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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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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期临近。

    去H市的前一天,学校召开了动员大会。和蔼可亲胖咪咪啤酒肚的朱校长在台上激情四射地忽悠着,台下一群小学生心情激动热血沸腾叽里呱啦地纷纷表示要好好考试为学校争光。

    其实夏沙很佩服校长,这种纯粹的个人功利行为都能被他扯成好好学习建设四化为祖国做贡献……

    傍晚时分两辆校车一前一后地从哲山正门出发,缓缓地驶向H市的方向,渐渐融入夜色中。

    基本上每户人家都是集体出动,大包小包的,看起来就像去野营一样。小孩子的精力总是用不完的,车上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家忙着交换零食,连为即将到来的考试担忧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随行的家长们殷勤地照顾着自己的孩子,不时和旁边的大人攀谈。你夸我的孩子聪明,我就夸你的孩子漂亮;你夸我的孩子乖巧,我就夸你的孩子活泼。还不时地谦虚客套一下,损一下自己的小孩。在这种欢乐友好的“家庭外交”的模式中,各位家长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回头看看自己小孩,真是越看越满意,果然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好的啊!

    几个负责带队的老师也没有多少时间休息,忙着应对热情搭讪的家长,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招架住汹涌而来的“妈妈大军”。

    这次考试,哲山不但出动了校车,据说还在考场附近包了宾馆,果然要感叹一下财大气粗吗。

    夏沙没有让夏爸和夏妈跟随。

    夏妈当然不肯,心肝宝贝第一次出远门,做妈妈的怎么能放心呢?收拾这收拾那,打了好几个包,鼓鼓囊囊,跟搬家似的。

    才住两个晚上而已啊,用得着这样吗!夏沙抚额。

    最后还是夏爸强势地采取了“放养”政策,一句“小孩子需要独立成长的空间”,把夏妈乖乖地拎了回去。

    原来自己老爸强势起来这么有气场啊!夏沙星星眼。

    听说夏沙要独自去,几个同班好友商量了一下,也拒绝了家长跟随。夏沙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自己也不能落后不是?

    于是车上有一个角落就显得比较奇怪,连着一片都是豆丁。班主任蒋老师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仿佛护犊的老母鸡。

    夏沙和徐苇航一排。

    十一岁的少年由于常年练武,身量已经开始拔高,面容稚嫩中带着一抹坚毅。二分之一的西方血统使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褐色的刘海下,冰蓝色的眼睛深邃迷人。

    夏沙戳戳他的小臂,嗯,硬硬的。抬起自己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胳膊,肥肥的软软的,一戳一个坑,手上还有四个小璇儿。

    对比鲜明。

    夏沙小小地郁闷了一下,觉得自己离梦想的“气质美女”又远了一步。

    头顶上传来闷闷的笑声。夏沙狠狠地瞪了憋笑憋得辛苦的少年一眼,扭头,不理。

    徐苇航摸摸夏沙的头,把她的头发亲爱地弄弄乱,在女孩发飙之前,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卤鸡腿。

    夏沙的眼睛“噌”的一声亮了:哇,鸡腿!我最爱的鸡腿!一个饿虎扑食抢了过来,三两下撕开食品袋,大大地啃了一口,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油油的嘴唇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少年嚼着口香糖,眼神锐利而明亮。

    两人用英语小小声地嘀咕了半路,吃饱喝足的夏沙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整个人慢慢地往下缩,最后横在座位上,半个身子都在徐苇航怀里。

    少年掏出一件外套盖在女孩身上,怔怔地看了半晌,之后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得意地一笑,捏了捏女孩粉嘟嘟的脸,然后也安心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夏沙被自己的睡姿着实吓了一跳。幸好自己人小腿短,不然岂不是要把徐苇航给踢下去!赶紧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心虚地看了看徐苇航,发现对方并不介意,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发现徐苇航好像行动不太灵活。唉,可怜的小孩,一定是被自己给压麻了!夏沙赶紧狗腿地上前给他捏捏,奉上谄媚的笑容一枚。

    宾馆在西湖边上。

    可惜四个小时的车程下来,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有点恹恹的,没有精力去欣赏她温柔的美丽。大家纷纷拿了门牌,相互打个招呼,自去洗漱。

    夏沙和姜染在一个房间。

    鉴于学校对艺术考试的重视程度,班主任这几个月来对学生可是格外“宽容”,各种以练习为名的请假一律慷慨地批准。

    夏沙在第一时刻请了一个长期的假,于是每天下午的自习课都自由了。学校里有专用的艺术楼,夏沙在练琴之余,偶尔出去串串门,看看好友们的进度。

    第一个去找的是萧潇。

    在夏沙心目中,徐苇航学的功夫肯定不及萧潇在部队里面实打实练出来的。前两天在课间的时候被徐苇航随意露的几手给震了一下,想想自己这几年也经常跟萧潇去部队体验生活的,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大概还是天赋问题吧,就想来萧潇这边探探底。

    结果……结果……没找着!!!

