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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打在他肚子上,踢在大腿上。他要是敢脱了衣服裤子让别人看伤,那可真是没脸没皮了。他还没那个胆量,还想留着一层皮去追那个孙老师呢。”何东说着笑了一下,扬起脸给何东看。
他那张脸算是毁了。起先还能算是有点小帅气,如今像是开了染坊,什么颜色都有。嘴角还破了皮,脸上有五指印眼角肿得老高。何东可精了,刚动手的一瞬间就想到了怎么收场。高宸招呼过来的拳头他一个没躲,都用连挨了。反而是揍过去的,专拣肚子和腿根上招呼。他倒是还想踢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兼不育呢,要不是有太多顾虑,高宸现在率先步入响应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行列。
莫桐进来也没问何东什么,只是见邵乾难受得很就催促他再接着睡。莫桐扶着邵乾翻身面朝里躺的时候,何东才看见他后脑勺上那个大包,一时像是长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邵乾迷迷糊糊,听见何东问:“疼吗?”
邵乾觉得这话应该是自己问何东的,又似乎他回答说,不疼。
莫桐拽着何东出来,关上门瞪大眼睛问:“校长把你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何东靠在墙上,继续耷拉着脑袋。
“不会开除你吧?邵乾呢?”
何东眉头皱了一下,“你那么关心邵乾干什么?”
“错!我是关心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莫桐随口乱诌,显然把自己也给诌进去了,果然顿了一秒就问:“对啊,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呵,你们高老师说我和邵乾搞流氓?”
莫桐不解。何东凑过去挑了下眉毛,“想不想知道什么叫搞流氓?”
“什么?”
何东勾着嘴唇笑,牵动脸上的伤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但依旧没阻挡他勾着莫桐的肩冲着他耳朵吹了口气。
莫桐捂住耳朵猛地跳开,惊讶地看着他。何东哈哈笑,“回头抽时间哥好好教教你。”
最后的处理结果,几乎等同于不了了之。学校给邵乾报了医药费,又派了他们班的班主任带着补品到宿舍慰问了一下,也就罢了。何东记了一次过,原因是和老师动手。高宸依旧教着他的课,他当然没有勇气从学校走出去。有勇气走出校园的,多半都会有大的能耐。不过他空有一腔对现实的不平,却没有改变这种现状的勇气和本事。
这也直接导致——邵乾艺术课上只低着头上课,从不抬头看高宸一眼。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接收太多仇恨的目光。当然,他的素描和各种水彩画漆画,依旧倒数第一。邵乾也渐渐悟了,何东说高宸就是个龟孙子实在是很有道理。最起码高宸那小米一样大小的心眼儿,实在不是人类该有的。
期末考试眨眼就到了,不过邵乾脑袋上的疙瘩没有眨眼就消失。事实上他后脑勺上凸起了豌豆大一块,硬硬的,他自己猜想应该是骨头增生之类的。为此莫桐生了很长时间的气,觉得他们应该合起伙来状告高宸,把这个不合格的老师拉下马才算弥补了邵乾脑袋上多块骨头的伤害。因为这种想法不能实现,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莫桐用一枚大头钉,扎烂了高宸的自行车前后轮胎。
这是他第一次做坏事,一路跑回宿舍的时候脸上被冷风吹的通红。到了宿舍先扒着上铺冲邵乾呲了呲白牙,然后滚到自己床上笑眯眯去了。不过很可惜,第二天他发现高宸依旧骑着那辆半新的自行车前来,他跟过去才发现,他停自行车的位置旁边,有一辆瘪了胎的凤凰安静地停在那里。
时间最是能让学生淡忘一些事情,如火如荼的期末考试后,就是放假前的元旦晚会。即使班主任曾经对期末考试寄予厚望,但刚刚考试过还是没有提关于考试的任何事,让学生全心放到元旦晚会上去。
特长班最不缺的就是节目,就连梁山那样的粗汉都能吼一首《热情的沙漠》,别说其他带着文艺腔的少男少女们了。苏姜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几个女孩子偷偷排了一支孔雀舞,还集体租了翠绿的舞蹈服装。
起先班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等到一支孔雀队伍袅袅而来,一群男孔雀们愤愤吹口哨尖叫鼓掌喝彩。莫桐自带了不少零食,和邵乾李明伟挤在一起,正从邵乾手里抢他剥好的瓜子仁,听到别人叫自己也摇头晃脑“嗷嗷嗷!”
