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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么!”我一声断言,随手将绢帛投入熏炉中,徐徐而燃的蓝色火光跳跃着迅速将雪色淹没,一点一点吞噬成残渣碎屑。朝如白雪暮成灰烬,世间浮艳不过如此。

    我今早才要审理韦曦一案,便立马有这种含沙射影的传言留出,可见背后之人不是与韦家关系密切便是可时常掌握其况态。这个案子看上去板上钉钉,但有许多地方却又是经不起推敲。那个凶杀也知道,一旦摊开来查难免不会让真相浮出水面,所以在这儿关键出了这么一招想要逼得我知难而退。可笑之极,且不说我断然不会临阵退缩,便是为了今天这等恶毒的流言,我也得给我自己给世民争一个公道。

    望着窗外松针上漱漱落下的露水,我冲傅合清道:“韦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可曾却看过韦若和雪芜?”

    他的神色暗沉起来,低声道:“去过,只是被雪芜赶了出来。”

    “那么今日你就再去一趟。”傅合清低垂的头陡然抬起,不明所以地望着我。我道:“待会儿我休书一封让紫诺给你,以房玄龄大人的名义邀韦若前来离宫商讨令兄下葬之事,就说是秦王临走之前的嘱托。你务必要将书信完整无缺地带给韦若。”

    “这……”他神色犹疑,我轻笑道:“我自会派几个内侍跟随,她便不会再赶你了。往日潇洒倜傥的傅公子怎也会叫个小姑娘怕成这样。”

    他不在言语,目光羞赧地躲开,俊脸浮上了两朵彤云。我不禁暗叹,天定姻缘果真奇妙,一场劫难反倒将两个彼此疏离的人重新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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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寝殿时,因那首诗梗咽在怀,总也觉得别扭,继而食不知味起来。紫诺取了盅参汤来,劝着我喝了下去。再见房玄龄时,他眉宇紧锁忧色陡深,料想也是听过了那首诗。见他这幅模样,想必是担忧世民传之在外的名声胜过其他,便出言安慰道:“当下已是骑虎难下,唯有水落石出才能给清者一个公道。”

    流水琤琮之声,不急不缓,如珠玉轻动,流淌于寂静的离宫之内。

    房玄龄颌首,却是目有所思,踌躇着开口道:“微臣想请求夫人一件事。”见我点头,他继续道:“此事已然将秦王牵扯其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与他声名无益。殿下新胜疆场朝野之上威望陡增,这个时候断不可出什么差池。若到必要时刻,微臣能否请求夫人万事以殿下为重,当舍则舍。”

    听他之言,却让我蓦然忆起当年他出征刘武周之时,我躲在合意台里看他离去的身影。千重万重宫阙中一幕转身离开的背影,秋阳下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再多的荣耀也无法消弭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我们之间分分合合从来都是聚少离开,他的艰辛所了解的尚没有他身边的近臣多。大概只有亲眼目睹了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维护今日来之不易的成果。心里苦涩与温恬并存,若没有他的一再退让和宽宏,怕今日我也没有机会给萧笙翻案,而今若是局面一再恶化,我又有什么资格拉着他一同坠入冰渊。

    虑及这里,轻轻应下他的请求,心中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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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过后,起了些风,连带空气也凉爽了许多。推开窗户,见一碧如洗的天色,阳光似金纯净的透明,淡淡的铺泻长空。空气中弥漫了一种甜腻香气,像是春光尽处茉莉谢后的余香。

    下面该是审问韦府的人了,且听房玄龄命内侍将人带进来,便快步走向屏风后。

    来人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衣着银灰样锦短衣,倒是韦家上等奴仆的装束,整个人看上去甚是干练机敏。

    “草民王鹊参见大人。”

    房玄龄命他起身,亦命内侍搬了凳子来,王鹊却是如展卫风起先推脱着不敢坐,被房玄龄温言抚慰了几句才战战兢兢地坐下。

    “王鹊,本官且问你,那日给韦曦清理遗体的人可是你?”

    王鹊应和道:“正是小人。”

    “那你且将他遗体的情况详细说明。”

    “那日大公子被禁卫送回来,小姐已哭得不成样子,雪芜小姐陪着她回了闺房。管家便叫来小人说已命人给公子赶制了寿衣,命小人给公子擦拭□体好将新衣换上。小人便去了,公子着了身黑衣,除了腹前的血渍和后背的污垢其余地方都整洁干净得很。小人便将黑衣脱下,发现公子的双拳紧握在一起,便依照老人说得顺着血脉捋了半天才将拳头捋开,发现里面攥了些松树叶子……”

    我心弦陡紧,听房玄龄的声音也凝重了不少,开口确认道:“你是说韦曦的手里攥着松叶?”

