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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钰半晌都未回过神,讷讷道:“义兄,你也上山来了?”
一声低低的应承回响在他喉间,陆?走上前,“你不去城中游赏,到这里来作何。”
“我不知去何处,因而到了这里。”凌钰微觉窘迫,藏于袖中的一双手不住搅着,她问,“义兄忙完正事了?”
陆?朝她点头,月色下,他挺拔的身姿立在她身前,即便隔了距离,她也感到一股压迫的感觉。凌钰退后一步,脚下凌空,身体猝然一晃。
一双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强大的力量将她拉入怀中。
方才紧张,竟然忘记自己正立在山头了!
凌钰后怕地睁大眸子,陆?愠怒的面庞映入她双眸,他沉声呵斥:“这么不小心!”
“没注意……”她只能这样回答。
他的容颜在她眼中放大,她能清晰地瞥见他每一寸的肌肤。硬朗的轮廓深深映入凌钰眼中,也深深刻在她心底。身体被他紧紧搂住,她鼻中一酸,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头顶上方现出很多很多星星,一闪一闪都挂在夜空里。凌钰已不再看向陆?,怔怔望住满天繁星,“瞧,今晚好多好多星辰。”
陆?闻言放开了她,“该回王宫了。”
“回吧,只是今晚星辰真的很多诶。”一面与陆?同行,一面昂首不住望天。凌钰唇角绽开笑,忍不住伸手拉住前行的陆?,“你瞧,今晚的宸星真的很闪亮,比那颗紫微星都明亮!”
她因为太过专注,所以不知道自己已经扯住了陆?的袖子。
陆?不再往前,停下脚步望住凌钰,她是真心欢喜,一双明眸比天空星辰都耀人眼。
“阿钰。”
“啊。”凌钰转过头,“什么?”
“你喜欢星星?”
“嗯!”凌钰点头,不禁浅浅微笑,“儿时爹爹常会带我去山头看星星,后来爹爹离开,娘亲也会带我去山头看星星,希望能够看到爹爹归来的身影。我从来没有机会离开虎丘村,所以我也喜欢看星星,就好像自己能够看到外面的世界一样。”她又讪然一笑,“虽然我不懂星象,却依旧还是喜欢呢。”
陆?反手拉住凌钰的衣袖,“孤之后再带你来看,夜色已晚,先下山吧。”
下山路比上山难,又加上夜色里,路更是不好走。陆?索性不再牵凌钰的衣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因曾为农女,掌中有些茧,这微微的刺感传入他手掌,令他心生怜惜。
“今日可还尽兴?”
“很好啊……”凌钰的一颗心却已是如小鹿乱撞,双颊都已经滚烫起来。幸亏是夜色里,不然他若瞧见她脸红,岂不更窘。
这山路确实不好走,斜坡之地碎石打滑,石梯之处又得慢行。凌钰稍有不慎,脚便踩滑,幸得陆?紧紧握住她的手。每到陡峭之地,他会紧紧牵住她,这力量令她心安,也令她心暖。
他们的手心交握在一起,都浸出热汗来。凌钰望住这满天繁星,唇角一直噙着浅笑,她多希望这路没有尽头,愿意与他一直这样走下去。
夜空星朗,晚风轻柔,他怕她失足,怕她跌倒,一直牢牢牵住她的手。这一记忆一直印刻在凌钰脑海里,直至许多许多年后,物是人非,古旧深巷,依旧磨灭不掉。
终于还是走到了平坦小道,陆?放开她的手,让她先上了马车。
今日出来这么久,此刻坐在回宫的马车中,凌钰才渐渐感到疲惫与倦意。
“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会有宫人来教你诗书琴赋。”
“我也想弹琴。”她会吟诗作赋,也会弹奏动听的曲子,只是这些他都不知。
“那就认真学习。”同一辆马车,他俨然已是一个兄长的样子,与她隔了一些距离。
凌钰点了头,来时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到这山脚,她知道离回王宫还有很长的路。这条小道迂回颠簸,凌钰身体轻晃,不时会触碰到陆?的肩膀。她忙挪开一寸,避开这尴尬。想起方才林淙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禁不住心中的疑惑,“义兄已年二十有五,为何还未育有子嗣?”虽然问出这话她会觉得羞赧得很,但是她却是真的好奇。
陆?淡声道:“国未安,何以家安。”
“可是也不能因天下而耽搁了家事呀。”
“孤曾有过子嗣。”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令凌钰心中一颤,抬眸凝去,他的黑眸犹如不见底的深潭,令她琢磨不透。
“可惜孤无力挽留得住他,令他还未出世便先离去。”他说得风轻云淡,然而凌钰却知他此刻心中肯定是沉痛的。
凌钰缓声道:“今后总会再有子嗣的,等卞耶安定,等天下安定,到时候孩子就可以有一片安稳欢乐的天地。”
气氛安静了好久,陆?突然朝她问:“阿钰,你真的认为孤能安定天下么?”
他黑色的双眸凝视着她,不见底的深潭此刻却清明得可见眸底深处的迷惑,他在迷惑,竟然会有迷惑。凌钰心中一震,不禁一疼。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他也是凡人,是血肉之躯,也会迷惑的。
放柔声音,凌钰掀开车帘,“你能看到那颗宸星么,我曾与义兄说过,那颗宸星的光芒是乌云都遮盖不住的。即使有阻,也依旧能够绽放光彩。而义兄便如那颗宸星,历经过坎坷,终究会走向成功。”她虽为女子,目光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凝望他,她带着深深的信任。
陆?也望住她,这四目相对里,他忽然一笑,“或许你不知道,那颗宸星代表着孤的命运,司天监却占卜不了星之走向。”
凌钰怔住,“宸星代表了义兄的命运?”难怪她第一次提起宸星,他的面容便有些异样。她曾经还说自己喜欢宸星,如今想来真是难堪呢!凌钰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凝视的目光,忽然又抬起头问,“为何占卜不了?”
“命途横生碍物,占卜难测。”
凌钰紧张,“会有危难么?”
“孤也未知。”望住凌钰,陆?一笑,“但是你说宸星会大放光彩,那么孤就会相信。”
他很难会笑得这样自然随性,不是抿唇的淡笑,而是由衷发出的欢笑。他的面容平日里皆覆着一层冷淡,可是此刻却已抛开那些外衣,流露出一个真实的人来。
他也是血肉之躯,会痛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