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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笑了声,背对着我,却是什么话都没再说,只是关了浴室的门,仿佛原地划出了两个世界,我们终究还是陌生人。
这是他第一次回答我和‘复制品’有关的话题,也等于是承认了,我在他这里的存在价值。
就是活成他希望的样子。
我垂下眸子,自嘲的笑了声——不得不说,乔江北果然天生就适合掌控全场,在我想反抗的时候,他从来不曾提起过这个话题,每一次都是让我自行想象。
而在确定了,我已经无法逃脱的时候,他却可以让我,越加的选择臣服。
——如今这样的状态,我根本已经无法离开他了。
所以,这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过去,终于可以,亲耳从他的口中得到确认。
我变得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不知不觉就按照他所希望的模样走了过去,而在这个过程中,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变化,对我来说确实是好的。
哪怕是把我打造成一个复制品,现在的我,也已经回不了头了。
在浴室外面站了会,我浑浑噩噩的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种种思绪让我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到了最后,还是一张毛巾被扔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才回了神。
下意识接住毛巾,我愣愣的抬眼看向前方——是乔江北,他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回答我问题时候的那种落寞,而是和平常一样的神态。
见我看向他,他就着身上那一身宽松的衣服直接坐到我身侧,微微侧头朝我,示意我帮他擦还在滴水的头发。
我笑了声,带着几分认命,拿着毛巾动作轻柔的覆上他的黑发。
手里的毛巾渐渐被水汽浸湿——明明是如此亲密的状态,真的和情侣一样没什么差别,可是,这一次,我心底却再也生不出丝毫甜蜜了。
气氛太过沉闷,想了会,我觉得以我的身份,似乎应该先开口的——我没有权利生气,也没有资格对他说不。
我只能接受。
“乔爷,腰上的伤口,还疼吗?碰了水,能行吗?”我问了声。
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古怪,乔江北抬起眸子看了我一眼,内里的情绪太过复杂,而我,已经不想去解读。
在我刚想错开自己的视线看向别处的时候,男人突然轻笑了声,他握住我还覆在他发间的手,用掌心带着我,一路下移,缓缓来到他后脑左下的位置,在某个地方,他终于停了下来,而后,摁着我的指尖,在那里按了下。
有个很明显的凸起,像是伤疤一样,我原本的几分心不在焉就那么消失了,心口一颤,在乔江北的手离开我掌心的时候,我再次按了下那个地方,好片刻,我才抖着嗓子问了声:“乔爷……我能看一眼吗?”
乔江北嗯了声。
我起身,跪在沙发上靠近他,他很顺从,任由我拨开那里的头发,露出了——皮肤上面的伤疤。
伤疤有食指长,凸起痕迹很明显,那上面甚至都已经没有了毛囊,只是他黑发浓密,完全遮住了这个伤疤。
——伤在这个地方,我完全不敢想象,这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剧情吗?
乔江北不是一个医生吗?谁会那么狠心,在他的脑部造成那样深的伤口?当时的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些几乎是下意识就出现在脑海的问题让我浑身开始发颤——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心疼这个男人的,明明已经说好,只要活成他希望的样子就好的,不要再付出更多。
可是,心脏的跳动却像是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每一次抽动,都带着我无法克制的疼痛。
有太多的话想问,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得到解释,可是,当指尖再次拂过那道伤疤的时候,我却听见了自己说:“乔爷……还会疼吗?”
