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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江夫人觉得退亲一事不能耽搁,迟则生变,于是让江玉康备上赔礼到陆府退亲。
宋晚晴看着江夫人礼数周全,却又是那样的大张旗鼓,她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姑母这么做的残忍,她不敢想象陆珍宝在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的反应。
宋晚晴觉得自己应该为陆珍宝说些什么,但她又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和身份,除开了江玉康是她表哥之外,她和陆珍宝本就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
宋晚晴走到呆坐在一旁的江玉康身边,她终究无法对这件事不理。“表哥,你真的要听姑母的话到陆府退亲?”
江玉康的神态显得恍惚,他昨日一夜未眠,半晌才有些晃过神的感觉,对宋晚晴说道:“这对我和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宋晚晴不了解这样的江玉康,她说道:“我不明白,陆姐姐那么喜欢你,你也为了她甘愿姑母只身闯贼窝,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因为那可笑的流言蜚语而放弃了这段天作之合的美满姻缘?”
江玉康隐忍的泪终于滴落下来,她捏紧双拳,极力克制道:“表妹,你是不会明白的,面子对于一个男子的重要,我不能让别人说我名动京城的‘玉公子’竟有一个不贞不洁的妻子!”
手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宋晚晴一个巴掌打在了江玉康的脸上,宋晚晴咬咬下唇,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意道:“你实在太过分了!”
宋晚晴小跑着离开,江玉康脸上却浮出一丝笑容,自语道:“这样多好,你讨厌了我,陆珍宝也因此会恨我,你们都可以找到幸福的。”
客厅里忙着的下人没有瞧见刚才的一幕,但是江夫人却看在了眼里。江夫人走到江玉康的身边,问道:“玉儿,晚晴她...”
江玉康耸耸肩,竟然还会笑得出来。“娘,现在你不用担心了,孩儿不会和任何人结亲的。”
江夫人看着满面泪痕的江玉康,感觉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她知道在这个年纪江玉康经历的、承担的实在太多了太多了,她时常在想,若是没有那件事,她的女儿必定会成为全天下最美丽、最温柔的闺女。而凭借着女儿的相貌、才情又何愁会找不到名门公子前来求亲。江夫人温柔地为江玉康擦去泪水,把江玉康抱在怀中,用手轻拍江玉康的背部,安慰道:“玉儿,他们都会得到幸福的,你也会的。”
“可是宝儿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江玉康在心里念着,她这才意识到他内心中最深的恐惧就是再也见不到宝儿,而宝儿也会恨她一辈子。
江玉康和江夫人坐在轿子里,后面跟着十几个人抬着箱子,里面尽是一些绫罗绸缎,精致瓷器。路上的行人侧目,七嘴八舌地讨论是哪户富贵人家。
到了陆府大门,陆家家丁接过江家的礼单,满面笑容地把江夫人和江玉康领了进去。
陆员外得了消息,想着江家真是一个好亲家,不只长辈亲临探望陆珍宝,还带了这么多的礼物,这心里一高兴,脚步也就快了些。而陆珍宝因为得了如如的消息,早先一步就到了大厅。
“江伯母,玉哥哥!”陆珍宝休息了一晚,已经恢复了精神,一看到江玉康便眉开眼笑。
江夫人微咳一声,问候道:“宝儿,伯母听说你被山贼抓走之后,担心得不得了,真高兴你平安回来了。”
“这都多亏了玉哥哥来救我。”陆珍宝脸红地看了一眼江玉康,女子的娇羞之态被众人看在眼里。
江夫人微微一滞,看到陆员外走了出来,于是看了看陆珍宝说道:“陆老爷,我...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陆员外是商人,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知道江夫人的意思是要陆珍宝避讳,于是开口道:“宝儿,你不是整天说要向白姑娘学习弹琴,还不快去。”
陆珍宝吐了吐舌头,拉了拉江玉康的手,说道:“玉哥哥,你和我一起去吧。”
江玉康把手抽开,温声说:“你先去吧,等我和陆伯父谈完之后,就回去找你的。”
“好吧。”陆珍宝看江夫人和江玉康都一脸严肃,倒也懂事没有再多做强留。
江夫人见陆珍宝离开,这才让江玉康拿出退婚书,交到了陆员外的手中。
陆员外不明所以,等打开里面的内容,才双手微微颤抖,不可思议道:“这...江夫人....你们是什么意思?”
