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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强大的危险感整个压迫了秦渊的大脑,眼睁睁看着鲜血从张雄的喉咙中喷出,仿佛时间顿时慢下来很多,唯一的一个念头让秦渊向后侧一闪,转身憋足全身的气力,向来路跑去。
张雄的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至死脸上还一片茫然。七八个大汉从前方的草丛中跳了出来,各执弓弩朝着秦渊的方向射去。
秦渊瞪大了眼睛,那股危险感像是将他的情绪全然从心中清除而去,耳中的风声、树叶沙沙声、蝉鸣鸟叫全然消失了,只有身后那劲箭破空的声音还有隐约的一声马嘶。
根本没经过思考,秦渊心中像是顿时知道了劲箭的来向,侧身翻倒在地上,就势一滚,果然躲过了两只威胁较大的来箭。
“他们有马!”秦渊听到那声马嘶,心下一惊,自己跑的再快也不及马快啊,若走大路,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定被追上,听劲箭的数量,对方应有六到八人,追上自己,自己必然死路一条,不假思索,直窜进路边的树林里。也不管那硬草刮伤手脚,还是乱石滩涂,一眼看去哪的树丛浓密便向哪奔去。
“小兔崽子,跑这么快!”那群大汉显然没有料到秦渊的反应如此迅速,微一愣,忙追赶上来,边跑边上箭来射,可早没了准头,倒是本只隔了十几二十来丈远,又被秦渊拉开了点距离。
“上马追!格杀勿论!”其中一个大汉吼道,其他人慌忙回身上马,策马追来。
秦渊缝坡爬坡,逢沟跃过,心中却展开了一幅画卷,来路的一草一木、小路山涧,如同地图一般清晰,另一个念头也在心中想起:射死张雄的箭是乌木铁刃,是军中所用的,加上林中行动还配有马匹,见面只是格杀不为钱财,定不是山贼匪盗之辈。这样阻击之人便只有郑家四当家郑钧了。顿时秦渊也想到破绽所在,昨日郑掌柜的想借送糕点之名避过郑钧的耳目让秦渊去给郑雷看病,却忘了十几天前,郑钧曾去过西场一次,见过秦渊,知道他是随郑掌柜回来的郎中,怎会猜不到他们已识破了他的下毒伎俩,定是他安排了这林中阻击,必要将自己格杀,以免带回解药救回郑雷。可怜那张雄,死得冤枉。
一边跑一边在不停地计算去向,秦渊尽找一些马匹难过的路走,一时间追兵倒难以靠近,但秦渊自知走了一天,这么跑极费体力,迟早要被抓住,此时天色已暗,必须甩掉追兵再想远走之策。
顿时心中想到前侧方不远有个断崖,足有十丈来高,一道小瀑布从上跌泄而下,当下心生一计,咬牙鼓劲,奋力向那奔去。
之间跑了一里来路,断崖终出现在前方,秦渊边跑边脱下上衣,跑到断崖便,毫不犹豫的把破衣向瀑布下的水潭丢去,也不管准头如何,一转身,溜地一下爬上了断崖上一颗大树,躲在那大树枝桠之中。
秦渊心知这是生是死在此一搏,当下闭上双眼,心中默念养气要诀,努力平复心跳和喘息,终在追兵到了断崖边时,已将呼吸平复得极为平静悠长,心跳也是轻慢若无,如同龟息,只要来人不是那寻迹追踪的高手,又或是武艺高到耳目清明之极的剑客,便绝难察觉他的存在。
果然追兵也只有驻马停足,看向崖下清潭,一扬皮鞭将两个大汉赶下马来:“你们两个跳下去追,其他人跟我骑马去前面阻击,定要将那小兔崽子挫骨扬灰,若让他跑了,四爷定将让你们不得好死!”