男人似乎轻笑了声,带着几分无奈,他坐直了身体,看着我:“三年前的疤,从医学角度来讲,它没有隐伏的功能性。”
我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有开口,却率先红了眼睛。
沉默的拿起毛巾,还想继续帮他擦拭,可是男人却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他抬起我的下巴,直视我的眼睛:“苏文静,任何伤口,在刚形成的那个瞬间,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会以神经传递的疼痛作为发泄方式,不论大小,也不论深浅,而伤疤,则是疼痛回馈给你的印记,它会让你记住,甚至是储存那份疼痛。”
我看着他,眼睛渐渐酸胀。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乔江北低笑了声,他靠近我:“可是在心理学上,有一种疾病被称之为‘伤后应激性行为’——从某种方面来说,你和我一样,都是医者,所以,不要再问我,疼不疼这种问题。”
他松开我,站起来回身走向卧室,在我还有些无法回神的时候,男人脚步微顿,就那么背对着我,再次开口:“苏文静,想清楚,我赐予你伤疤的同时,也回馈了你什么?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顿,迈开长腿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而我,愣愣的看着空气,良久,却只是渐渐捏紧手里的毛巾。
——是啊,他在我的生命里放肆,却从来都只是站在指点的角度,而不是指指点点。
无可否认,他赐予我伤疤的同时,也让我学会了独立坚强。
那些人生经历,疼痛只是一时,可是我的改变,却足以让我受用一生。
如果撇开他对我的那些目的性,我确实,是应该感激他的。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我笑了声——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乔江北——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成为一个复制品,我也不愿意离开,这,就是我想要的。
所以,我应该,可以做到让你满意。
这样一想,果然之前的那些别扭,全都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哪怕成分依旧是自欺欺人,可是,真的,最起码,我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跟乔江北相处,也知道,如何让自己,活得更好。
——乔江北,哪怕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我也会,在你的旅途中,盛大绽放,耀眼夺目。
我站起身来,刚把手机的毛巾放下,卧室里的乔江北也走了出来。
他身上是一身很休闲凉爽的打扮,配上红唇黑发的模样,光看着就是一幅画,我朝着他笑了声:“乔爷。”
乔江北眉梢微扬,片刻后,却只是划开了嘴角,并不再说话,他径直朝玄关走了出去,我跟在他后面,一起出了休息区。
刚走出办公室,电梯那边却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是吴达,他神色有些难看,见到我和乔江北,他快步走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吴达看到我的时候,似乎犹豫了下,而后才凑到乔江北耳边低语。
话不长,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吴达就说完了,而乔江北在听完吴达的话之后,第一个反应却是侧眸看了我一眼。
我意识到可能跟我有关,看样子还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勉强笑了声:“怎么了吗?乔爷?”
短暂的沉默之后,乔江北看着我:“潘璐死了。”
我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对上乔江北的眼眸,他脸色没有变化,我机械的挪开视线对上吴达的。
吴达对我点头,解释了句:“她是跳桥自杀的,临出门前,还在家里放了一把火,所有东西都被烧了,兴庆的是,除了潘璐,没有其他生命伤亡,只是,潘璐的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她的……”
吴达有些欲言又止,看着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深吸了口气,对着他道:“你说吧,我没事的。”
吴达看向乔江北,后者点了点头,吴达这才继续道:“我们在潘璐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还处于编辑状态的信息,指定发送号码,是苏小姐的,那上面写了——苏文静,毁了我,你也休想好过!我们一家人的性命!都是因为你才没有的!这份良心债,你就背一辈子吧!”
我良久的沉默——这确实是很潘璐的风格,当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当一辈子都再也没有可能出人头地,她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来报复我。
死,甚至是拉着家人一起死。
让我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愧疚之中——因为是我,我的一句话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可笑而又可悲的报复方式。
没有人打扰我的沉默,我却也并没有低迷太久,想通了潘璐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抬起眸子看着吴达,对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吴达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却并没有多话,只是侧身站在一旁,而乔江北则带着我,继续朝着电梯走了过去。
电梯门阖上的时候,我绷得死紧的身体这才稍微松了下来,有些无力的靠着墙壁,我闭着眼睛,任由身体被那股下坠力带着。
某个时刻,一双手带着些许温度抚上我的发,带着几分莫名的味道:“苏文静,你很好。”
我睁开眼,看着乔江北,他狭长眼眸在昏暗的电梯里似乎发出了光芒,而我,动了动嘴唇,到了最后,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说到底,我始终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啊。
电梯门开了,乔江北带着我上了车,我坐在副驾,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视线所及一片温凉,可是我却觉得光线依旧有些刺眼。
或许潘璐选择结束的方式确实是偏激,可是无可否认,造成这一切的人,的的确确是因为我的一句话。
后悔吗?如果时间重来,我还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吗?
