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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一条单向的轴,人生的轨迹便沿着这条鲜明的轴一点点往前延伸去。即使是不能倒退,可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某个点开了小差,悄悄地脱离了轨迹。
一个寒假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邵乾一个寒假一共捉了4只布谷鸟,一只野兔,还很偶然的在村头的池塘里,抓到一条透过冰洞上来换气的鱼。
何东自始至终没回家。过了年,何伟业开始每天在学校附近找人。人他找到了,活得好好的,不过还是没有带回家。河东说——我是大人了,做什么自己清楚的很。
莫桐有了心事。那次“迷路”让家人担心了很久,也劝说了很久。她说,过了年就是你15岁生日,已经算是大孩子了。以后再迷路不要慌,先看路牌。不行就找年纪大的奶奶们或者交警们问路。她还不知道,小小的莫桐迷失在一条满是积雪的道路上,到现在都不曾走出来。
开学之初,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不在状态,因此莫桐的飘忽也变得再正常不过。细心如邵乾,还是发现了他的不一样。小家伙有心事了,以前争强好胜,上课总喜欢抢着举手回答问题。越难的问题,举手也越积极。而如今很少举手主动回答问题了,偶尔看过去,还能发现他眼睛根本没放在黑板或者课本上,早不知神游到哪里。
再者,小家伙也没之前黏他了。他还是去工作间和他一起吃饭不错,但几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逗趣,时不时调侃一下饭堂师傅们的吝啬或者饭菜的劣质。有时候吃着吃着,就看着他发呆。
邵乾再一次抬手摸摸脸,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问:“怎么了最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莫桐诚实地点点头。
“怎么了?”邵乾用手背贴莫桐的额头,莫桐没躲,只脸上有一点红,过了片刻才说:“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呵。”邵乾有点想笑。好嘛,谁又规定小孩子不能心里有事儿了?
“你怎么心里不舒服了?”
莫桐想说,你以后别去找何东了,他不是什么好人。可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且不论邵乾和何东是一起长大的。就算他们只是普通朋友,邵乾问起为什么,他怎么回答?莫桐不是傻子,诚实地说,他是个聪明的人。即使何东没有明确地说什么,但他屡次抽风,加上雪地上偶遇的那个怪人,还是让莫桐意识到了什么。虽然他不很明确,但,邵乾,就是不能和他再呆在一起。
“就是不舒服。”莫桐嘟囔,低头下筷的时候,发现邵乾已经把自己那边菜里的洋葱块挑干净了。莫桐嘴角翘了翘,“说了你也不懂,先不告诉你。”
“呵,我不懂。”小男生的心思你别猜,邵乾知道这个道理。谁都不能阻止小个子的男生情窦初开喜欢个人,谁又说个子矮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邵乾在心底把自己班上的女孩子扒拉了一遍,奇怪地发觉,那稀有的几个女孩子在他大脑里的形象并不立体。至于谁能够让面前这个男生朝思暮想上课都走神,更是想不明白。似乎哪个女生都有可能吸引莫桐的注意,又似乎哪个女生都不够格吸引他的注意。
想不通的事情最好不想。邵乾用筷子敲敲他的饭盘,“要好好学习,之前成绩那么好。”
莫桐嘟囔,“我学习好你会觉得开心吗?”
“当然会。”说实话,邵乾很羡慕莫桐的英语,不光是能考试,还能说。英语课上一张嘴,都能和英语老师对答。那时候的莫桐格外的吸引人。邵乾当然希望他好,别人好不好他才不会在意,但和自己有关的人,邵乾都希望一个个都好。能比自己更好,那是最让他欣慰的事情。
莫桐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认真道:“那我就好好学习。”
“昂,当然要好好学,还要考好大学。”
莫桐看着他静了片刻,一直有些茫然的眼睛里那些神采忽然就回来了。他忍不住抓住邵乾的手问:“你也要考大学,你准备考哪里?我们作约定好不好?”
这个不用想,邵乾的目标很明确,“Z大。”(省最好的一所大学)他的想法很简单,既要是一所好学校,又不离邵安太远。他可不希望只有兄弟两个的情况下,还要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Z大啊。”莫桐皱眉,“也行。”就是离襄城还是有点近。不过凭何东的本事,应该考不到Z大去。即使考到了Z市的某所学校,应该也不会离Z大很近吧。
莫桐试探着问:“你不想去北京吗?”
“以后长大了,哪里都能去。不过我哥还是一个人,我不想走太远。”
“哦。”莫桐伸手,“那就Z大,不变了。不能告诉何东。”
“为什么?”