两个大汉咬了咬牙,直直向清潭中跳去,其中一个不幸的一头栽在水下暗石上,顿时毙命。
那领头的哪管那许多,一声爆喝,领着其他人,策马绕下崖去。
秦渊不敢有动,又在树桠上闭目静待了一会,果然一炷香后,一个大汉从后方密林中走了出来,左右查看了一下,也抬头逐棵树的查看,前后花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走了。
秦渊见那人走向大路,思索了片刻,轻身下树跟上了他,保持敌人在自己的视线里,是确保自己不会受到突然袭击的最直接的办法,秦渊也知道些许兵法,且赌上一赌,那大汉定猜不到自己竟然跟在他身后。
果然,那大汉走了半里路,寻到马匹,径自上马走上了大路,朝城里奔去。
秦渊藏在路边的草丛里,心想,张雄一向对自己还算不错,今天竟就这么死在面前,此时恐怕还卧尸路旁,无人收殓。想着想着,张雄死时的惨象一遍一遍在秦渊心中重复,弄得他一阵惊恐,像是他害死了张雄一般,顿时全身发冷,手脚冰凉,抱成一团。
自己无依无靠,又无什么显赫本领,更无什么投奔去处,这下还被人追杀,越想越气馁,甚至想就此奔入深山,凭着采药摘果,一人过活算了。
正在想时,远远一辆运草料货物的马车驶来,驾车的赫然眼熟,似是郑家的一个武师,只见他驾着马车,难得批了个麻布的褂子,一路骂骂咧咧的,手边放了个陶壶,没事就喝一口酒水,摇摇晃晃的而来。
经过秦渊身边时,秦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忽见马车后拖着一物,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赫然就是张雄的尸首。
马车空空如也,这武师却仅用麻绳把张雄的腿脚一系,拖着便走。直拖在这沙土的山道上,拖出一路的血迹肉皮,尸体已是血肉模糊。
杀人便也算了,还如此虐待死者,秦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怒气,顿时让本已发凉的手脚身体热了起来。
秦渊心理不知如何产生的一个复仇念头,起身小步跟了上去。
此时已是夜近三更,月色朦胧,林道也是昏暗,那武师倒也胆大,连火把油灯亦未点着,便就着昏暗的月光照路前行。
“要我说就路边一丢,任那野兽叼去罢了,应国哪条路边不是乱葬岗,还非要拖回去给当家的看看,真是麻烦。”那武师喃喃道,一边赶着车,却不觉秦渊已经跟到车后。
秦渊见那只断箭依然插在张雄的喉中,心中怨愤不已,伸手将那断箭拔出,握在手中。
秦渊望向那武师,心中杀意翻腾,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却知自己力薄体弱,若不一击必杀,必然敌不过这武师,努力调息了气息,压抑住狂跳的心脏,思想开始清明,全身贯注之下,一动一作便尽在心中。
说时迟那时快,秦渊翻身上车,双脚刚刚落在车上,便纵身跳起,手中的断箭朝那武师后脑刺去,
那武师只听车后一响,猛然回头,饶他也是修习武艺多年,慌忙中用左臂护住了头,向一边闪去。
秦渊动作虽快,但仍只扎中了他的手臂,而且入肉三分,不算重伤,见那武师右手一拳击来,秦渊忙侧身倒入那武师怀中,一摸后腰,顿时摸到了上山采药的小药锄,也不管哪武师下一拳从侧击中自己肩胸,一锄头扣在了武师的脸上。
那武师一声惨叫已然抱着秦渊滚下了马车,秦渊挣脱而开,药锄也落在一旁,险险避过车轮的碾压,一回头见那武师满脸鲜血,右眼已废了,手中却已抓到他那身旁的短剑。
秦渊慌忙向后翻爬,那武师暴吼着追将上来,却不想,被张雄的尸首一绊,顿时向前一个趔趄,秦渊哪等他立身,随手从身旁抓了快石头扑将上来,对着那武师的头便贯将上去,也不知打了多少下,直到秦渊感觉手脚无力了,方才跪坐在地上,低头看那武师,夜里昏暗,见不着是不是已被打的头碎脑爆,但已然不动,死透了。