我问自己,可是答案却是——我不会后悔。
哪怕一切重头再来,我依旧还是会把潘璐送回她的老家。
我没有那副心肠看她死在我的面前,却也没有那份度量原谅她对我的所作所为。
将她送回去,是我认为的,我能做到的,对她最大的仁慈——跳江自杀,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而不是我。
同样的逆境,我选择了变得强大,而她却选择投降——错的人,不是我。
我捏紧十指,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也可以如此凉薄。
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我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良久的,无法集中思绪。
直到车厢里,乔江北低沉的嗓音在空气里缓缓飘荡:“想吃什么?”
我这才回了神,对着他划开嘴角,我问了声:“那乔爷想吃什么?”
男人侧眸看了我一眼,手里方向盘向左打了个转:“顾清明介绍了一个川楼,似乎还不错。”
我看了眼他腰间的位置,道:“乔爷,你腰上的伤还没全好,川菜重辣重油,还是别吃了吧?”
乔江北轻笑了声,心情似乎不错,他一甩手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见我一脸茫然,他凑过身来,附耳在我耳边低语:“好好想一想,昨天晚上在浴室里,我说过什么话。”
“什么?”我一脸蒙圈,可是男人却不再说话,重新踩下油门驶了出去。
昨天晚上,他腰上伤口崩开,我进去帮他擦背,整个过程略微波折,我被他毒舌了好几次,他指的是哪一句?
我仔细回想,蓦的想到了什么,我整张脸开始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别把你家男人想得那么弱。
似乎,符合现在这个状况的,也就只有这句话了啊……
我大囧——他怎么还记得这句话啊,我以为他当时就是随口说说的。
然而,看着乔江北专注开车的侧脸,心底那丝异样却再次清晰的浮现——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和他,就算最后不可能走到一起,可是,现在的状况,曾经就是我的梦想。
能把握住多久,就是多久吧。
车子就这样一路开到了他所说的那座川楼酒店,将车子交给泊车小弟之后,男人带着我走了进去。
侍应生赶紧跟过来,乔江北要了一间包厢。
跟在服务生身后到了包厢门口的时候,他的手机响,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先进去点餐,乔江北朝转身朝另一侧走了过去。
我看着乔江北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服务生开了门,恭敬的弯身:“这位女士,包厢开好了,可以点餐了。”
我点了点头,刚想进去,不远的楼梯拐角,有个本来要上去的人看见我,脚步微顿,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眼角余光瞥见有人靠近,下意识抬起眸子看了过去,然后,乔一凡的身影落入我的瞳孔。
“苏小姐,好巧。”乔一凡对着我笑,仿佛之前在寰宇酒店威胁我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都还没开口说话,他就示意服务生先退下去,而后,带着主人的气质朝我比了个请进的姿势,我深吸了口气,跟在乔一凡身后进了包厢。
他坐在我的对面,随意拨弄着前面的菜单:“苏小姐一个人过来这里?”
我有些想不明白他出现在这里,是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又是另有打算,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不然呢?”
乔一凡笑了声,一把扔了手里的菜单,他看着我:“苏小姐似乎不是很喜欢我。”
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他!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我?
