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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的心“砰砰”直跳。算起来,三个多月没见楚凤歌了,
只见他一如既往的火色红衣,紫金冠将大半乌发高高束起,剩余的随意披肩,一副散漫贵族子弟的样子。他望着王婉笑,王婉望着他发呆。
早已走到马车边上的青环轻声唤着,“小姐,”
王婉这才醒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冲着青环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去,搭着青环的手,从那已经架好的小木梯上走了下来。
王婉才刚下去,那方文颂也掀起了车帘,显然是听见了笑声,敛了情绪,方才出来见人。可她只听见了李明炎的笑声,并不知楚凤歌也在,因而待那车帘一掀,瞅见了楚凤歌后,一时间竟然喜得直接唤了起来:“楚哥哥!”也难怪方文颂如此激动了。算起来,自从前年夏天安国公府里一面,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见着那楚凤歌了。对她而言,两人已别将近两年!
只有那方文琴一脸的懊恼。已经被贴身丫鬟晚霞扶起的她,望着李明炎,轻轻地咬起了唇,但很快便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难怪了,有谁愿意在心上人面前如此尴尬地出现呢?就不知她是否后悔先前的表演了。
李明炎和楚凤歌骑着马“得得得”地来到她们的面前。原在马车之外的人早就看到了他们,脸上并无讶异之色,纷纷行礼请安。李明炎只道“免礼”,和那楚凤歌一齐下了马,然后看着王婉笑。
王婉霎时冷汗滴下,心道:“你看着我笑干什么啊……”
瞥向楚凤歌,却见他到了王婉面前却跟不认识似的,一脸漠然地将头转向别处,好像站在这里对他而言是件浪费时间的事。
方文颂先前向他打的招呼仿佛打在了石头上。楚凤歌看都没看方文颂一眼。
方文颂咬着唇低下了头。
而那李明炎终于开口了,笑着:“婉妹妹,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了!去年大年初二一别,迄今一年多了!今年,李明炎十四岁了。他的身材抽高很多,脸部的轮廓也硬朗了起来,比起去年,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连那声音,也到了变声期,俨然一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独特魅力。
王婉偷偷瞥向楚凤歌。其实莫说李明炎,便就是这楚凤歌,仅仅三个月未见,也长高了不少。
楚凤歌似乎感受到了王婉的目光,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但就是面部表情不变,甚至还有点不耐烦了起来。
王婉没有回答李明炎,倒是那方文琴突然痛苦地叫了起来:“哎哟!我的脚!我的脚!”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那个叫晚霞的丫鬟扶着她焦急地直问:“小姐,怎么了?怎么了?莫不是方才摔倒扭到了?”
方文琴没有回答,只是那盈盈欲落的泪水和额上豆大的汗珠表明了此刻她是有多么疼痛。
李明炎这才对那方文琴开口了,不冷不热,尽显一个地主之谊罢了:“表妹伤着了?那快进府去,派个人找个大夫给瞧瞧吧!”
方文琴咬着唇,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多谢表哥了。”
本是默不作声,无甚表情的楚凤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谢他做什么?他又不会背你进去!”
方文琴本就苍白的脸“唰”地一下更白了,显然被戳中了心思。
李明炎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嗯哼”地干咳了几声,明显是叫那楚凤歌适可而止。可楚凤歌偏就不理会他,继续道:“话说回来,三小姐摔得可真有技巧啊,直直砸在地上居然还能及时护住自己的脸,哪日教我一下?我顺便帮你把这一技巧在全京城好好发扬光大,省的有人被人推倒后摔破了相,将来找亲不易。”
楚凤歌这番话一出,王婉目瞪口呆。这家伙,真是毫不留情面地毒舌啊!
周围一干人等,听了楚凤歌这话,皆是怀疑地看向了方文琴,但毕竟是主子,不过瞧了一眼,就惶恐地低下了头,聪明的怕是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绕绕弯弯了。
而方文琴,身子摇摇欲坠了起来,泪珠子一下就不要钱似的滚落。晚霞急忙扶住了她。这位勇敢的丫鬟直面楚凤歌,柳眉倒竖,怒斥道:“楚公子您这是什么话?我家小姐拐伤了脚可是真的,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故意把脚弄伤的?!”
楚凤歌眉头一挑,一声冷哼,拉着李明炎就要离去:“走了,跟一群女子在这大门口啰嗦些什么!还好你家门口清了场,否则被人笑话死!”却是这最后一句是冲着方文琴说的。
方文琴浑身颤抖,眼泪落得更凶了。
“你!”晚霞气得半死。
楚凤歌不屑同个丫鬟说话,直接飞身上马,调转马头,“驾!”地一声,就策马而去了。
“哎,哎,等等我!”李明炎大叫,也赶忙上了马,却是在离去之前,冲着王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朝着楚凤歌的方向挑了挑眉,才急速地追了过去。
“……”李明炎这意思王婉猜得出来,应该是说楚凤歌方才在为她出头吧!却是……扭头看向方文琴,果然,只见她一张秀气端庄的面容竟是气得七窍生烟,全然没有形象地怒瞪着她,俨然要将她大卸八块吞咽入腹的样子。那李明炎离去前对王婉的一番小动作全被这痴心于他的方文琴一一看在眼里,联想到李明炎一下马就是冲着王婉打招呼,怕是她因此得出了什么无聊的结论了吧!