逗得邵乾忍不住笑。
小姑娘们跳得不错,虽然动作其实挺简单,但穿上漂亮的衣服细腰细胳膊一露,还是赏心悦目。不过梁山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就在苏姜月身体后仰摆动手臂的时候——他发现那白肚皮原来是肉色的内衣。不仅腰上有一层布包着,胳膊也是。
梁山愤愤,扭头冲邵乾低声道:“靠,还以为看见美女柳腰了,原来还裹着一层。”
这流氓的!邵乾给了他一拳,继续剥手里的瓜子。梁山扛了下邵乾的桌子低声说:“嘿,等晚会结束,秦宇肯定得表白。”
莫桐撇嘴,“你是神仙?”
“嘿!”梁山去拍他的脑袋,被躲开了,顿时瞪大眼睛道:“敢不敢赌点啥?”
“赌——一块巧克力!”莫桐主动说。
“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赌一碗羊肉烩面,敢不?”
“有什么不敢?”
梁山志在必得的笑,耸着肩问:“邵乾你赌不赌?”
“我赌你们俩有一个人赢。”
“滚蛋!”
前面的舞蹈在一阵尖叫声中结束,邵乾看着场中的女孩子们有些走神。他已经十八岁了,不管从外形还是内心,都已经算是个基本成熟的男人。很可惜,初中时埋头学习,从没有爱情萌动的时刻。高中了,似乎又每天为了吃饱饭而苦恼。后来终于在饭堂找了一份兼职,似乎又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宿舍也不是没有谈论过心中的女神,就连莫桐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他竟然答不上来,害得被嗤笑很久。邵乾看着场中画了口红的苏姜月,思索将来有精力恋爱的时候,自己的女朋友将会是什么样子的?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不是苏姜月这样的。他不喜欢心眼太多的女生,像白彩盈那样平实的最好。
脚上疼了一下,低头发现是被莫桐踹了一脚。小东西笑眯眯地看着前面临时主持的秦宇和苏姜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秦宇刚才瞪你呢,你可别因为苏姜月和自己宿舍的人闹翻了。”
“说什么呢!”
莫桐扒着眼皮扭头过来做鬼脸,趁机低声道:“也不知道谁刚才差点流哈喇子了呢。”
邵乾笑了下不去理他,想把剥好瓜子仁给他,看看手心里那一撮,顿了下全扔到自己嘴巴里。
“你不会真喜欢她吧?”莫桐靠过来问。
“胡说八道。”
“我不喜欢她,每天搞得好像自己是班里最好看的女生。其实常欣(班里一个基本不怎么说话的女生,喜欢画画)才好看,安安静静的,眼睛特别长,眼睫毛也长。”
见他用带着婴儿肥的脸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肉嘟嘟的嘴巴说出女生长女生短的话,邵乾总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伸手弹了他一个脑嘣儿,笑道:“没看出来哈,开窍了。”
“切,莫桐内心可成熟了。”
梁山伸头过来,“什么熟了?”
邵乾指莫桐,“他的心。”
“哟,切吧切吧浇点蒜汁儿下菜吧?”
