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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一声,一个缠丝白玛瑙碟子重重地被掼在地上,霎时间打了个粉碎,那碎屑子溅了一地,蝶中鲜红的荔枝也四处飞溅,有些因着莫语那充满怨气的一摔,早已破碎,露出了鲜嫩多汁的果肉来,那果汁倒溅了坠儿的裙角。
坠儿看到莫语大发雷霆,膝盖一软,也顾不得那满地的狼藉,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早已吓得全身如筛糠一般,颤颤巍巍地磕头求饶:“王妃饶命,这都是皇上的意思,奴婢并没有撒谎,请王妃息怒啊!”
抬头悄悄瞄了一眼莫语,见她盘腿坐在炕上,气得浑身发抖,头上的朝阳五凤金钗并穿了南海珍珠的攒丝金钗因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着,此时的莫语正睁大了眼睛瞪着她,一只尖尖细细的指甲便忽然伸到了坠儿的额前,那细细的皮肤被重重一戳,霎时间便有血珠冒了出来。
“我把你个人笨嘴贱的狗奴才,叫你去给皇上送消息,怎么去了这半日才回来,没带了好消息回来,倒带回来一盘子荔枝,莫非我吃了这荔枝她的事就能解决了?还是这荔枝吃下了毒的,你们打算合起伙来谋害我?!”她怒目圆睁、语气尖锐,好在院子里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否则她这如夜叉般恐怖的的样子定然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吧。
那坠儿听到莫语说她与皇帝要合起伙来害莫语,这一惊实在不小,说明这番已不是平日的里家常便饭般的打骂,而是莫语真的动了肝火,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只好拼命磕头解释道:“奴婢生是王妃的人,死是王妃的鬼,一个人一颗心都是王妃的。并不敢有丝毫异心,今日去的功夫大了的确是因为往日王妃叫奴婢去送信,奴婢带了信和玉佩到宫门找那专门的小太监便可以,但因着前几日皇上交代了兹事体大,若是再送信不必给他人转交,怕让心怀不轨的人中途截了反生事端,让那小太监领奴婢去面圣亲自将信呈上,所以才耽搁了好些功夫。”
一边说一边磕头,等话说完,额头上早已是血肉模糊。 那血顺着额头流下,与泪水鼻涕交织在一起,显得恐怖异常 。
莫语看了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头一脸的血,一颗眼睛哭得通红,心中的气也稍稍顺了一些,扔了一块手帕到坠儿脚边,拿起手边矶子上的茶杯。轻轻用杯盖拂去上面的浮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才开口道:“我不过随意说说,你就吓得这么着,将脸上的血擦干净,别叫人看见了说嘴,说我这做主子的心狠手辣。不懂得体恤关怀下人呢,没得坏了我的名声。”
那坠儿怯怯地应了一声,却犹跪在地上不敢移动半分。
莫语见了。倒掌不住冷笑了一声:“莫非我真是那吃人的老虎?还是那吃人肉的夜叉?几句话就将你吓得这样!你也别在我面前乔模乔样的,我也看不上,你坐下好好给我说说,今后乖乖听我的话,仔细些帮我办事。好多着呢!”
那坠儿闻言才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因着方才的惊吓和失血。一个趔趄差点又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也不敢在凳子上坐下,只是虚虚地在莫语脚边的脚踏子上坐了,却也不敢坐安稳了,半个身子犹悬空着,捡起那莫语扔的手帕握在手里也不敢将一头一脸的鲜血擦拭干净,只是握着,嘴里犹说:“谢王妃关心,谢王妃赏赐。”
莫语看到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和着她那感激涕零的语气,心中倒是爽快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平静,脸上没有笑容,只有身为王府女主人的威严,缓缓开口道:“你送了信去,为何这次皇上没一样写了信叫你带回来?你见了皇上是怎么说的?”
