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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一桌子饭被两人玩砸了,重做一桌又花去了不少时间。
林老太太那边着人来催,问说怎么还没过去,正长着个儿食量颇大的沈绍延忙飞也似地吃了三碗饭。
沈氏膝下未出男孩,记得幼时同沈绍延的父亲沈琦住在一处时,也没见过如此狼吞虎咽的模样。
她一向希望林书茹找的是个温文尔雅心思细腻的男子,能对林书茹呵护备至悉心关怀是最好的了。而如今见得沈绍延三碗饭毕,放下碗筷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巨响的嗝,沈氏的左眼皮猛地抽了几下。
她默默抚了抚胸口,心道孩子还小,若是以后多学些礼数规矩,多读些文史经集,应是会好的吧。
虽是如此想着,沈氏的眼皮还是不由自主地又抽了几下。
等到得老太太的院子时,发现他们三人果然是到得最晚的。
沈绍延一溜跑到沈老太太身边,家中人各说了些话,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林老太太见沈老太太果然困乏得厉害,忙让沈氏将沈老太太送去屋中且歇着,又将一众人等散了去。
薛姨娘带着两个孩子走在最后头,还没走出院子,已被一行人甩得老远。她就着晦暗不清的月色和朦胧不明的灯火朝前头望去,只能瞧见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便让婆子将林棋茹和林辰祖先行送回海桐苑,转身又回了林老太太的屋子。
丫头们正忙碌地收拾着屋中的摆置,见薛姨娘又回了来,知她是有事要同林老太太私下说的,便留下了一张椅子。
林老太太见她去而复返,知她是有话要同自己私下里说,便问:“怎地?”
薛姨娘捻着绢帕,光笑着却不说话。
林老太太问:“怎么地?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薛姨娘有些尴尬,想老太太见她站了这么久怎么都还没明白,无奈道:“想跟姑妈蹭口茶喝,在这坐上一坐。”
老太太摇头笑道:“你屋里的茶可都是我指送去的,不比我屋里头的茶差,瞧你这孩子说的。”
薛姨娘坐在凳上用那嫩葱般的手指绞着帕子,见老太太仍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险险要呕出一口血来。
反倒是老太太身后站着的陈妈妈觉出了薛姨娘的意思,躬身在老太太耳边,细语道:“姨奶奶这是要同您老人家单独说会儿,想将我们尽遣了去呢。”
她说的声音虽小,却恰好能让薛姨娘听着个大概。
薛姨娘知她是个醒了神的,平素里与顾氏和顾氏身边的那李迎家的处得不错,经常会漏些风声与顾氏那头知道,免却了于顾氏而言许多的尴尬和麻烦。林老太太一向同顾氏不合,这陈妈妈却能处在这二人之中,尽得双方的信任,实在不简单。
薛姨娘几次三番想找个突破口离间她同顾氏或者同老太太间的关系,却全然没有下手的余地。
这陈妈妈平日里虽然对薛姨娘客客气气,可薛姨娘股子里感觉得到,她对自己没有多少的好感。
实话说来,这宅子里除了两个糊涂人——一个林老太太,一个沈氏,还真没什么人对她又什么好感。
如今陈妈妈说着那句话,老太太虽不觉得什么,扎在薛姨娘耳朵里却像是被针刺了一般。
她扯扯嘴角,努力做出一副谦恭的模样对陈妈妈笑了笑,陈妈妈也回了她一个颇为温和的笑。
林老太太挥手,让屋里头的丫头们都出了去,然后对薛姨娘说:“这可该说了吧。”
薛姨娘瞧了瞧站在林老太太旁巍然不动的陈妈妈,扯着帕巾一角印了印唇角,一副不大好意思言语的模样。
她相信陈妈妈一早就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她要的是屋子里的丫头和陈妈妈都不在这里,她想要同林老太太单独说说这事儿。
可陈妈妈装了聋子瞎子,全然当做看不见薛姨娘的这番态度,帮老太太重又沏满了茶。
薛姨娘有些急,挪了挪屁股。这回林老太太总算是看明白了,转头对陈妈妈道:“你也出去着先。”
陈妈妈还想说些什么,林老太太道:“若是需要伺候,定必叫你的,你且在外头歇歇。”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陈妈妈一时无话,只好去了外头。临出屋子的时候回头斜了薛姨娘一眼,见她盈盈走到老太太身边,说了句:“姑妈上次让我给留意的事,我给瞧着了一个。”
陈妈妈立即想起来,几个月之前老太太同薛姨娘和沈氏两人闲话时,说起林四小姐的亲事,惆怅得不行,最后无奈至极道:“你们且也帮着看看,看看你们那头是否也能寻个合适的?”
