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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抬的小轿行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了下来,又缓了一会儿,才有杜芳上前掀起了帘子,“主子,可是到了,奴婢们可是一早就候着了。”
闻言,栩桐就笑开了颜,“你这猴儿,这些个日子没听着你说话,竟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杜芳与柳儿一人扶着栩桐一边儿的手,搀着栩桐下了小轿,看着栩桐四处张望,候在一边儿的相宜也开了口,“主子可是找星格格还有三阿哥和四阿哥?”看着主子有些急切,相宜也没卖关子,“主子别急,小主子们刚刚去了府门,想是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其实栩桐知晓晨星去了哪里,乌拉那拉氏领着四爷的侍妾和孩子们在府门迎着。
只是四爷是要先进宫谢恩请安的,栩桐与安氏、小李氏又不是能当得起的身份,再加上小李氏娇弱,也就是一顶小轿先送进了院子。
想来晨星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回来了,乌拉那拉氏如何会让这份心思白费?不过是再候一会儿,怎么也不会让大家散了的,要不是晨星的身子向来康健,如今又不是寒冬腊月,栩桐可不会这样放心,只是如今,特立独行可不好。
“爷可是平安归来了,这些日子爷病着,又远在关外,我这心,可真真是一天也没敢放平,要不是还要顾着府上,我如论如何也要留下的,爷……”
乌拉那拉氏捏着绣粉色蝴蝶的月白色丝帕,帕角轻轻的擦拭着眼角处不停滚落的泪珠儿,粉嫩的小嘴儿微张,“爷可知妾的心?妾可真是恨不能为了爷病着,哪怕病的是妾,也好过……,爷……”
四爷冷清清的眼珠子扫了乌拉那拉氏一眼,乌拉那拉氏小嘴儿张也不是,闭也不是,噎在了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难得四爷好心,对着满院子的稚嫩小脸儿,莺莺燕燕说了句,“都回吧。”
这才打破了僵局,还没等乌拉那拉氏接上话,四爷又硬邦邦的丢下了句话,抬脚就走,“去福晋正院。”
乌拉那拉氏的心紧了紧,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还有隐隐的骄傲,漂亮的圆眸扫了一圈儿,当看到了弘晖阿哥时才添了些暖意,“今儿大家也累了,都回去吧。”
这才快步追上了四爷,只落后小半步,亦步亦趋的回了正院。
四爷大刀阔斧的坐着,身上还是那身儿进宫觐见的礼服,为了不失礼,在京郊,栩桐已经伺候着四爷换了礼服。
“爷也累了吧,我伺候爷换身衣裳吧,到底是到家了,也该松散松散……”说着,乌拉那拉氏上前就要解开四爷的盘扣,可四爷却往后躲了躲,看着乌拉那拉氏顿住的手,两人一同沉默。
良久,“宋妹妹如今肚子也大了,我已免了宋妹妹的请安,爷不是说小李妹妹也怀上了吗?小李妹妹身子骨儿弱些,以后也一并免了吧,倒是李妹妹和安妹妹伺候爷也有功,我又不知该如何奖赏,在嬷嬷的教导下好赖理了个单子出来,爷也看看……”
“皇阿玛倒是经常夸赞晖儿,还赞了晖儿一句‘青出于蓝’,昀儿和时儿也好,在上书房里活泼调皮的紧,只是晨星我不太约束,到底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也松散不几年了……”
屋子里早早的就烧了碳,晕黄的烛火不时的跳动,又在屋外的檐下用小泥炉“咕嘟咕嘟”的煲着一小锅白粥,秀雅的女子着芽绿色常服,轻声细语的讲述着家里的大事儿小事儿,连四爷都有些听住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声儿,“哎,宽衣吧。”
“是,爷。”乌拉那拉氏圆圆的脸儿上挂着暖暖的笑,甩着薄薄的丝帕,行了个蹲礼,满是俏皮,“今儿妾伺候爷。”
四爷也弯了弯唇,显然是翻过了一篇儿。
“额娘,我已经不害怕了。”晨星坐在高高的凳上,而她的身后是执着一把玉篦子,轻轻的为她篦着头发的李氏栩桐。
而晕黄的烛光下,弘昀正一本正经的教导弘时功课,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儿赞叹,“啊,顺哥儿,你好聪明啊。”
其实栩桐的头发昨日刚刚清洗过,其实顺哥儿比一般的孩子反应要稍慢些。
“可是额娘还很害怕,不知道你们在府里会不会被欺负,不知道额娘的星星在路上会不会生病,怕你们哭鼻子。”栩桐的声音也浅浅的,却不似乌拉那拉氏一样清脆娇软,而是温和慈爱。
