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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柳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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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夏沙走进教室的时候,明显地感到一股诡异的气氛。

    刚刚还很喧闹的教室,在夏沙走进来的时候突然有那么零点几秒的停顿,然后大家假装无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用眼角余光不停地往这边扫射。

    貌似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夏沙快速检查了一下自身,恩,衣服很干净,头发很整齐,摸摸脸,也没有沾上早饭。很好。不理。

    夏沙心安理得地走到自己位置上。

    咦,这是什么?

    夏沙打开课本,一片小纸片晃晃悠悠地飘荡了下来。貌似自己没有乱夹纸片的癖好啊?捡起来一看,顿时脸就黑了……

    方瑾探头探脑地凑过来,刚开口说了句“沙沙……”就被一巴掌拍回去了,用委屈的目光控诉地盯着夏沙。

    夏沙坚定地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把纸片揉成一团,塞到了书包里。

    围观群众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满意地齐声吁了口气,见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又纷纷交头接耳继续八卦。几个自恃交情想过来探探口风的,也在夏沙恶狠狠的目光下缩了回去。

    夏沙最近很烦。简直是诸事不顺。

    辛辛苦苦了一年,当夏沙码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只感到如释重负,有一种“啊,终于结束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考试之前复习了很久心情很紧张,而真正到了考场,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甚至都没有好好品味这个过程。

    这篇小说就如同本来就在那里等着她,时至今日,终于如获新生得见天日。

    这一年来,写作过程几多波折。她卡过文,一连几个星期对着电脑敲不出一个字;也数次大修,有过一下子删掉几万字;在写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由于电脑出了问题,资料没有备份而全部重头来过;之后又不得已改变了主线情节,因为她觉得笔下的人物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他们有着鲜明的性格特征,身为作者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地安排他们的命运,自己仿佛只是一个记录者,一切都随着之前的设定而自行发展,她只能旁观,无能为力。

    这篇文就像她的一个孩子。夏沙倾注了很多的心血。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全身心投入地做一件事情,也是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期待它的成功。

    所以在完成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反而不是那么激动。因为这是一个必然会到来的结局。她的激情,在等待的途中,渐渐消磨。

    夏妈很开心。

    她觉得这个女儿真是上天的恩赐。她身上承载了她曾经的梦想。她比她更执着,也更幸运。

    她是她的骄傲。

    夏爸联系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印刷厂,准备把这篇小说变成白纸黑字,赋予它真正的生命。

    封面是夏沙自己设计的。唯美浪漫的风格,暖色调,很配这本书的主题。

    签售会在哲山小学举办。拜夏沙超高的人气和知名度所赐,那一天,基本上所有的哲山的学生都过来捧场,还有许多是孩子的家长,爸妈的同事,围观的路人,真的是人山人海。

    签售会很火爆,很成功。夏沙在台上签名,笑得脸都疼了。那么多孩子羡慕嫉妒恨地望着她,那一刻,她骄傲犹如女王。

    可惜,这个关于小女孩励志故事的童话只持续了短短一天。

    三个月过去了,销量仍然只有两千多册,其中四分之三都是签售会那天卖出去的。因为买的人不多,书店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下架了,之后的销售情况可想而知。

    对于这个结果,夏爸夏妈很满意,女儿果然很有才,小小年纪就开始出书了;学校老师很满意,又多了一个教育的成果,宣传的材料;亲朋好友很满意,才女不是白叫的,夏沙真不愧是哲山的风云人物;印刷厂也很满意,本来只是碍着夏爸的关系才答应印制的,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人买,把存货都清掉了。

    也许这件事情上,唯一不满意的就只有夏沙了。

    她并无意搏才女的名头。这本书是她考虑周详之后,对于未来要走的道路的一块试音石。

    不要看她现在处于各色光环之下,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是有一点点小小的自卑的。她现在是风光,可那是开了作弊器的,看看周围,那才是一群真正的天之骄子啊!

