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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呼啸的风声提醒静夫人,夜已深沉,风雪渐急,城中人迹全无,三更的鼓声敲响,她知道今夜必来的人也许已经在房里等着她了,是时候该回房了,只是,看着床上莫言的睡颜,那小小的脸上写满平静,高蹙的眉心却泄露了她的心事。
怎么可能不伤心,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依旧高枕无忧?那样的背叛,那样的字字钻心,静夫人自小便没有家人,并不知道血肉相连的人所给予的打击是怎么样的沉痛,但是她将思静楼里的人都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虽然没有相同的父母,虽然每个人的出生都不同,但是进得来,便是一分子,便是拥抱着互相取暖的人儿。
思静楼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在外人眼中神出鬼没又心狠手辣,身在江湖却从不过问江湖之事,拥有最完备的消息体系,也拥有最顶级的杀手,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的存在,乃至思静楼的存在,都不是为了杀戮,只是为了保全自己。
有时候,软弱只会让敌人愈发地猖獗,只有喋血的气势,才能震慑敌人,达到“战以止战”的目的。
饶是如此,在听到莫语大声地辱骂熙祥时,一贯冷静顾全大局的她还是忍不住用力推开了那扇门,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这样做虽然惩戒了莫语,但终究是把事情推向更为复杂的一面,而且,她一贯的低调被打破,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面前,这不是理智之举。
她也曾让自己冷静,但终究无法敌过那熊熊燃烧的怒火,看着莫言的睡颜在摇曳的灯光中安详而宁静。她在反省自己为何要那样的冲动,现在想来,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已经将莫言当做自己交浅情深的姐妹,她同情莫言的境遇,为她有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妹妹感到悲伤,但同时她也被莫言的善良和坚毅所打动,这样的一个女子,对待他人从来想着的都不是报复,她只是想过自己简单的生活。但老天总是爱开玩笑,连这一点也不肯满足她。
身为思静楼的人,还是管事的。若是说她没经历过些血雨腥风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过去她总觉得是生命改变了她,漫长而孤独的童年和少女时代使她心底最柔弱的地方结了痂,再也开不出繁花,现在看来。世界没有便,改变的,从来都是人自己。
喟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站起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醒来便又是新的一天。”一句话飘荡在空中,片刻之后便消失在寂静的黑暗里,只留下一盏早已冰冷的茶和一张床头边的凳子。
室内陷入黑暗。伴随着脚步声走远,床上的沉睡的人儿眼睛却猛然间便张开了,静静地盯着帐子顶,思绪却早已飘远。
或许是该睡了,可是睡意却迟迟没用来临。或许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这漫长而冰冷的黑夜。该如何度过?
静夫人房里,丫鬟们依旧要上前替她更衣安置,她却摆摆手:“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天气这样冷,今晚不用你们伺候了,都睡去吧。”
一句话说得丫鬟们都感动极了,静夫人还是那个静夫人,永远的娴静,永远的平易近人,永远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不会仗势欺人,与王妃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主子。
烛火闪烁,渐渐暗了下来,静夫人没有立即上床安置,而是走到桌案边,拿起一旁的剪子剪了烛花,一下子屋内便又恢复了明亮。
大黑猫矫健地跳起来躺在她的膝盖上,闭目呼噜噜地打着瞌睡,屋外一阵风吹过,猫儿忽然睁开了眼睛,警惕地瞧着紧闭的窗子。静夫人发现了猫儿的警惕,笑着抚摸它道:“我知道了,不用紧张,他那时候不是故意踩你尾巴的,你何必如此记恨。”
那猫儿像是听懂了静夫人的话似得,冲那个方向瞄瞄了叫了几声,虽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却还是听话地依旧趴下继续它的美梦。一个颀长健硕的身影从那阴影中走了出来,摇着头苦笑道:“这畜生倒是记仇,我不过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注意看,轻轻踩了一下它的尾巴,它竟能记那么多年。”
说完便大咧咧地在静夫人对面坐下:“今晚怎么这样晚?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静夫人瞪了他一眼:“还是这般坐没坐像站没站像,还穿一身夜行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采花贼呢!”
