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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阳纯
按着杞国皇族的宗规,新册封的皇后需得去太庙祭天祭祖,蔚央先前被糊里糊涂的封了皇后也没有走相关的形式,所以这次复职就要把规矩都要来一遍。
卯时蔚央就被行书叫起来,端坐在铜镜前开始接受盛装的打扮。
交领右衽的玄衣红裳,上绘五彩蹙金绣云霞翟纹;领、袖、裾均绣着红色云龙纹的镶缘,内着月白绸衣中单;腰束白色蔽膝,上挂着玉绶环;脚穿白袜踏青舄。
遮住额头的发全数束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凤仪女官在蔚央的头上挽了一个十字髻,这种发髻不适合插金步摇,倒是在十字中心别了一只做工精细满是繁纹的金色梳篦,在簪了一朵海棠的珠玉钿,耳垂一对碧翠的翡翠耳坠。
凤仪女官是昨夜周公公带来的,唤作夙篱。能成为辅佐皇后的女官必定是不容小觑的,蔚央对夙篱比较客气,夙篱也很有主仆之仪。只要有空,夙篱就会在蔚央身边灌输祭祀礼仪,蔚央也知道这事儿不能马虎,听得也比较认真。
最终是翰墨虔诚的供出一顶金灿灿的九尾凤冠,行书与夙篱一同端起凤冠将其端端正正的端放在蔚央头上。
辰时,景炎帝的步辇仪仗队停在昭纯宫前,蔚央迎上去盈盈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皇后平身吧。”蔚央直起身子,景炎帝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又道:“时间不多了,皇后与朕一同乘辇前去太庙罢。”
“是。”蔚央吸了口气,抬脚踩在一个早已弓腰在辇前的太监后背上,她的腿有点发颤。
入内与景炎帝同坐于辇车内,辇车平稳的驶向太庙。
景炎帝今日的着装与蔚央是同款,只是衣上是用银丝绣线,绣线绘出来的是一副蛟龙戏珠图案的冕服。头上的冠冕前后都有十二珠的五彩琉珠,珠子轻轻相击发出细小的声响。
蔚央属于赶鸭子上架,但是木已成舟那就要尽量做好,多看少说,如一尊大佛端坐龙辇内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景炎帝在蔚央的右手边,他闲适的以手支颐看着手中的一本书,耳边只有景炎帝偶尔翻书声和车轮轧过宫道发出‘滋滋’的声响。
景炎帝看完一篇文章,用手捏了晴明穴,眼风里看到一抹赤色的下裳,在往上便是青色的蔽膝,白色的玉绶环。拿开手,看着端端正正的蔚央,他怔住了。
半晌他撑着额头轻笑言:“果然。”转而他问道,“皇后,昨夜睡得可好?”
想起昨晚的事,蔚央有点不好意思:“禀皇上的话,托皇上洪福,臣妾昨夜睡得很好。”
景炎帝听着蔚央有点腼腆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后撑着腮又不知道看着何处。蔚央揣不明白景炎帝每次出口话里的意思,他给她的总是莫名其妙。
不多久辇车停了下来,他收起手中的书,左手覆在蔚央中规中矩搁在双腿上的手,被景炎帝微凉的手一碰,她险些惊叫出来。
景炎帝牵着她的手,眉宇间有丝道不明的情绪,他淡淡道:“下辇,步行。”
前去太庙需要经过重阳门,至此要下辇步行至太庙,蔚央舒了口气,任由景炎帝牵着她的手下龙辇,下辇后他的手很自然的松开了。
蔚央看着景炎帝已经松开的手开始发怔,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熟悉的画面闪过。敛眼去捕捉,却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心口突地一阵抽搐。
蔚央不解的瞪大眼睛,捂住胸口急促的顺了几口气,景炎帝发现她的异样,走远几步又折回来,看着蔚央面露痛苦之色,他走近她问:“怎么了?”
景炎帝离她很近,几乎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龙涎香,她又顺了口气艰难道:“皇上知不知道,臣妾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她并非将曾经全部忘记,只是画面太过零碎,她捏不准哪些是梦魇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
景炎帝沉默着没有回答她,蔚央想他大概早就发觉了吧,以前的蔚央性子冷清,即使是二等宫女也有着她那份独特的孤傲的气质。行书翰墨作为奴仆因为她的改变自是说不了什么的,可是景炎帝却让她继续坐上这个受众人嫉恨的位置,到底是为什么?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有点傻,情商又不高,就算是景炎帝利用她来做什么,那么,她的价值在哪里?她不是很会算计的人,也绝对不是那种左右逢源的穿越女,这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胸口不再那么难受了,她扯出一丝牵强的笑说:“臣妾不明白,但是,但是臣妾又能说什么呢?”
说到最后,蔚央的声音渐渐地淡了,淡淡的好似会随风消逝一般。
前些日子的一场雪让空气急剧冷了下来,寒风从广袖和颈项灌入,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冷很冷,冷的发颤。
景炎帝抬手想要拥着她,可突然又想起什么,又收了手。
蔚央抬起头看着面色平静如远山男子,子夜的双眸仍是充满奥妙。渐渐地他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她正在怔忪,发觉劲项被双手用力一紧,领口小了许多,寒风也少了许多。
蔚央记得她恍惚的道了句谢谢,转眼仪仗队开始向太庙行去。
帝后的仪仗队一到,百官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呼声更是震耳欲聋。
这时,景炎帝转头看着离他只有半步的蔚央,伸出手。
蔚央会意,将有点发颤的冰凉的手搭在景炎帝的手中,就这样景炎帝执着蔚央的手走向杞国皇族的宗庙。
以我之名冠君之姓,蔚央想,这便是所谓的登记结婚了吧。
她又看着被景炎帝牵着的手不由自主的念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又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景炎帝似是听见了,眉目里露出少有的忧。
景炎六年冬,自懿纯皇后仙逝后的第三年第二位皇后就此诞生了,号阳纯。自此,景炎年间的阳纯皇后的名字被写入皇族宗庙的名册里。同时,蔚央也是第一次知道景炎帝的全名--赵苻岩。
苻岩,一棵生在岩石上的蔓草?