    她的前世莫名的在将要踏入社会时戛然而止。她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将来可以做些什么。像大部分的大学生一样,有时她会恐慌,担心自己会不会找不到工作,或者挣不到钱把自己饿死了。那是一种对于独自生活的恐慌,以及对于未来的不确定。

    所以现在,她才会那么迫切地希望成功,或者说希望自己能够挣到足够的钱,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她需要一个安慰,来说服自己,即使离开了家,即使独立生活,她也能过得很好。

    所有人都不会理解她的思想。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小学生,会去考虑关于将来的生存和就业的问题。

    大家看到的,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出了一本书,还卖了不错的成绩。

    夏沙要的不是这个。她不可能花一年的时间去写一本书,然后一共只卖两千本。

    她会饿死的。

    她想要的是热销,是成名,是将来就算真的靠卖字为生,也能活得逍遥自在。

    刊印成册之后她有细细读过,尽量用客观的眼光来评判这本书。夏沙反复阅读,觉得它不比前世那些出名的流行小说差,在某些构思上还有独到之处,人物、情节都很吸引人,文笔也很有特色。

    夏沙觉得它满足了所有的流行所应该具备的条件。可是它死在了通往成功的路上。

    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她不曾考虑到的原因。然而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她无法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微笑着去面对那些纷纷来祝贺的人,即使他们都是出于好意。

    任性是孩子的权力。

    如果说小说事件是夏沙一个人的忧郁,那么之后的那个消息,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来说,就都不怎么美妙了。

    夏奶奶病了。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七天一次的大市集,人头攒动,夏奶奶偏偏要去凑热闹,结果胸闷气急,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本来醒了就好,夏沙想起前世奶奶貌似是这段时间生的病,就提议做一□检。结果倒好,检查出来大病暂时没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健康的。心脏病高血压关节炎……

    医生在开了一大堆药之后,给出的建议就一个:静养。

    想来也是,夏奶奶是经历过中国近代最困难时期的人,年轻时吃了很多苦。他们这一代人,能平安活到这时候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年岁大了,全身的零件都开始磕磕碰碰罢工了。这是历史问题和衰老的正常现象,不是人力所能一下解决的。

    医生又隐晦地提醒,平日里要多注意一下老人的生活,这些病,有的人撑了十年八年都还好好的,万一不小心中风脑溢血什么的,就……

    夏爸爸回忆起之前的种种,对比现在的生活条件,觉得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义务,心里很愧疚。就想在医院租个长期的病房,让夏奶奶疗养,有个万一,也可以马上抢救。

    夏沙一听这个建议,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说一声脑残。

    果然,夏奶奶第一个就不同意。开玩笑,才在医院待了一天,就看见花花绿绿的钞票流水一样地出去了。要是住下来,那还了得,得花多少钱啊!

    夏奶奶很心疼,严词拒绝。

    夏妈暗舒了一口气。按夏爸的提议,短期倒是还行,要真是住上这么几年,家里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孩子要念书,要学各种东西,之后花费只会越来越多;家里的房子还在贷款,一两年是还不清了;最近老公可能有机会升迁,要四处打点送礼;答应了女儿小学毕业前给她买钢琴,也要好几万……一笔笔,都不容易。而且,如果真的住院的话,家里离医院又不近,到时候还要洗衣送饭,家里医院两头跑,就顾不了孩子了……

    其实夏奶奶比较希望住在自个儿家里,让儿媳妇来伺候她。

    这个提议一出口,夏奶奶就后悔了,病房里的气氛也冷了下来。先不说夏妈脸上不太好看,儿子也一脸不甚赞同的表情,单是小孙女惊讶的眼神,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个家是儿子和儿媳妇一起撑起来的。媳妇赚得可是一点都不比儿子少,要是来乡下伺候自己,工作怎么办呢?

    都怪自己,想摆婆婆谱。乡下每家每户,试问哪家的儿媳妇不在婆婆跟前小心伺候着呢?夏奶奶年轻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也觉得这种行为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自己儿媳妇在政府机关上班,捧的是铁饭碗,工作体面,不是那些种田的妇人能比的。所谓有得必有失,虽然在村子里很风光,但自己在儿媳妇面前没有什么威严,有时候还要赔小心,夏奶奶的心里也不是一直舒服的。

    可惜这个提议太没有可操作性,夏奶奶讪讪地搓了搓手,不说话了。

    这倒是给了夏爸一个灵感,想要把母亲接到家里来住。这样老婆也不用去乡下了,又可以在身边照顾母亲,多好,两全其美!