我笑了声,伸出自己的手,那上面当初被李银豹捆绑起来的痕迹,破皮,淤青,伤痕都还在,还有脑袋上的伤口,只是我觉得并没有那个必要向他展示。
我将双手摊开在乔一凡跟前:“乔先生,这些伤口怎么来的,我想你一定是清楚的。”
乔一凡敛起脸上的笑,看着我。
我把手缩回去,同样看着他:“当初在寰宇,我以为乔先生会彻底控制下来那件事,可是我似乎高估了乔先生的度量——出尔反尔,既然撤走了媒体对我的各种诋毁,也就是默认了会放过我的意思,可是却又纵容那个人对我再次下手,乔先生,您的君子所为,我喜欢不起来。”
乔一凡眼波微沉,可是只是眨眼,他就恢复了正常,他的嘴角再次挂上了笑意:“苏小姐,同样也恕我直言,你的身份,似乎还不够资格和我谈条件,撤走媒体对你的那些诋毁,已经是看在江北的面上,至于你和……那个人的事,我为什么要插手?”
迎着我有些难看的脸色,乔一凡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了起来:“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如果不是江北护着你,第一个对你下手的人,绝对是我,所以有人愿意代我出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为什么要阻止?”
“依附别人而活,一次两次,我会觉得你聪明会借势,而次数要是再多下去,我就会觉得我太高看你了——一直依附别人,反过来说,也就是表明,苏小姐的能力不够,永远都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一旦江北对你失去了兴趣,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乔先生,有话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的?”我的心缓缓下沉,盯着乔一凡道。
乔一凡站了起来,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字面上的意思而已,苏小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听不懂?”
而后他抬脚走到包厢门口,临了,他回眸看我,笑容真挚明朗:“苏小姐,我很期待,下次再次对上的时候,你能否依靠自己的能力逃脱,如果不能……你猜,江北会不会为了你,而和我这个大哥彻底撕破脸皮?”
话音落下,他不等我回应,径直走出包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气血翻涌——他在威胁我,让我要么抱好乔江北别撒手,要么就凭本事见真章,因为他的游戏,是以生命为代价。
真是够了!
他又是凭的什么,一定要这么逼迫我?
因为我的身份让乔家蒙羞了?还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他和乔江北的兄弟感情越加破裂了?
乔江北。
想到这个名字,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也对,想和乔江北这样的男人站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不付出点代价?
哪怕做一个情妇,我也得有能力保护自己。
他的未婚妻,他的家人。
那样的家世,谁都会厌恶我这种人的存在。
还真是——不想强大起来都不行啊。
我略有些自嘲,却又奇异的有些庆幸——还好,乔江北还愿意教我,也还愿意,保护我。
这样想着,心情这才好受了些,我这才伸手拿起菜单想看看,包厢门却再一次被打开了——是乔江北。
他朝我走过来,见我手里拿着菜单,眉心微蹙:“还没点好?”
我看着他,好片刻才说了句:“乔爷,我碰见你大哥了。”
男人眉眼上挑,拉开我身侧的椅子坐了下去:“他过来找你了?”
我点头嗯了声。
“他现在在哪?”乔江北问。
“好像去楼上了,乔爷,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乔先生?”我看着他。
乔江北有些意兴阑珊的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冲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继续点餐:“不见,吃个饭而已,舔什么堵。”
我指尖微顿——看乔一凡的反应,他似乎是很在意乔江北这个弟弟啊?可是为什么,乔江北的反应却是这样的?
我有些迟疑,好半响,还是带着几分试探开了口:“乔爷……你和乔先生,关系不好?”
乔江北原本在桌面上轻敲的食指顿住了,他抬眸睨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心头一跳,赶紧冲着他摆手:“乔爷,对不起,是我逾越了,你就当没听见。”
乔江北笑了声,意味不明,而后他起身,动作有点大,直接蹬开了椅子,男人抬脚就往外面走。
我有些急了,赶紧也站了起来:“乔爷?”
“先点餐。”他看了我一眼,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完全看不出来他刚才带着几分不耐的动作。
我有些犹豫,踌躇的开了口:“乔爷,你这是……”要去哪?
可是没等我把话说话,乔江北就打断了我:“点餐。”
依旧是这样简洁的两个字眼,而后他不再看我,转身就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