那男人也不以为意:“我说静儿,你怎么愈发啰嗦了,楼主不在,你管着王府又管着思静楼,是有些忙碌,可也不至于出落成管家婆的架势啊,瞧瞧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静儿明里是瑞王府的夫人,但他们楼里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楼主将静儿带着身边的一个障眼法,一来是静儿可以替他处理一些事情,二来是楼主也可以保全静儿,这不可谓不是楼主的苦心。
静夫人懒得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一只手指点到男人的额头:“你呀,还是思静楼的头号杀手呢,还来无影去无踪呢,还冷面杀手呢,要是让世人知道你是这个样子的,还不笑掉大牙!”
那男人面色一凛,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砸了咱们思静楼的招牌,看了我的脸还想活下去的人,还得问问我手中的剑才行!”
静夫人看到他难得的认真,也没有多说,而是问到:“前几日叫楼里弟兄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男人早已敛起了所有的笑意,一瞬间便有杀气蒸腾,让人感觉方圆几米之内都透着渗人的冰冷:“查出来了,正如楼主和你所想,是那个人做的!”
他们思静楼从来都不参与江湖纷争,也不参与朝堂之事,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极少在得罪人,就算真的得罪了人,以思静楼的神出鬼没,那人想找思静楼的麻烦也是难于上青天的。
但令人意外的是,自从王爷和熙祥去了前线,楼里的弟兄们听从王爷的交代,已经不再对外接任务了,凡事也以低调为主,但近几日以来,只要是一有兄弟姐妹落了单,便会遭了毒手,思静楼里从来都不只是泛泛之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楼里弟兄的性命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对方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他们就算想查也无从下手。
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也不敢再掉以轻心,只是不管怎么查,只要刚一有一点点线索变会被掐断,楼里还不断有人遇害,于是静夫人也开始着急起来,她常年跟随在允之身边,对各种势力也了若指掌,在排除了各种可能之后,矛头指向了当今权倾朝野的丞相何权!
那男子接着说:“果然那老头子存着异心呢,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享清福,还把自己唯独剩下的一个女儿送进宫去给那色鬼皇帝坐妃子,可不就是存着坏水呢么!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利用美色控制住皇帝,让皇帝对他言听计从,听说他女儿在宫里可没安生过,床头枕边可没少说楼主的坏话,想要皇帝对楼主重燃疑心。”
静夫人蹙眉不语,转身在房中踱了几步,脸色凝重:“等一等,容我再想一想。”
她蓦然转身:“那皇帝又好色疑心又红,难道不曾上她的当么,怎么还让王爷去前线?他不怕王爷得了兵权就反了么?”
那男子摇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还是那色鬼的皇帝呢,只不过一来是宫里现在还有个眉儿,咱们的眉儿国色天香,早把皇帝的魂勾去了一半,皇帝也不完全只专宠那丞相的女儿的,二来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太后没有像以前一般纵着皇帝残害自己的手足兄弟,而是处处压制皇帝,所以皇帝才没敢有大动作,再说了,现在敌军来势汹汹,那些知道些看形势的都成了缩头乌龟,不然皇帝怎么会放心咱们楼主去,还不是没其他人选了么!”
静夫人点点头,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解开,所有的怀疑都得到了证实,知道敌人是谁了,一切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虽然对手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但她相信自己,也相信楼里的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定能好好守护思静楼,守护莫言小姐,定会不辱使命,等待楼主凯旋而归的!
窗外的雪还在继续下,那男子也没多说话,而是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那滚烫的茶汤扬起袅袅的烟气,让静夫人的心中也是思绪万千,心,却从未如此坚定过。
“如此说来,那狗丞相果然是发现了王爷从前的障眼法,知道想要解决掉王爷这个绊脚石,然后便可以任意摆布皇帝了?难怪想要把其他人除去,看来眉儿也危险了,还有,莫言小姐是王爷的软肋,这就不难解释王妃从哪里来的毒药的。”
窗外雪愈发厚了,雪声簌簌,寒意愈发重了,让人背脊发凉的消息使得担忧浮上心头,思及现状,愈发觉得难熬:“楼主失去消息已经三日了,还没找到么?”静夫人开口,却带着丝丝的祈求的意味,她希望,听到的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