    丫的!这丫头根本就没有报名!!这红果果的对那种考试的鄙视态度,深深地伤害了夏沙幼小的心灵。果然啊果然,即使是重生了,小市民就是小市民,看看这军N代的霸气,压根就不把这种东西放在眼里……

    夏沙默默地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不过好在小朋友们大多都是很单纯的。像萧潇那种异类,夏沙暂时还没有发现第二个。看看周围在准备考试之余苦苦挣扎在作业中的同学,夏沙心里平衡了。

    舞蹈房就在琴房的隔壁。夏沙每天路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姜染小朋友在那里辛苦地练基本功。

    夏沙早知芭蕾的辛苦。有友人戏称芭蕾是“刀尖上的舞蹈”,每个出色的芭蕾舞者的脚,必定是粗大而伤痕累累的。他们的生活充满了伤痛,并不是像台上看到的那样,优雅而美丽。

    但是“知道”和“看到”,毕竟是两个概念。夏沙看着姜染在舞蹈房里一遍遍地练习,脚尖承载着全身的重量,在木质地板上回旋,跳跃,转身,舒展,心里有一种钝钝的痛。她看过姜染的脚,本应白嫩的脚现在已经显得有些粗糙,脚背上有明显的青筋纵横。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脚趾显得比较粗大,有点畸形。

    姜染说她六岁开始学芭蕾,现在已经有五年了。一开始只是看到电视里的芭蕾舞演员,觉得很美很羡慕,就缠着父母要去学。之间有扭过两次脚,无数次晚上痛得睡不着,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

    好多次觉得好辛苦,想过不练了,她妈妈也很心疼,舍不得她吃苦。可是她爸爸不同意,认为做事要有始有终必须坚持到底。要么她接着学,要么以后什么都不要学了。他们家,是父亲做主,差不多就是一言堂了,姜染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就这么练下来了。现在也渐渐地真心喜欢上了舞动时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痛啊痛啊的就习惯了”吧。

    天台上,两个孩子背靠着背。蔚蓝的天空下,远处有白鸽飞过。

    夏沙静静地听着姜染用温柔的语调平淡地叙述着那些辛苦,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上了似的。有一根名为“心疼”的丝线,在轻轻颤动。

    她对自己说:“姜染,我会对你好。”

    有时候女孩的友谊是那么简单。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不过是说说自己遇到过的那些小困难小辛苦小幸福小感动,两人却觉得对方无比亲近。之后两人经常同进同出,举手投足间默契十足。

    两人欢欢喜喜地拿了卡进了自己的房间。

    前一刻还端着身子迈着优雅的小碎步的姜染童鞋瞬间垮了下来,把自己的小身子往床上重重一抛,狠狠打了好几个滚,大呼“累死了累死了”,毫无淑女形象。这样子要是被追求她的那些人看到,大概情书会瞬间少掉一半。

    夏沙在车上睡饱了,暂时精神得很,就开始洗杯子洗水壶烧开水……姜染大赞“好贤惠啊”,惹来夏沙臭美自恋的闪亮亮笑容一枚。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了,夏沙准备洗洗睡了,忽然接到他们钢琴组的带队老师孙文丽的紧急召集。

    夏沙很疑惑。现在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吧,安全、考试须知之类的事情也早就强调过了,那老师现在集合是什么意思呢?更何况看起来貌似是孙老师个人的意思。

    开会的时候,孙老师不断地强调同学之间要互相友爱互相帮助,要求考试时大家坐在一起,然后开始安排第二天音乐理论的座位。

    夏沙顿时悟了。

    钢琴考试,指定的演奏曲目和基本功才是重点。之前的理论考试就相对来说比较水,只要通过就可以,学校也组织过几次统一的模拟考核。举办方只确定了参加者的考试地点,却没有固定位置。

    夏沙和其他几个模拟考核成绩比较好的同学都被分开了。她对坐在自己左边的那个小女孩有点印象,是一个音感非常差的孩子,辨音的时候几乎全错。右边那个小男孩……貌似从来没参加过模拟考核?记得刚才车上的时候,他妈妈一直围着孙老师来着……

    散会后,那小男孩的妈妈又单独来找夏沙,给了她一盒巧克力,请她多多“关照”。把话讲得那么隐晦,也不管人家小孩听得懂听不懂。

    夏沙甜甜地笑了,脆生生地表示阿姨很漂亮,这个小朋友很可爱,自己很喜欢,考试时一定会发扬“同学爱”。

    于是阿姨很满意。夏沙收到巧克力很开心。皆大欢喜。

    其实这种事情,夏沙没有多大感觉。艺术考核这种东西,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到最后还是要看个人表现的,没有多大意义。反正自己是不会特意地去做什么的,大不了在考试的时候把试卷敞开一点,往右边挪一点,看多看少就看他自己本事了。自己也没有纠正社会不良风气的嗜好,犯不着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做恶人。

    回到自己房间。两个小孩都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不怎么担心第二天的考试。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话,两人钻到一张床上,头碰头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