坠儿低眉顺眼的不敢看莫语,虚虚地坐在莫语炕前的脚踏上却比站着还累,却不敢有一丁点不耐的表现,轻声回答:“回王妃,奴婢送了信去,那小太监见了玉佩便说皇上交代了若是送信必要亲自呈上去,他得向上头汇报,去了一会子便有一个大太监来,将奴婢领到了皇上的寝殿门口,那时候恰好是晌午,皇上正午歇呢,奴婢不敢打扰,足足在殿门口侯了约有一个时辰,皇上寝殿的门方开了,便有皇上贴身的太监叫了奴婢进去。”
莫语点了点头,觉得坠儿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见识过她的手段,想来这丫头也不敢跟她耍小心眼,否则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矶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将个坠儿又吓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般地就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磕头。
莫语看到她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大大地满足,亲自穿了鞋走上前去将她扶起来,安置在脚踏上,语气温柔地说:“你给我好好地说,别净说些没用的,捡重要的说,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坠儿听到莫语这样问,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有不安一闪而过,只是她低着头,重新坐回炕上的莫语没看到罢了。
“然后奴婢进去的时候有才发现原来寝殿里不是只有皇上一人,有一名妃子正在替皇上更衣,见我来了,那妃子替皇上打点好衣衫,给皇上献了茶便出去了,说来,那妃子和咱们王府倒颇有些渊源,她便是当日王爷才带进府来,命她给皇上敬茶的时候却将失手将茶盏打碎惊了圣驾,谁知却因祸得福让皇上看上了带回宫里的眉儿,奴婢听说她现在已经是眉妃了。”
莫语闻言的眉间稍紧,这眉儿的事情她也曾听说过,想来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女子,是以并未在意,加上她进来产后虚弱,并未亲自进宫,没想到她手段了得,如今已经如此受宠了。
思索片刻,她开口道:“那你把信给皇上的时候,他怎么说的?”
坠儿见莫语没有细问,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恭敬地答道:“回王妃,皇上看了信,说他知道了,会添加人手跟踪王爷和熙祥,务必将“她”捉到,只是王爷和熙祥似乎早已有所警惕,先前跟去的那几拨人都失败了,也不知何时将人跟丢了。不过既然王妃确定“她”在这京城之中,皇上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得到“她”的,皇上还说送信怕被人发现抓住了把柄,今后只凭王妃吩咐,叫奴婢带话便可,就不要写信了。”
“我当然肯定,王爷和熙祥整日间往外跑,神神秘秘地样子,不是为了她还能是为了谁?普天之下除了她,还有谁能有如此大的能耐,让王爷和熙祥如此精心护着。前几日温儿又莫名其妙地失足落水死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拉出去烧埋了,别人或许会被蒙蔽但我才不信真有那样的巧合呢,想来是她们使的移花接木之法罢了,再说了,我和“她”身上还有感应呢,我觉得“她”应该就是躲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里,只是咱们没发现罢了。”莫语点点头道,字里行间夹杂着阴测测的算计。
一个低头转脸间看到坠儿那狼狈的模样和摇尾乞怜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厌恶,想来这丫鬟也没什么好汇报的了,于是她不耐地说:“你先下去将身上收拾收拾,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说完还挥了挥手,一副一时一刻也不能忍受的样子。
那坠儿听到莫语放过了她,如蒙大赦,连忙磕了个头连走带跑地退了出去,速度却极快,仿佛后面有牛头马面要勾了她的魂魄要了她的命一般。
等出了莫语的正房,走到无人的僻静出,她将方才莫语的那块手帕狠狠扔在地上踩了几下,嘴里犹不干不净地骂着:“蛇蝎心肠的女人,连自己的亲生姐姐也不放过,还联合外人要算计自己的姐姐和丈夫,也不怕雷劈!哼,你现在是母凭子贵风光无限,早晚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其实这坠儿也未必如此真心,只是不小心上了莫语的贼船,被莫语当做心腹罢了,但这莫语近来性格大变,变得阴狠和多疑起来,让她日夜不安,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不知何时便丢了小命。
不过她现在也不怕了,经过了今日,她也算是皇上的人了,只要她办好皇上交代的事情,可就是找到了一棵大树,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她从此也可算是高枕无忧了。
想到今日她近了皇上的寝殿,的确是眉妃在伺候皇上更衣,然后奉上了茶便出去了,后面她没告诉莫语的是,皇上不知是因为雄风的药吃多了,还是因为在眉妃身上没有得到释放,见她还算有几分姿色,便强要了她,她巴不得攀上这高枝从此麻雀变凤凰,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她刚才告诉莫语的那些话,都是在龙床枕边上说的。
想到那白日里的激情,她的脸上又涌上了一阵红潮,那皇帝果然阅女无数,虽不是身强力壮,但终究手段了得,将她带入了一个头晕目眩的新世界中,久久不能平静。
但又想到皇帝交代她的事情,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若是皇上得手了她便也扬眉吐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终究要让那心狠手辣目中无人的女人知道,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是个惯常于对她摇尾乞怜的侍女!
于是按下心头的遐想,回去重新洗漱,寻了无人的小径走去,一路往允之的书房去了,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又报告给了允之,只是说的也是与报告给莫语的说辞一模一样,隐去了她与皇帝的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