马车无人驱赶,停在近前,秦渊此时也是泪涕交加,浑身泥血,跪坐了一会才起身将二人的尸首拖入林中,脱了武师的麻布外衣,拾来药锄掘地把尸首埋了,心下已不是先前一味的逃命念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中越来越清晰。他散了马车,只牵着马匹,找到条山涧洗去身上泥污,换上武师的衣服,将头发向后扎了个剑客的发髻,将武师的短剑别在腰间,便觉天已亮了,映着涧水,看了看自己,只见洗干净的脸颊也分外秀气,虽还显稚嫩但却多了些刚毅。秦渊抿了抿嘴,吃了些干粮,又打坐了个许时辰,这才骑上马,向刚舍奔去。
那武师怀里倒有些细碎铁钱,秦渊绕到刚舍东门,反复查看了一下门前是否有郑家之人后,这才驾马进城,交了些门税,守卫见他一副剑客打扮,倒也未作什么阻扰,时至过午,秦渊已坐在郑家附近的茶馆里了,叫了壶茶,几个馒头,便已将铁钱用尽。本想看看茶楼中可有什么有关郑家情况的议论,却大失所望,没什么消息。
秦渊心中盘算着,先要弄清楚郑家的情况,郑家西、东、南门是不做念想了,皆防卫森严,岗哨林立,只有北门靠近厨房、粮仓,前日曾去过一次,细细回忆,已然把北门布局清晰画在心中。从北门寻机而入,再想办法扮作送饭的小厮穿过北花园去往西场,定要见到郑掌柜,说服他带领西场众壮汉,冲进东区救出郑雷,若人手不够,可发兵器与奴隶,西场现还关押着四五十个奴隶,想若许以放生为赏,定可说服奴隶们一起行动。虽然计划中还有甚多漏洞和不定因素,秦渊却也不想想的过细,凡事自当随机应变。
心中拿定主意,秦渊便起身出了茶楼,远远绕到了郑家北面,一路上避开路人,好不容易绕到了郑家北门。
郑家北门厨房每日须做全宅两三百号人的吃食,每日傍晚便有骡车来拉泔水、垃圾、粪桶等,秦渊在门前树后直等到天黑,却未见开门,正在纳闷,却见墙头一个人影,跳将下来。
秦渊定睛一看,那人高大壮实,拿布蒙着半边脸,下跳后却捂着右肩一个趔趄。随即爬将起来,靠着墙角向一边走去。
秦渊业已猜到是谁,跟着上去,走到无人处便轻喊道:“冯豹!”
那人吓了一跳,回头见着秦渊,却未认出来,只是双臂戒备,问道:“你是谁?”
秦渊走近道:“大哥不识小弟么,秦渊。”
冯豹像见着鬼一样,但又很快平复了,已然认出了秦渊,扯下蒙脸的布道:“你没死便好,怎么还回城来送死,郑家已经完了,大当家昨夜被四当家给杀了!”
秦渊心中一惊道:“他敢下此毒手?郑掌柜如何?”
冯豹左右看了一眼,伸手把秦渊拉到一处暗角,小声道:“你也快跑吧,昨晚半夜,四当家捉住了郑掌柜去镜章送信的小厮,押到西场,郑掌柜知事情败露,便招诸兄弟反了,我因肩上有伤,未出得房门,听他们打杀,便躲在床下,这才免于一死,郑掌柜与诸兄弟全然死了,一个不剩。我躲了一天,这才寻着机会,从北门翻墙出来,没想却遇到你了。”
秦渊惊问:“全被杀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冯豹冷笑道:“四当家何许人也,动手岂有拖泥带水,尸体全被丢在地牢,全宅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我听他手下武师说话,已知大当家昨夜也已死了,大小姐也被四当家捉住关在东院,外面人哪里知道,郑家已经翻天覆地了。”
秦渊还待问什么,冯豹却已等不及了,拍拍他肩头,一副生离死别的叹了口气,径自走了,留下秦渊一人。
大当家死了,郑掌柜死了,我还留在这干什么。秦渊顿时满心计划破碎了,心想:还是找个地方睡坐一晚,明日出城逃了吧,若再遇到四当家的人,恐再无这么好命了,张雄死前说过囚牛山有个客家村,客姓本就少见,我边走边打听,应可寻到。
本已拿定主意,忽眼前闪过一个俏丽的公子舞剑的样子,才想起郑家大小姐还未死,只是被四当家关在东院。心中犹豫踌躇了半天,才咬了咬牙想:虽只是见了两次,但何忍她被杀父仇人关押,命运堪忧,大师兄常说,大丈夫应有所为有所不为,秦渊,便是危险也要一救。
想到便做,秦渊又绕到郑家东边,已经夜过三更了,东门的围墙更高,秦渊却知,郑家东面引了穿过刚舍的河水,须过一道长长的水道,水道中有重铁的闸门,上着铁锁。
秦渊看着黝黑的水道,用养气要诀深深地调息了自己的呼吸,感觉已达到肺的承受极限了,便屏住呼吸,咬了咬牙,翻身钻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