原本也就是这么一说,老太太都没将这托了她们两人的事情真放在心上,谁知薛姨娘还真去物色了一个来。
如今薛姨娘这么个姿态,让老太太将屋中的人尽遣了出来,只得她一个人在老太太耳边吹嘘,老太太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万别因心头急着林四小姐的亲事而病急乱投医了。
陈妈妈越是这么想,越是着急起来。
她在老太太门口踱步来去,走了几轮都还没有见薛姨娘有说完了要出来的意思,心道老太太或是已经有些意思了,这才同薛姨娘久聊了起来。
薛姨娘是个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
此睚眦必报之人,怎可能会对素来同她过节颇深的林四小姐出个好主意,想来她所相中的那人定是有些问题。
如此想着,陈妈妈心中大为焦急,嘱咐了一个小丫头,说是若老太太叫了便说她头有些疼,不好进去请了歇,自行回屋休会儿去了。
小丫头点点头,应承了下来,陈妈妈便偷出了院子。
原本是朝沈老太太那头去的,追了一段路,见沈氏搀扶着沈老太太缓缓走回院子,沈老太太走得极是缓慢,显然是甚为疲倦了。陈妈妈想着沈氏向来同薛姨娘交好,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将沈老太太拦下来说了这回事情,怕是不大妥当。
毕竟老太太还是甚为信任薛姨娘的,若是老太太此刻已同意了薛姨娘的提议,怕是自己现下这番动作于自己的立场而言不大好。
想到这处,陈妈妈立即掉转了个头,朝那木槿轩奔去。
行道木槿轩中时,顾氏将好打发了孩子们去睡,正同林大老爷说着话,见陈妈妈急匆匆前来,知应是有大事,忙上了前去同李迎家的一齐将陈妈妈接了进来。
陈妈妈跑得急,进了屋子一针的上气不接下气,喝了几口水方匀了气来。
林大老爷一身官袍犹在身,在陈妈妈进来坐时,他便自个儿进了屋中换常服去了。
陈妈妈喝完水,将杯子放到桌上后,又匀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大奶奶,那薛姨娘怕是又有古怪。”
顾氏问:“她日日如此,妈妈何曾如此急过,这次是怎么了?”
陈妈妈摆摆手,不接李迎家的又斟过来的那杯水,忙道:“这次是四小姐的事。她将屋里头的人都遣出来了,独个儿与老太太说着呢。我只听得了一句半句,说她帮着相上了个人。”
顾氏皱皱眉头。
李迎家的道:“就四小姐平日同她处的那样,她这回相的定不是个好人家。”
顾氏道:“却也不是这么说。四小姐怎么说都是老太太亲生的,老太太疼得紧大家都见着的。若是老太太同意了,总不应是个不好的。”
陈妈妈不安道:“近一年四小姐的年岁大了,老太太那头越更是急着。怕就怕这薛姨娘不知是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这宅子里大家都是知道的,薛姨娘同老太太说话,好听的只要听个三两分就可以了,可老太太对她却是尽信的。老太太如今是病急乱投医,连二房奶奶都被嘱托了要帮着找,怕就怕老太太尽信了薛姨娘的话,若是一头应承了可怎么好。”
顾氏想了想,说:“我总觉得应是不会的。四小姐嫁过去,又不是同家中脱了来往,若不是个好人家,那日久见人心的,以后这薛姨娘如何在家中立足?家中就老太太一人护着她,若她打了四小姐的主意,她日后哪能有好过的日子。”
方才出老太太房门时,陈妈妈只听着了薛姨娘的半句话,因是担心林曼,所以如此这般火急火燎之态。
如今听得顾氏这么一说,心下觉得的确是这个理,也便没了那么着急。
正这时,林大老爷换了常服出来,顾氏同他大约说了一遍,他点点头道:“大奶奶说得有道理,却也要留心着姨娘介绍的那人。可四小姐那边总是要瞒着的。她那脾气,即便姨娘那头介绍的人再好,定必也是不会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