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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力度越来越强,仿佛要将所有东西都连根拔起。
破旧的木门痛苦的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数年的风霜雨雪在窄小的木门上留下了斑斑驳驳的痕迹。而今夜就是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小木门,为屋子里面的人遮挡着狂风暴雨。
“呜呜……”回过神来的常玉萍,吓的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面子,只表现出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应该有的脆弱、无助、懊悔。
“你还有脸哭……”老太太用手擦了把眼泪,对着三女儿呵斥道。
在乡下有个规矩,那就是人刚死的时候不能哭,免得把鬼差招来,因为有的人没死透随时有可能活过来,死了的人又活过来这种事情在乡下很发生的比较多。
常玉萍委屈的咬着下嘴唇,使劲吸了两下鼻子,然后用纤细的手指将脸上的眼泪抹掉,还没等她这个动作做完,就听嘭的一声破旧的木门再也支撑不住,歪歪扭扭的掉在地上。呼啸的狂风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般,疯狂的涌了进来,将屋子里的东西吹得七零八落。
正在所有人诧异的时候,屋顶上用细绳吊着的灯泡突然开始忽明忽暗,一闪一闪起来。吹进来的冷风中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可是现在没有人关注这些,他们看着屋里唯一的火盆,像是发了疯一样拼命的在原地咕噜咕噜的转着。
灯泡再也受不了一闪一闪的摧残,嘶啦的一声伴随着电花出现彻底的烧了。静谧的屋子里透漏着诡异,没有了光屋子里变得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时火盆突然诡异的在地上一蹦一跳起来,就好像是有人用脚扒拉着它一样,刺骨的凉意从每个人的后背冒出直冲头顶。
胆小的女人甚至害怕的叫出声来,如同鬼魅般凄厉尖锐的喊叫声划破寂静的屋子,吓的所有人浑身一颤。随后就听见有人暗骂了一句,败家娘们。恐惧的气氛,一下一下敲打着每个人的内心,他们紧张的连咽口水都不会了,他们现在就仿佛是等着被刀宰的羔羊一般,无助、痛苦。
几个青年人甚至想逃离这个诡异的屋子,他们悄悄的向窗外望去,漆黑一片、树影摇曳,谁知到外面是不是有更多的妖魔鬼怪?屋里的诡异与外面的恐怖相比,他们宁愿选择在屋里,毕竟这么多人在一起好歹能壮个胆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田建国觉得肩上一沉,有些直不起腰来,那感觉就像……像是有人趴在自己的背上一般。田建国顿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的一激灵,脊梁骨到头顶阵阵发麻,五大三粗的汉子额头上生出一层冷汗来。
他终究是理亏的,他知道自己在英子刚死百天就要将他们俩的孩子抛弃,这种做法确实是令人发指,其实就连他自己的良心也是受着谴责的。
难道这是英子死不瞑目,她的亡魂回来了?田建国一想到这,顿时觉得就连双腿都开始发软打起颤来。田建国吓的面如土灰,仿佛死了一般。他随后自我安慰、呢呢喃喃的对着空气解释起来。
田建国无非就是怕再拖下去以后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还得带着个小的,到时候恐怕找老婆都不好找,虽然在妻子刚死没多久这种时候就考虑这种事情对死者不敬,甚至可以说是冷血无情,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他田建国压根就不是圣人,想到这里田建国觉得心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害怕了。
这时候地上的火盆突然拼命的蹦跳、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但奇怪的是盆里面的火星和柴火没有丝毫洒出。
艳丽的火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散发出令人发寒却又绚丽的光芒,但是此时没有人觉得这火好看,在他们看来火盆里的火苗分明就是鬼火,是鬼差老爷取人性命的鬼火。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死死的,不敢松懈半分。因为没有了灯光,所以屋子漆黑一盘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屋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听到噗通一声,刚听到声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让人毛骨悚然心生惧意。
随后他们就听到老太太嘶哑着声音,虔诚的说道:“鬼差大人,您老行行好,就放过这小孩子吧!我这小外孙子命薄福浅,刚出生就没了娘,他爹也嫌他是个累赘不愿意要他,求鬼差大人行行好饶了他吧!我老婆子愿意要他,我养他!这小孩子还没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鬼差大人啊,你就让他留下来吧……”
颤抖的声线,仿佛每说的一句话都是用血说出的,语气满满的恳求,这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卑微、无助想要让外孙子活过来的老太婆而已。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老太太下跪的声,再加上听了老太太说的话,所有人心里顿时觉得一阵心酸,都同情起这个可怜孩子,于是几个人壮着胆子纷纷跪在地上,向那个看不见的鬼差大人磕起头来。