随着栩桐话音落下,晨星、弘昀还有弘时都不约而同的红了耳朵,都是哭过鼻子的,谁也不能反驳。
“额娘……”晨星悄悄的红了眼眶,把小小的身子倚到了额娘的怀里,她又有了依靠了。
而弘昀和弘时也围了过来,糯糯的喊了声儿,“额娘……”
弘昀与弘时不同,与晨星就更是不同,他极早慧。
不过是刚会说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与姐姐的不同,讨好与戒备,几乎是同时开始的。亲生额娘给了他与生俱来的母爱,而养育了他的额娘,则给了他生存的力量。
海额娘去世的时候,他早就学会了示人以弱。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他当然能感受到额娘的疏离,可是他天生凉薄,再加上弘时的出现,他以委屈的姿态慢慢的疏远额娘,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得到他该得的好处。
想来,若不是这次额娘涉险,他也不会这样快的认识到,若是再没了额娘,他就真的没了依靠了,“额娘,儿子很害怕。”
栩桐停下了替晨星篦头发的动作,轻轻的摸了摸弘昀的头,又摸了摸弘时仰的高高的小脸儿,“额娘怎么会丢下你们呢?别怕,额娘一直都在的。”
晨星和弘昀都只是靠在栩桐的身上,默默的感受温情,而弘时却是仰着小脸儿,满是认真,“额娘,拉钩钩。”
“好好好,拉钩钩,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糯糯的童音接了下去,满是坚定。
没有人是笨孩子,弘时也不笨,他只是反映没有别人快,却一样有着自己的小小心眼儿。
日子一样的波澜不惊,栩桐争宠却不盛宠,再加上挺着大肚子的宋氏和满院子炫耀的小李氏分担,栩桐已经把宅斗都扔到了脑后了。
“别嚷嚷,也不用去请太医,我就是想躺一会儿。”日子过得乏了,连身子骨儿都懒散了,明明是宋氏生孩子的大日子,栩桐却只是懒懒的躺着,“我就不去桃阁了,就去福晋那里告个罪吧。”
“是,主子。”黛儿行了个礼,规矩的退下了。
屋子里就只剩了粉儿领着两个小丫头候着,看着栩桐只是眯着眼,不像是要睡觉的样子,粉儿踌躇了一会儿,到底是开了口,“主子,奴婢……”
“去吧,这儿不用守着了。”栩桐连眼也没睁,不过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粉儿大松了口气儿,示意两个小丫头好好守着,脚步匆匆的出了门儿。
粉儿却是不知道,在她转身后,一直躺在床上没睁眼的主子睁开了眼,幽幽的瞅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掀了帘子出了门儿,才又闭上了眼,面无表情。
乌拉那拉氏坐在厅里,本来她不用时时守着的,可这宋氏秀兰老资历了,能得了四爷的几分照看,又怀上一胎,也是能耐,再加上自怀孕就三灾八难的没个消停,乌拉那拉氏就是想不来都不行,这会儿听到又一个告假说不来的,狠狠的皱了皱眉,“可是请了大夫?”
黛儿轻轻的答,“回福晋的话,我们主子这病,也是老毛病了,主子说这样的好日子,没得为了她单请大夫,已经照着黄院正开的方子熬药了。”
依着栩桐这身份,倒也能沾上太医请平安脉,可是这样的身份,要不是在塞外时得了黄院正的几分看重,怎么也得不到黄院正亲自把脉,又留下一副好方子的。
乌拉那拉氏听黛儿如此答,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黄院正是康熙爷最看重的,一手的好脉息,皇上都赞不绝口,“这也就罢了,李妹妹的身子到底是弱了些,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讲规矩,你带话回去,让你们主子抄百遍《佛经》吧。”
黛儿也不反驳,又行了一礼,“是,福晋,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又过了好一会儿,乌拉那拉氏才看见了黛儿还半屈着膝候着,摆了摆手,“罢了,你也无错儿,扣三个月月钱,下去吧。”
“奴婢告退。”黛儿贝齿轻咬,忍着酸痛站起了身,转身退出了桃阁,步子迈的稳稳的,一步不乱。
“……生了个格格?”栩桐看向坐在脚踏上的黛儿,恢复了些精神。
黛儿点了点头,轻声细语的,“主子,二格格出生了。”
“也好,爷也该多有个亲女。”栩桐的眼中盛满了笑,黛儿却不曾感觉到主子的喜悦,主子不喜宋氏,她知道。
“今个儿你也委屈了,去陈嬷嬷那里领个三等的封儿,是我补给你的。”
黛儿也不惊。粉儿不懂,可她懂,主子远比表现出来的底子多,“谢主子。”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