    这下,夏妈的脸彻底黑了。可是碍于孝道,总不能说自己不愿意吧,推脱的话也不太好,得找着合情合理名正言顺的借口……

    夏沙觉得很无奈,果然是男人吗,什么都不懂,只会越帮越乱。只好在一旁扮天真:“真的吗?奶奶要住到家里来吗?那爷爷也一起过来吗?”

    夏爸犹豫了一下。夏沙又添了一把火:“那小姑姑也一起过来住吗?家里好热闹哦!”

    行了,不用想了,这个提议算是彻底完了。

    本来夏奶奶还有点心动,想去城里住住。如果只有自己老两口的话也还不错,可是还有个小女儿呢!

    夏沙的小姑姑现在还在念高中,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老家啊!如果一起住过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又不是无家可归,妹妹跑到已经结婚的哥哥家里常住,传出去也不太好。

    夏爷爷心里也老大不乐意。自己在乡下逍遥着呢,每天空闲时间出去找俩老哥们儿搓搓麻将种种田,多自在。老宅这么大,全凭他做主,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干嘛来城里挤个小破房子!

    夏爸则是幡然醒悟。是哦,家里只有两室一厅,□十平方的屋子,女儿可以和自己挤一个房间,妹妹怎么办呢!客厅倒是可以住一个人,整整还是可以的,顺便把妹妹调到城里来念书……

    夏爸默默地琢磨着……

    之后又有几个提议,都被一一否决了。

    讨论未果,夏爷爷夏奶奶打道先回乡下。

    一家人不欢而散。

    当天回到家,夏爸和夏妈就开吵了。

    夏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小时候也是被宠大的。之前不得已住在婆家,奋斗了好些年,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开心了没几年,结果老公这么不识相,又折腾着要把婆婆接过来,你说如何不生气!

    自己也不是不孝顺婆婆,每星期都去乡下走动走动,做这做那的,逢年过节也是鸡鸭鱼肉样样周全,乡里乡亲的哪个不夸一声。

    人也有个远近亲疏,自己亲妈都没过来住呢!她没把我当女儿疼,怎么能要求我把她当亲妈敬呢!

    夏爸也很火大。

    他刚刚还在回想着自己小时候不肯去上学,母亲追着自己满村子跑呢,即使他把家里地里所有的活都干完了,母亲也没有好脸色,一见面不是打就是骂,最后自己扛不过,不得已才又去了学校,之后才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没有母亲,就没有自己的现在。正沉浸在未来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幻想中,劈头盖脸地就被夏妈骂醒了。

    现在条件好了,自己不过是想孝顺一下母亲,怎么这个女人就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地拦着,到底有没有孝心啊!在外面就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两人越吵越厉害,就差上演全武行了。连夏沙的撒娇*都不起作用了。

    一连几天家里都气氛紧张,火药味弥漫。

    夏沙平时说话爸妈还是认真听的,不过在这种家庭大事上,就没有她的分量了,这几天就只好缩着脖子做人,努力想对策。

    在这种敏感时刻,居然有人好死不死地来招惹她,夏沙怒了。

    话说四年级也算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也许智商高的孩子比较早熟,最近班里总是漂浮着粉红色的泡泡。周围几个要好的同学都有些若有如无的暧昧。漂亮的女生如姜染、杨琼、方雯芸都收了好几封“爱的告白”了。

    学校居然很开放,这都不管。也对,这里的孩子不是有天赋的,就是有背景的,生活方面的事情,学校还真不能怎么办。

    于是后来出了个不伦不类的潜规则,只要学习成绩不怎么下滑,学校就不管。

    也许是年纪小了一点,这种事情一直都没有在夏沙身上发生。今天刚看到那张纸片的时候,第一反应很欣喜。

    哼,这证明了姐的魅力!□怎么了,□也是有人要的!再怎么说,姐现在也是粉嫩嫩的小女生一枚!

    但是……尼玛为神马用的是草稿纸啊啊啊!!!草稿纸啊有木有!不是应该是粉红色的带着淡淡香味的吗!!太过分了!神马,居然还有错别字!姐收到的第一封告白信啊!就这么被毁了!!!简直混蛋!!!!

    夏沙不由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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