“你别管,就不能告诉。”
“好吧。”邵乾无奈。莫桐晃晃小手指,“拉钩。”
邵乾笑,“还玩这个!”
“快点!”
邵乾笑着摇头,不过还是乖乖地伸出小指勾上,听着莫桐嘴里认真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的话,有些想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有些感动。你看,从来不止是他和邵安两个人,总有一些朋友在意你的选择,在意你的去向。
莫桐很快就又是那个莫桐了,开开心心地上课,开开心心地去找邵乾吃饭。偶尔心情好了,也帮着他卖饭。只不过也会偶然地看到打饭的队伍里有何东,这时候就会用大口罩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都遮起来。
他当然不会笨到因为气愤就少打给他饭菜,那样反而更招何东注意。他会像给别的同学打饭一样,一勺,不多不少。只不过是肉菜的话,就巧妙地不盛瘦肉,只舀那些嚼不烂的絮肉进去。素菜的话,就少些豆干豆腐或者丸子,多一些白菜帮子。
这些动作做的精密,任谁都看不出有什么差别。莫桐每每连正眼都不赏给他,在精神上做到了完美地打败对手。
何东倒也不是很注意这些,他的一双眼睛除了观察邵乾,就是正常视物的用途。
有些事情不挑明了还好,他会继续混沌着。一旦明确,即使内心再纠结,也会不自觉地在这件事情上投注精力。何东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可对方就像一颗发光体,总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闪出光芒来,让他惊叹。
这次莫桐显然不能做到“在精神上打倒敌人”了,因为“敌人”伸手交粮票的时候眼睛看着邵乾。邵乾还冲他笑了笑,开口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莫桐恶毒地想,再晚些才好,最好饿死在一班教室。等同学们吃完饭回去一看,唉呀,怎么死了一个人间败类?普天同庆!
莫桐将一勺白菜帮子倒进他的饭缸里,还装作手不稳重重敲在饭缸上。何东回神,冲着他挑了下眉毛,j□j裸的挑衅。
莫桐厌恶地皱眉,把勺子往锅里一扔——姓邵的!老子不帮你了!
不过我们的莫桐是成熟的人,是有原则人,是能把情绪放在工作之外的人。虽然扔了勺子,也真的往里走了两步准备离开,不过还是在脚又抬起来的时候又转身回来,继续帮着打饭。不但这么做了,还轻蔑地看向何东的方向。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头兽,莫桐那只小兽,只不过还没放出来罢了。如果惹急了,他也会有反扑的一天。
春暖花开的季节,学校的新划的地皮也将要开始动工。孙敏来找邵乾的时候,邵乾正一条腿踩在板凳上,一手大饼卷葱一手画笔,赶一副水彩作业——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是邵怀谷的强项,但不得不说,从小跟着邵怀谷学画也好也不好。好的是,某些点上,邵乾总能比同学多出那么一些亮点。不好的是,因为从小习惯了父亲教给的方法,自己也琢磨出了一点,因为父亲过世的早,其实并没有学到精髓。但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反而禁锢了他的思想。
如今他的作业其实很直白也——春江水暖,一群野鸭。但也有亮出——背景虽然没什么新意,冒出新芽远看一片浅绿的堤柳,冰雪悄融的河面,尽情戏水娇态可掬的小鸭子。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那只带着小鸭子的鸭妈妈,叼着一只小鱼从水里突出来,身上散落的水煮在光线下发着淡淡的光。
只不过拿着大饼卷葱?
“画的不错嘛。”孙敏尽量让自己忽视眼前这位已经长到一米八冒高的人彪悍的姿势,也尽量让自己忽视他往嘴里送饼时动作的洒脱。
邵乾猛地被葱白辣到,眼睛里泪水汪汪。他平时哪有这么豪放?只今天餐厅开饭晚,忙到很晚。他急着回来赶作业,不得不随便借着锅用剩下的面糊摊了一张饼,随意卷了一根大葱就跑了回来。谁的课他都可以解释原因晚上一分,就高宸的那科,他说什么也不敢出什么差错,省得到时候被人揪到错处。不过,现在他才意识到,吃大葱其实是不明智的选择。一张口说话,岂不是熏到别人?
孙敏也不去看他,免得他更尴尬,只背手低头看他桌面上的画。
邵乾咳了两声,灌了口凉水才缓过来,有点拘谨地开口,“孙老师找我有事吗?”
“学校新校舍快要动工了,你回头给你哥哥捎个信儿,看他过不过来?”
邵乾意外地看着她,孙敏挑挑眉也不多解释。只像一个慈爱地师长一样,微踮着脚拍了下他的肩,“画的不错,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今天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