对此,王婉觉得自己有必要将那种无聊的念头从方文琴心中驱走,就算驱走之后她依旧对自己保持恶意,那便是她的事,起码王婉自己是澄清过了的。
于是,在方文琴被她的丫鬟搀扶着,一步一步进到早就在边上等待着的由四个婆子抬着的小轿时,王婉抛开惊异的青环,大步上前,走至方文琴身边,在她耳边用仅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道:“放心好了,我对做小妾没有任何兴趣!”说着,无视方文琴那讶然的表情,转身回到青环身边。
王婉现今不过九岁,再有五年才能嫁人。按理说该对今年或明年就需嫁人的方文琴没有任何威胁才对,可偏偏这方文琴会把她当成了假想敌。怕是她以为王婉既住了侯府,必定将来要找一个贵不可言的人家,而依照王婉的身份,贵不可言的人家决计不会要她做妻,那么便只有当妾了,既是当妾,那么李明炎不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自己有什么想法的人,往往会把同样的想法安到别人的身上。
偏偏王婉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当妾?别说她了,虽一个小官之女,但也是堂堂嫡女,她的母亲和姨妈怎么可能让她去当妾?!就说方文琴自己,侯府千金,就算是个庶女,但也决计不可能让她去做妾,侯府的脸面还要哪!这方文琴的脑袋在想什么啊!
王婉会如此确定方文琴是打算做那李明炎的妾室,是因为全侯府上下都在三月初得到了消息,李明炎已经定下了,先前将与大世家之女定下的传言被打翻,对方是礼部尚书之女苏芳兰。具体要在四月聘请官媒去苏家提亲,再互换庚帖,同方文琴一样。王婉观察到方文琴听得此消息后虽消沉了几日,但并无大怒大悲,所以便猜到了方文琴必是早就知道做李明炎的妻无望,已将目标定在了做妾之上。
真是可悲可笑!这是绝无可能之事!若本朝允许郡王纳侧妃还好说,侧妃是能够进入玉牒的,偏偏本朝不允,忠勇侯府怎么能同意自家的千金小姐去做人小妾?
只能说方文琴疯了。她就真有爱那李明炎到这种地步吗?
王婉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地一路想着。等到轿子停了,她自然就收起了脑袋中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在青环的搀扶之下,下了轿去。
说起来,这寿王府居然还比不得那安国公府。虽然在轿中也坐了挺久的,但明显从外边进到内院的路程比起当初在安国公府来短了许多。不过一路无声,仅有春鸟高鸣和风吹树响,可见这王府同那安国公府一样纪律严谨。
轿子停在寿王妃的院内。王婉才不过一下轿,一个火红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抱着她又跳又笑又叫:“婉妹妹,你可来!可来了!”
是李明敏。她一身红色金边云锦薄袄,头上红缎绕缠双丫髻,整一个火团似的,偏又热情得让人吃不消。
王婉被她抱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恰有一个衣着光鲜头戴珠钗的妇人从屋内出来笑道:“我的好郡主,你可快把人放下,没见人家被你勒得够呛吗?”
李明敏这才放了王婉,又一把拉过她的手:“走,走,进屋去!”
进了屋去,才发现那寿王妃已经端坐在上。她今日身穿织锦暗纹常服,头上金九凤发钗,整个人依旧威而不怒。
王婉、方文琴和方文颂齐齐向她行礼。
那方文琴还是被晚霞扶着进来的。
寿王妃看向方文琴的脚,关切问道:“怎么了?”
方文琴低着头,如蚊蝇般回道:“不小心摔着了。”却是声音哽咽着,极其委屈。
而那方文颂在边上帮她补充:“回二姑妈,是我在车内不小心碰了婉妹妹一下,婉妹妹才把三姐姐撞出车外的。”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王婉身上。了然的,好奇的,质疑的。
王婉面露愧色,实则心内苦笑:“方文颂,你这话说得真够有技巧的。‘碰’了我一下,我就把方文琴‘撞’出车外?我一个九岁的能把一个十四岁的‘撞’出去?你直接说‘推’不就得了?”不过还好,幸亏楚凤歌先前不客气的在她们面前直接揭穿真相,否则这方文颂指不定直接就指责说她对方文琴怀有恶意,故意推她出去了。方文颂此时模棱两可的说法,定是知晓那些下人不敢多言吧!
王婉抱歉道:“让琴姐姐受伤了,真对不住!”
在场唯一一个会为王婉说话的是李明敏,只见她极其不悦地撇了撇嘴:“你道什么歉?要不是四表姐跌你身上,你能把她撞出去?要道歉也该是四表姐才对!”李明敏不过比方文颂小了一个月而已。
李明敏话一说完,全场一片缄默。方文颂尴尬得要死。
王婉顿时想笑。也只有李明敏这一根筋的听不出方文颂的实际意思。还自我脑补地把“碰了一下”改成了“跌在身上”。
寿王妃皱起了眉头,随后,嘱咐下人去拿了名帖把太医请来,再就是下令将那赶车的打上十大板子。
王婉默然。可怜那车夫莫名挨罚。作孽的侯府俩堂姐妹!
接着听寿王妃对方文琴温和地道:“你那大姐姐来信说你闷在家中也无趣得很,恰巧敏儿吵着要人陪伴,我便去信你祖母央她把你们姐妹都放出来,省得成日闷在府里憋出病来。现今你又脚伤了,那便多住些时日吧,刚好跟敏儿好好作伴。”
李明敏把头扭向一边,撇了撇嘴。
王婉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方文风在做中间人啊。也难怪了,方文琴同方文风交好啊!而这脚伤……是为了“多住些时日”啊!
这方文琴……王婉看向了她,是想在住进王府期间做出什么事吧!而给她出馊主意的……王婉又看向了方文颂,只见她正一脸笑意,甜甜地向寿王妃邀宠呢!
两个麻烦的人!王婉暗思片刻,后摇了摇脑袋。算了,只求不要再惹到她的身上来了,随她们去蹦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