李明伟,“这儿有二两烧酒。”
“成勒。”
几人一唱一和,莫桐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等他们演完了,特大爷地扬扬下巴,“杨白劳,给大爷剥点瓜子仁儿,免你今年不用交税。”
转眼看见一旁有根扎袋子的绳,扯过来扔给邵乾,“再赏你二尺红头绳。”
李明伟装模作样捂裤腰,“唉呀,谁把我裤带扯走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没注意做完主持工作等着下一个人上台的秦宇瞪过来的目光。他们几个太热闹,影响到班里秩序了。
整个晚上班级都沉浸在年底放假的欢愉气氛中,晚会很快就结束了,莫桐也基本吃饱了,打了个嗝心满意足。因为之前打赌,梁山建议跟踪秦宇,被邵乾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于是四个人在收拾完教室卫生,磨磨蹭蹭地在秦宇之前出了教室。外面很黑,于是四个人决定在大厅里站一会儿看一下星星。哦不,是看一下大楼的拱顶。
李明伟本不想参与,奈何不参与就要给一人买一碗烩面,并且是立刻。鉴于他无法在月黑风高夜找到卖烩面的,只能屈服在梁山的淫威下。
梁山等班里的学生基本走光,又从大堂蹭回了后门。教室里灯光依旧亮着,果真只剩下秦宇和苏姜月两人。
梁山之所以这么肯定,实在是早就看穿了秦宇那点小心思。放假前夕是最好不过的时机,对方拒绝过了一个年便就淡忘了。对方回应自然是最好不过,假期里还能你来我往丰富寒假生活。最重要的是越接近寒假秦宇就越骚包,他不止一次看见秦宇早上用梳子蘸着凉水梳头了。导致荷尔蒙激增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想要做出什么之前不曾做过的壮举!
屋里的人内心很忐忑,外面的人内心更忐忑。莫桐半张脸被挤在门上,眼睛穿过门板裂缝往里看,一旁是把他压在门板上极力去凑门板缝的梁山。李明伟和邵乾两个人站在后面,很聪明的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眼睛却能透过后窗一角的玻璃恰好看见里面的情形。
秦宇频频看向窗外,确定没有人经过才开口说:“你今天晚上跳的舞真漂亮。”
他提前就告诉苏姜月了,让她放学留一下。虽然学校不让谈恋爱,但有谁真正遵守了?爱情还是像春芽,在暗处悄然生长。
“谢谢,我们练了很久。”
“该我代表班里的学生谢谢你们带来这么好的舞蹈。”秦宇坐在和她隔了两排的位置,静默了一会儿跳下桌子走到自己座位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件用包装纸裹好的礼物,走回去递给苏姜月,笑着说:“送给你的。”
梁山点点莫桐,用嘴型问:“猜猜是什么?”
“字典。”莫桐想都没想就说。
梁山耸耸肩表示不信。
里面苏姜月问:“是什么?”
“你看看?”
“我不看。平白无故怎么好收礼物?”
“过年了吗。”秦宇又坐回桌子上,似乎是想让自己更帅一点,一条腿踩着凳子,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顺便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再说,我很早就想送给你了。”
苏姜月嘟嘟嘴,坚持把礼物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我真不要。”
“是本英汉词典,你正好需要一本。”
“哦,谢谢,不过我妈妈说放假前给我买一本呢,现在估计已经买好了。”
秦宇脸上的笑有些僵,苏姜月已经起身笑着道:“谢谢你了,我先回去啦。”
苏姜月没给秦宇阻止的机会已经出了教室,邵乾和李明伟快速地回到黑暗里。倒是莫桐和梁山互相推搡了一下,莫桐一脚跌到门上,引起一声响。
“谁?”苏姜月站在前门的位置问。
秦宇追了出来。莫桐见躲不过,干脆揉着撞疼的脸颊走过去,道:“我的饼干忘教室了,你怎么还没走?”
“哦,有点事。”
莫桐径直进了教室,在桌斗里摸了半天,终于从一堆课本里摸出一包饼干——的包装袋。在里面捣鼓鼓了,捏在手里似模似样的出了教室。
四个人下了楼莫桐才哈哈大笑,把空包装袋拍得像放炮一样响。梁山点着他直呼可怕,“真能演,邵乾你小心点儿,老八贼着呢。啥时候再把你当猪肉卖了?”
李明伟插嘴,“要卖也卖你啊,邵乾只能卖排骨。”
莫桐哈哈大笑,“排骨我喜欢,留着自己吃。肥猪肉便宜啦,一块钱一斤,两块钱一坨啦!”
四人说说笑笑消失在拐角处,没有回头往教室看。如果回头,他们能看见依旧没有灭灯的教室窗前,站着一个人,正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