报了自己的邮箱号。
那边安南记住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告别之后便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和乔江北给我的感觉一样,安南对我的态度同样也有些不对。
从上次在雷恩的讲座那里开始,按照他们的身份,正常情况下,知道我只是一个陪酒女,这些富家子弟不是应该快速撇开和我的联系,明哲保身吗?
可是安南没有,恰恰相反,他还很维护我,甚至——还流露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姿态出来。
是因为,我的这张脸吗?
我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可是,当初乔一凡见到我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其他态度来,也就是说,我的脸,只有对容秋来说是特别的。
可是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么,这群人会注意到我,也就是因为——性格?或者是气质?
可是没容我多想,手机已经传来了邮件到达的提示声。
我没有放任自己再去想那么多有用没用的,打开邮箱看了眼,安南的资料整理得很有序,我粗粗看了会,很快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
抛开一切不说,当初选择心理学,我是因为自己本身喜欢,这个课题对我来说,神秘得犹如浩瀚宇宙,更何况,事关能否毕业,我当然也是放了心思的。
就那么抱着手机看了会,到最后,我整个心神便完全陷进去了。
走回房间开了电脑,我开始整理资料。
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等我整理完安南给我的资料,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傍晚了,想到晚上和乔江北的晚餐,我关了电脑收拾了一下,出门拦了辆车往医院过去了。
等到了他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我正想出去,去顶楼公寓看看,迎面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当初给我擦药的那个小护士。
“苏小姐!”小护士看到我特别开心,她手里拿着几份报告:“过来找乔主任啊?”
我点了点头:“你在忙?”我看了眼她手里的报告。
“没事,这是乔主任要的资料,让我给送上来。”小护士小跑着进去把资料放好,又回来,眨着一双星星眼看我:“苏小姐,你和乔主任是要出去约会吗?”
我有些失笑:“不是约会,只是一起出去吃个饭。”
“那就是约会了!”小护士下了评语:“吃晚饭之后什么的,嘿嘿,你懂的。”
真是一颗坚强的八卦心啊,上一次被吓成那个样子,转眼还能八卦成这样,这个小护士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这个话题。
小护士却明显是个话唠,冲着我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苏小姐,真的,我特别明白你的心情,和乔主任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没有真实感那是必须的,再说了,我也觉得乔主任估计是不知道什么叫男朋友应该做的事的,不过你别乱想啊,我们医院所有人都觉得,你千真万确就是乔主任的女朋友!”
我有些惊诧她为什么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小护士见我感兴趣,越发的眉飞色舞了起来。
“我在医院好些年了,苏小姐真的是第一个和乔主任走得这么近的人,以前啊,别说一起吃饭了,就是能在乔主任办公室呆过超一个小时的异性都没有,不过病人除外哈,苏小姐,真的,你相信我,乔主任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我有些吃惊:“他没和其他异性一起吃过饭吗?”怎么可能?他未婚妻从来没找过他?
我心头一跳,对了,这个小护士在医院出入,不知道,她看过乔江北的未婚妻没有。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装出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把话题往那方面引,可是小护士说了许多,却始终没有提到过乔江北的未婚妻。
甚至还一再表明,我是她在医院这些年,看到过的唯一能和乔江北一起出去吃饭的女的。
垂下眸子敛去里面的所有情绪——所以,乔江北的未婚妻,是从来没来过?还是说,很少来,没被人碰见过?
又或者,乔江北把她保护得很好,不想让外界的人猜测和他未婚妻有关的任何事情?
正有些出神,陡然听见与我对面而立的小护士脸色一变,恭恭敬敬的对着我身后的方向弯了弯腰:“乔主任好。”
我回身看过去,就见一身白大褂的乔江北走了过来,他淡漠的嗯了声,小护士如临大敌,贴着墙根慢慢挪,直到走到乔江北后面,他看不见了,小护士这才冲我眨了眨眼,一溜烟跑向了电梯。
这前后表现也太差异了吧,我有些好笑。
乔江北拉着我的走走到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区,见到我脸上的表情,他挑眉问了声:“笑什么?”
“没有。”我赶紧摇头:“就是,那个小护士挺怕你的,上次被吓到了,到现在都还有阴影。”
乔江北脱了白大褂,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他摊开双手,示意我帮他解开领带,我依言上前,微微踮起脚尖解领带。
头顶上方却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你怎么没被吓到?”
我指尖顿了顿,直到把领带给解了下来,这才看着他,笑着说了句:“我天天被你吓,大概是习惯了吧。”
乔江北哼了声,转身走向浴室,临了,他回眸看着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愣了愣——这是说,我被他同化了的意思?
我垂下眸子,想了想,似乎,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确实我整个人变化了很多,不论是处事还是思维,甚至就连各种抗压能力——说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天真太软弱。
遇见乔江北之后,我真的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遇事也会多想,性子不说天翻地覆,可是最起码,我确实是变了,连自己都能发觉的改变。
只是——乔江北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这种变化其实挺潜移默化的,连我这个当事人,要不是他提点,我自己都不能一下子就发现,他却一语就点醒了我。
是因为,一直在关注我?
蓦然想起来,就在不久前,舍尔的宴会上,舍尔说过——一样的小绵羊,乔江北却有本事把我调教成了一只小野豹。
也就是说,我的性格转变,是乔江北一开始就在着手改造的吗?
心脏突突的跳,我抬起眸子看着快要关门的乔江北:“乔爷,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乔江北脚步微顿,回眸看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直觉。”
我知道,他又在影射我,做事全凭感觉。
可是,我却已经没有顾不得其他了,因为,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对我的复制,也许,一开始就是我想错了,不是容貌上的,而是,性格上的。
我喉咙发涩,好半响,才逼着自己再次开口:“乔爷……那个人,是不是也和你有些像?”
所以,他才会一开始就在潜移默化的改变我,让我无限接近他的时候,也等于,是在无限接近——那个人。
男人放在门把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只是,大片的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乔江北轻缓的声线,缓缓的飘荡了开来。
他说:“是——挺像的。”
他的语气很轻很缓,仿佛带着某种思念,也唯恐像是打扰了谁的好梦,到了最后,几乎只剩下一丝类似于叹息的呢喃。
这是我,第一次窥见了,属于乔江北的——感情世界。
那个禁忌一样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