蔚央偷偷地瞥着身旁的男子,可谓是玉树临风、卓尔不凡、逸群之才、惊才风逸,乃是顶天立地的王者啊。
冷不丁的与景炎帝那一双如子夜的双眸对上,蔚央怔了怔,尴尬的朝他笑了笑。景炎帝收回目光淡淡道:“胆敢偷吃宗庙食物的,你怕是第一人。”
蔚央心头一惊,忙抬起袖子擦嘴巴:“我……臣妾,这祭拜了大半天,早膳都没来得及吃,臣妾只是太……太饿了,呵呵。”
景炎帝沉吟了片刻突然问:“还有吗?”
蔚央不明所以:“啥?”
他将声音极其冷淡,又极其的自然:“袖子里揣了七八块茯苓糕,你是想吃独食?”
蔚央:“……”
于是,在祭拜小憩的空挡顺来的拢共七块儿用糯米纸包起来的茯苓糕就被景炎帝要去五块,蔚央觉得一把心酸泪,无处话凄凉。
被封建社会的繁文缛节折磨了一整天,夜幕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宫,草草吃了些宵夜,沐浴更衣后钻进被子里就睡死过去了。
第二日,辰时,蔚央穿了一身海棠红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汉宫装。腰上束着一条青碧色的腰带,上缀着一条羊脂白玉佩。金色梳篦仍是插在十字髻中间,头上的凤冠由两只凤钗取代,以金为凤头,以玳瑁为脚,又在额头的两边各个坠一支翠绿的华胜。
今日要先给永宁宫的庄惠太后请安,然后再回宫接受各宫主位的早礼。
庄惠太后一身石青色的宫装,并不是她想象中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形象,准确来说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徐娘半老,眉宇间有书香气息,气质有些清雅和温贤。
诚然,庄惠太后并非景炎帝的生身母亲。
“臣媳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蔚央乖巧的时候声音很软,很腼腆。
庄惠太后慈和的含笑道:“皇后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身后的夙篱搭个手把蔚央扶了起来。
“皇后,走近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是。”
蔚央乖乖地朝太后走了五步,清明的眼与她四目相对。
庄惠太后看了蔚央一会儿,弯起嘴角问道:“今年十八了?”
蔚央圆圆的眼睛半眯着笑道:“禀娘娘的话,臣媳过完年便十九了。”
庄惠太后点了点头,面色慈和中带着教导的模样:“哀家不管皇后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已是入了宗庙名字又载入了宗册的人了,那便无论生死都是皇家的人,不得有二心。以后好生替皇上打理景宫,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哀家。”
很意外,没有她料想中的恶意刁难。先不管这太后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对于并非玲珑八面的蔚央确实松了一大口气。
回昭纯宫的路上,蔚央瞧着怀中的送子观音,用手开始抠观音脖子上的红宝石,心里算计着这块儿宝石市面上能值多少钱。
景炎帝十八岁登基,至今已有六年了,现年已是二十有四了,除了和先皇后有一子婴齐,和陈淑妃有一女熙和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子女了。
蔚央懂得,在后宫之中不是谁都有怀龙嗣的权利,就算是把皇帝勾搭过去□焚身翻云覆雨一夜,第二日起来还不是要被赐一碗什么含有麝香的‘凉药’。所以,后宫这么多佳丽都没能怀上龙种的根本性问题就在皇帝。
昭纯宫的正厅已经到场了不少妃嫔和妃嫔的贴身侍女,行书则带头招呼各位主子。
在杞国的后宫只有正四品婕妤才有资格为一宫的主位,正四品以下妃嫔是没有资格当面给皇后请安的,她们的早礼只能在各宫的主子那里请。
昨晚夙篱给蔚央说过,今日会有十二位妃嫔前来请安,这些大部分都是些朝中颇有权势大臣的千金小姐。蔚央听后头很疼,她本来就没什么气场,怎么去压制那些高傲的千金大小姐?
下了凤辇,蔚央拢着袖子的手有点发颤,夙篱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别担心,奴婢会一直在您身边,进去之后随机应变便可,如此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蔚央勉强的笑了笑,跟着王副总管扯着嗓子高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蔚央颤了颤,复拾起笑脸,不急不缓的走进正厅。
一踏进正厅,二十几双的眼睛立刻定在她的身上,蔚央觉得自己像中学课本里《皇帝的新装》的*皇帝,那种无处遁寻的感觉还真是要命。
忽然记得不知道谁说的,紧张的时候你就当那些人是一个个没生命的大冬瓜就不会害怕了。蔚央觉得,试一试未尝不可。
走至正位,闭眼顺了口气,然后睁开眼一个行云流水的转身,高昂着头颅睥睨着众人。
众妃嫔和侍女均是一怔,随后才欠身齐整道:“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蔚央对着各个‘大冬瓜’朗声道:“各位大冬瓜都平身吧!”
“……”
大厅一瞬的寂然,接着便传出几声突兀的讥笑声。
蔚央心里头哀嚎:人生,你还能在悲催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四天卡出来的成果,觉得越来越渣了!嘤嘤
明天开始赶火车,19号才能到目的地。让我哭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