人类面对着未知的东西都会变得异常脆弱,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到底隐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清楚。但是那种恐惧感如同麻绳一般套在他们的脆弱的脖颈上,勒的他们传不上起来,说不出话来。头皮阵阵发麻,全身不自觉的打颤,冷汗不要钱的从手心、额头、脖颈上流出来,眼看着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生命在下一刻消失不见,让人觉得诧异、惋惜。
但是等待鬼魅的答案,那才会让人心惊肉跳、胆战心寒,每一秒中的流失都变得异常缓慢,他们好奇鬼差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恐惧感远远超过那微弱的好奇心。
屋子内六个人压低头颅,不敢抬起半分,他们也许是怕看到恐怖的场景,也许是怕鬼差将自己也带走。
“鬼差大人行行好……”赫莲毕竟上了年纪,加上这几日先是女儿难产死后是小外孙要一命呜呼的打击,让本来就羸弱的身体不堪重负,她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只是因为想将外孙子保住,但是身体的极限已经接近零点,岁时都会倒下、崩溃。
赫莲的恳求声已经越老越小,呼哧呼哧如同破旧的拉风匣子的刺耳声音,从老太太的喉咙中传了出来,听着老太太似乎是喘不上气来的声音,几个晚辈不禁捏了把冷汗。
也许是赫莲的恳切打动了鬼差,就在老太太要晕倒的时候,屋中的狂风骤停,原本飞速旋转的火盆也啪的一声停了下来。与门框分家的破木门,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自己立起来,然后跳回门框。嘶嘶,屋顶上那个少了的灯泡,居然奇迹般又亮了。
重新获得的光芒让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保住了,但鬼差地走让他们放下心中的一块磐石。
在乡下这种怪异的事情发生的比较多,但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的几个人,哪怕他们成年人,他们也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和后怕。
如同重获新生的几个人差点激动高呼,感谢老天爷,自己这条小命总算保住了。
赫莲颤颤巍巍在两个闺女的搀扶下,如同喝醉的酒鬼打着晃缓缓站起身。老太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如同珍宝般用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温热的身体,又探了探鼻下的呼吸,感受到那股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呼吸,老太太顿时大松一口气,疲倦劳累的眼眸中再次流出泪花,这一次是喜悦的泪花。
所有将老太太这一番表情顿时又紧张起来,难道这小家伙还是没救活?
面对着询问的目光,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声音打颤这说:“活了,活了。”
众人一阵激动,然后满脸喜悦的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指,想去摸摸这个大难不死,从鬼差手下逃脱的男婴。
“刚才可真吓死我了,原来真的有鬼差……”徐长树心有余悸拍着胸脯说。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田建国批判道: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牛鬼蛇神的,我说你们这些人的思想需要端正,要与这种腐朽、反动的旧思想彻底决裂,清除干净。再有下一次……我们红卫兵就要批判你们这群反革命分子!”说完田建国得意洋洋的长舒一口气。
然后从怀里掏出烟盒子和一张薄纸,手不太利索的卷了一只旱烟叼在嘴上,虽然刚才的经历历历在目,可是他还是自我欺骗不愿意承认这些怪力乱神的存在,他现在需要一点东西让自己冷静下来,而这个旱烟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田建国从兜里拿出一盒火柴,然后双手不受控制的没出息的哆嗦起来,连划了四五根都没将火柴点着,刚好一点的心情顿时又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娘的!”田建国咒骂一声,然后狠狠的一划,这次终于点着了,他终于如偿所愿的抽上了一口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草香顿时在胸腔里打了个来回,田建国神情满足的吐出了两个灰色的烟圈,终于平静下来的田建国,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有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降雨已经停了天空变成墨蓝色,才放下心来淡淡的说:“行了都散了吧!赫同志都说她来抚养孩子,没什么讨论的了。”
说完就向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他满两笑容的转过身说:“我和常玉萍女同志组建革命家庭的事,这几天争取完成吧!”
屋子里的人看着得意洋洋的田建国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恨得牙更痒痒,纷纷吐了口口水,骂了句:“这个狗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