江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避开日后更大的伤害,说道:“这些天陆员外筹集银两的事情已经路人皆知,大家也都知道宝儿被山贼掳走,试问我怎么能够让这桩婚事继续下去。陆老爷,你是一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女子的名声对于夫家的影响是多么的大。”
陆员外跌坐在椅子上,他失神地看着江夫人,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明白过来,江夫人似乎一直等着这么一天,他江家从来就不曾把他们当做真正的亲家,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当初为了从他手中拿到救命钱,现在他们一帆风顺了,又怎么会接受一个商户做他官家明媒正娶的妻子。
陆员外的声音突然干哑许多。“玉康,你也是这么想?就因为人言可畏,你就要和宝儿划清界限。”
江玉康用指甲狠狠地戳着自己的手掌,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静如常。“陆伯父,这对我们两家都是最好的选择。宝儿一身清白,等离开了抚州,您还是可以为她找一门好亲事,我们江家认识的人多,也愿意在这方面帮忙。”
谁也不知道江玉康说出这样的话心有多么的痛,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口的,他安慰自己,只有这么做,才是对陆珍宝最好的,难不成真个要和自己假凤虚凰地过一辈子吗。
陆员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明白才短短的一个晚上,怎么江玉康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不过,他很清楚他们退婚的决心。
江夫人心里微叹,脸上还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陆员外,这礼单都是我们的赔礼,至于结亲的南海珍珠等到了京城,我会将它送到府上。”
“好!”陆员外站起身,强硬道:“我们陆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高门大户,但还薄有田产,不要你们这些赔礼!退婚书我收下了,你们可以滚了!”陆员外把那张礼单撕了个粉碎,朝江夫人面前一扔,那红色、充满讽刺意味的纸屑便洋洋洒洒地飞落在地,半点也没有沾到江夫人身上。
江夫人见事情解决,自然也不会在意陆员外的无礼行径,只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咳咳~~”陆员外看到他们一走,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很快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连双脚也没有力气了,人很快便昏迷了过去。
夜露深沉,陆珍宝仍然神色担忧地守在陆员外的床边,她手中攥着从他爹手中拿下的退婚书,虽然她已经把里面的字字句句反复看了数遍,但还是感觉找不到半分真切。若不是担忧陆员外的身体,陆珍宝早就找上宋府问个分明。
“咳咳~”陆员外沉闷的咳嗽声把兀自发呆的陆珍宝惊醒了过来,忙问:“爹,您可总算醒了。”
陆员外刚醒,仍然有些虚弱。其实他这次也不全然是被江玉康气倒,而是陆珍宝被抓在先,他心中焦急不安,又心痛家产流失,本就有病的前提下才会让江玉康气得昏了过去。
陆员外看着满脸关心之意的陆珍宝,只觉得自己的女儿越发乖巧懂事了,于是摸了摸陆珍宝的头,反而安慰道:“宝儿放心,爹已经好多了。”
陆珍宝这才稍稍放下心,她其实很想问陆员外他手中的退婚书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看陆员外还是一脸虚弱的样子,还是把这个疑问压了下来。只说:“爹,方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他说您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只要休养几天就会没事的。”
“嗯。”陆员外轻轻地应了一句,眼角却注意到陆珍宝手中的那张退婚书,脸色略微僵了僵,有些怜惜地说道:“宝儿,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爹最为珍视的瑰宝。”
陆珍宝委屈地点点头,心中甚为感动道:“爹,女儿明白的。您再多睡一会。”
陆员外也的确很是疲累,虽然还有很多话要和陆珍宝说,但最终还是眼皮越发沉重,又睡了过去。
陆珍宝小心地为陆员外掖了掖被子,坐回板凳上靠着床柱假寐休息。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对陆珍宝来说简直就是如梦似幻,逼得她要成熟起来。
屋外秋风瑟瑟,屋内烛光摇曳,照在陆珍宝娇小的脸上忽明忽暗,连带着使她整个人也显得虚无缥缈起来。陆珍宝微微缩了缩身子,似乎有些着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