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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秋然走进中华阁内时,屋内过低的温度让他不由打了个激灵。适应了片刻,他镇定地撩起衣袍下摆,给坐在主位上的李欣行了一礼。
李欣刚刚冥想结束,身体还处在极度的舒适之中,见状便懒懒道:“免礼。子玉,给张大人上茶。”
张秋然走到一旁的侧位刚刚坐下,便瞧见一个美艳的婢女端着茶杯朝自己走来。她身上衣着略厚,但是那婀娜的体态却依然显露无余。一双玉白的小手捧着茶杯送到自己跟前,柔柔地声音仿若黄莺啼鸣:“张大人,请喝茶。”
张秋然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来是干什么的,只盯着子玉不住点头道:“好好好!”他双眼精亮,盯着子玉看了半晌,然后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连连赞道:“好茶好茶!”
子玉十分不自在的走回了公主身边。
李欣见张秋然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厌恶,便对子玉吩咐道:“你去外面守着,这边有子珍伺候就行了。”
子玉忙欣喜地走了下去,连带侍立一旁的子珍也是心生感激。
张秋然心里微微有些膈应,放了茶杯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公主殿下,下官是为小女在王府被冯家丫头砸伤一事而来。”
李欣闻言轻哼了一声:“原来张大人竟是来向本宫兴师问罪的。”
“下官可不敢。”张秋然咄咄逼人:“只是想要问一问公主,小女在王府被冯家丫头砸伤一事是否属实?”
李欣点点头:“确有此事。”
张秋然赫然拍桌:“真是岂有此理!那冯谦平素不把下官放在眼里就算了!如今竟然纵容女儿在王府内行凶害人,简直也不把王府放在眼里!”
李欣微微眯起双眸:“是呢……”
张秋然见李欣应和,不由大喜:“殿下,在王府内出了这样的事,想必旁观人证不少,届时还请殿下放人随本府回衙门作证!”
“这是自然。”李欣一口应下:“张大人这般大义灭亲的举动令本宫十分感动!本宫也希望尽早惩办凶手。不如就今日拿办了令千金如何?”
“什么?!”张秋然有些愣住:“什么大义灭亲?不是说姝桐被冯家丫头给砸伤了吗?为什么要拿办她?”
“张大人不知道么?”李欣语气冰冷的说道:“冯意桐是砸了令千金不错。但是令千金也不是吃素的,立马伙同了丫鬟将冯意桐给砸死了。”
张秋然震惊地瞪着李欣:“冯家丫头……死了?”
“尸体已经装殓。张大人若是不信,可亲自去看上一看。”李欣盯着张秋然急剧变色的脸庞,语气隐含威胁:“张大人,令千金砸死冯意桐一事,本宫还未声张出去。这会儿冯校尉呢也还没过来,你倒是给本宫支个招,教教本宫一会儿如何将此事告知与他?”
“不能告诉他!”张秋然大叫一声,“不能!”
李欣却紧皱眉头:“张大人莫不是糊涂了!冯意桐已死,若冯校尉一会儿前来问本宫要人,难不成本宫还要扣着尸体不交吗?”
张秋然急得一头汗,脸色急剧变化。
正在此刻,门外守着的子玉来报,说是庞清之也来了。
李欣让人宣进来,然后对着愁容满面的张秋然道:“庞清之是你一手提携上来的。此案若是由他来办,既让人放心,也说得过去。”
张秋然眼睛一亮,连忙称是。
庞清之进来后,李欣只是简单问询了一下渭河巡查的事宜,然后便借口有事离开了光华阁。
“柴壁杰在哪?”李欣一出了院门便问守在门口的塔苏尔。
塔苏尔答道:“按照公主所说,就安置在旁边的万梅馆。”
李欣不再多言,疾步走到万梅馆内,一眼便看到坐在一侧的柴壁杰。她制止了对方起身行礼的动作,单指立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柴壁杰虽然奇怪,却还是乖乖如李欣所示,不言不语不动。
李欣与柴壁杰坐在同一侧,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张小几。她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之中撸起衣袖,将手腕上嵌在单镯内的两颗宝石轻轻拨动了两下,“辍奔干??螅?忧逯?胝徘锶坏亩曰氨愫杖辉谖菽谙炱穑?p> “大人不必忧心。”这是庞清之的声音:“想必那冯谦还不敢如此嚣张吧?北峭现在可没钱拨给他,他那几万兵士可都是玉昌府给养着的!”
“清之,你不了解此人。”张秋然忧虑的声音传来:“他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又自认是范将军的亲信,从来就没把本官放在眼里。唉……清之……本官难做啊……军饷上,谁敢为难他?不出问题就罢了。万一出了岔子,这屎盆子就全扣本官一个人头上了。”
“那可如何是好?”