    王鹊点头,“后来小人听说大公子是在松林里被人所害,想来是倒下挣扎的时候抓住得。大公子待人向来温和,对我们下人也很亲厚,怎么就……”说着说着竟抽泣了起来,以袖子捂住口鼻掬起泪来。房玄龄安抚了几句,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我从屏风后绕出来,拧眉道:“若如刘氏所说韦曦是面含微笑着离去,倒不太有可能因为挣扎而将松叶攥在手里。除非……”

    “除非是他临终有言,想要对活着的人说。”房玄龄得出结论,“看来此案确实另有玄机,不妨再审一遍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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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且审着,我拉了紫诺去内殿翻看李世民留下的书籍册卷,想要查找一些关于松叶的记载。大多是些关于药理方面的记载。最早出处在《本草经集注》中,记载它性燥质利,炒黑善去风湿,顽癣湿烂,浸渍不干,并敷冬月冻疮。我看这这些文字很是头痛,心想若世民在就好了,必能从中理出个头绪。却见紫诺对着卷册出神,并没有在找。

    我歪头看她,娟眉微舒,仿有沉思:“夫人,奴婢总觉得奇怪。韦家大公子是被萧公子追赶到了松树林里,两人刀剑相向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他们中肯定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今天的局面。”我疑惑地点头,她继续道:“奴婢的意思是,若韦家大公子不是倒在一片松树林中,那他手中会握有别的树叶吗?”

    我愣了一会儿,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她话中意思。关键也许不是在松树叶,因为韦曦大约是在临终前随手抓起来得,是什么叶子倒也许并不重要。而是这叶子本身……

    正商讨着房玄龄已审问完毕,他向我道:“那刘氏果然是在说谎。若真如她所言一见到有人倒下便立即去报案,怎会有时间看见韦曦对着晚霞面带微笑。那日在韦曦和萧笙打斗之后,她出于好奇留了一下,后来是家里男人知道了两个人都大有来历才怕惹祸叮嘱她说自己除了看见死者倒下其余得什么都没看见。”

    我如拨开云月,寻到一分希望,问:“那她看见什么了吗?”

    “看见松林里除了萧笙和韦曦之外的另一个人。”

    不禁屏住了呼吸,却难耐跳跃在胸腔里的激动。见房玄龄神色如常,仿佛没有丝毫的变化。淡然道:“只可惜她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样貌,只看到一袭黑衣男子的装束,身形清瘦。”

    升起的希望再度破灭跌回了湖底,我失落地应和了一声,心情阴沉极了。

    房玄龄却道:“夫人不必担忧,刘氏所说还是有几分用处得。”说着找了宣纸和笔墨来,在纸上画着,道:“据萧公子所说当日他与韦曦所站的位置大约是这样。”浓黑的笔墨在东南和西北角勾勒出两个人形,“而刘氏所站的位置是这里……若依她所言另一个人所站的位置正是通向林外小溪的路径,这个位置萧公子是断然看不见得。但是……”

    我道:“但刘氏和韦曦可以看到。两个人面朝同一个方向,若依刘氏所言只看到了那个人背面,那么韦曦定然可以看见他的样子。他临终前已经知道杀他的人是谁,所以抓到叶子……”

    房玄龄也扬声下令,命人将禁卫中和韦府上下名字中带有‘叶’字的人翻查出来,逐一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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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觉夜色深沉,一天已经过去了,却只有寥寥头绪。漠然看向窗外,月华如练,寒照长夜,清辉落影悄然覆上心底,带着无尽的幽凉深黯。等了多时,仍不见韦若来,紫诺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道:“夫人不好了。裴大人带着齐王殿下回了离宫,要命人提审萧公子。”

    我想都没想,直接抓了床榻上包裹跟着紫诺出去。

    文成殿灯火通明,浮刻麒麟祥兽的步阶扶摇直上,在凄凄夜色里淬染了林木色泽,一色碧绿平静而深远的铺展在天地间。

    已到了殿门口,却被李安馨给拦住了。她娇俏道:“这不是杨妃娘娘吗,深更半夜得出来串门了?”

    我耐下性子,道:“请郡主让开。”

    她脸上笑意飞扬,映着头前华光熠熠的金步摇,满是骄矜奢贵。方要说些什么,却被人抓住了胳膊,回头望清来人不禁勃然大怒。

    “怎么了,我欺负她,你还要护着你的内妹吗?”质问之声若檐下脆铃,清灵而尖锐。

    宇文士及面色无改,“微臣是为了郡主好,不怕秦王回来再来兴师问罪吗?”话音一出,李安馨面色顿时青暗,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紧抿着唇,愤恨地盯着宇文士及。

    “哟,这是何方神圣,倒有二哥罩着便说不得,碰不得了。”讥诮刻薄的声音响在耳边,我眉宇跳了跳,扣在包裹上的手陡然抓紧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看出玄机了吗,树叶的意思猜出来凶手也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