两人的声音凭空消失,彷佛是陷入了沉默。
柴壁杰一头雾水,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李欣。
李欣示意他稍安勿躁。
“清之,你觉得本官待你如何?”张秋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人提携之恩清之没齿难忘!对清之来说,大人您便是清之的再生父母!”庞清之阿谀的声音听得李欣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便好。”张秋然满意的说道:“那一会儿公主回来,你便一口应下这桩命案。然后将那冯家丫头的尸体和姝桐一起带回衙门。姝桐……张家是保不住的。”他似乎梗咽了一下,然后更加冷冽的声音响起:“回头冯谦再问,你便讲是那冯家丫头先动手砸死了姝桐,然后姝桐的丫鬟忠心护主,这才杀了她!”
“这……”庞清之犹豫道:“大人,就不可以想想别的法子么。毕竟张小姐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也许……可以让王府帮着分担点责任?范将军大事未成,这时候冯谦还不敢对王府动手吧?”
“你以为本官没想过吗?”张秋然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件事只能把责任推到冯家丫头身上?若是如你所说将王府拖下水,张家只会两边都得罪。再说了,这事也只有这样做了,那小公主才会放人。她可不简单!居然还知道用冯谦来威胁本官!这不,还把你给找来了……打的不就是让本官给她善后的主意么……”
张秋然说着便冷哼了一声,又道:“当然,若是冯谦死咬住我们不放,张府倒霉,王府也脱不了干系。这事,她只能配合咱们!”
李欣见柴壁杰脸色青白,便拨动镯子,将声音关闭。
“张姝桐可是你的外甥女。”李欣对柴壁杰道:“如今你姐夫想要弃车保帅,你说本宫是不是要如他所愿呢?”
“不。”柴壁杰“噗通”一声跪倒在李欣面前:“姝桐她性子温婉,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李欣轻声笑起来:“你会比张秋然这个父亲更了解她么?”
柴壁杰还是梗着脖子求情:“还望殿下明查!”
“唉……”李欣长长叹了一口气,从内心里为张姝桐感到悲哀:“亲生的父亲来了半日,先不问女儿伤势如何,只想着如何借此事打压政敌。而一旦知道女儿可能连累自己,便不管不顾要先下手为强弄死亲女为自己换来更大的利益。平西侯府真是结的一门好亲家啊……”
柴壁杰羞红了脸庞:“都是侯府识人不当,才让姐姐嫁给了这样的势利小人。”
李欣不做评价,只是居高临下的问道:“你要救她吗?如果我说要救张姝桐,不仅要先杀了冯谦,便是连张秋然也一并要抓起来。你还会去做吗?”
柴壁杰没有犹豫,坚定的点了点头:“会!”
李欣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她倒是有个好舅舅……”
柴壁杰道:“姐姐是母亲得的第一个孩子,疼爱非常。倘若姐姐出事,母亲必定伤心难过。父亲的去世,已经够打击母亲了……”
李欣心中感动,语气也柔和下来:“既如此,那你就先起来吧!”
“殿下……”柴壁杰站起身,眼神里闪着迫切的光芒:“那是不是让属下先将姝桐接回去。张家既然不要她了,平西侯府却不差这一双碗筷。”
李欣脸上现出好笑的神情:“世子爷,你刚才没听本宫说吗。要救张姝桐,你就要先帮本宫杀了冯谦。还有,你那姐夫,也要你亲手帮本宫抓起来!”
柴壁杰皱紧了眉头:“倒不是属下惜命,只是如今流疆来犯,若是他们都出了事……恐怕……”他摇摇头,哀悯之色微露:“殿下,只要姝桐进了平西侯府,这事就过去了……就算冯校尉要迁怒……那就让他迁怒侯府好了!”
李欣淡笑着摇头:“世子爷难道忘了吗?当日你在张府可是亲口跟本宫承诺,平西侯府是王府这边的人。既然是王府的人,本宫又怎么舍得让冯校尉去动它呢!”
柴壁杰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他陷入了到底是救张姝桐,还是要保玉昌政局稳定的两难之中。清王府是对的,救张姝桐也是对的,可是难道保玉昌百姓的生命就是错了吗?
他觉得快疯了。
“冯谦的命,本宫不敢再留。”李欣清清淡淡地说道:“世子爷有否想过,玉昌的守城副将其实大部分都是本地人。依照平西侯府的威望,倘若冯谦死后,本宫扶你做主将,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柴壁杰真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认真的回道:“倘若冯校尉不是死在下官手里,大概有七成把握。”
他还解释了一下:“玉昌西边几个城镇的将士几乎都是从平西侯府出去的。钟落这边,副将也有一半是父亲的旧部。加上父亲刚刚战死,声名更甚从前……但是冯谦也还是有几个忠心的部下的,倘若他死在下官手中,下官恐有兵变。”
“那本宫便让他死在张秋然手上,你再前去抓了张秋然!”李欣微微一笑,露出志在必得的野心与坚定:“你这样大义灭亲,不就在冯谦的部下面前立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