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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挑灯芯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烛火扑簌簌抖了几下,险些要熄了。芳草一惊,忙捂住嘴,瑟瑟转头朝林书茹和碧婷瞧了眼,却见她们早已笑弯了腰。
林书茹问碧婷:“这是第几次了?”
碧婷道:“约是第四次了。”顿了顿,碧婷又道:“这回倒是好多了,没像前些天那几次把烛火都灭了。”
林书茹噗一声笑了出来,附和道:“是,好多了,好多了。”
芳草垂头走来,面上有些羞赧。
碧婷拉着她坐到小杌子上,塞了一篮子丝线让她挽,边劝慰她道:“总还有些个进步。”
林书茹伸手拿了碧婷还未绣完的“牡丹花开”,不觉自惭形秽,叹了口气,又还了给碧婷。
她学刺绣已经有段时日,无奈眼拙手笨,碧婷这技艺实在是望尘莫及。
碧婷说,她这是年纪还小,手指尖上的劲道因而不巧,绣出的针脚总是松松紧紧,花样儿才不会惟妙惟肖。
林书茹没将碧婷的话当真,一手支颐,懒懒的看她绣着牡丹花的枝叶,一时有些困倦。
碧婷指间的银针突而反射了烛火的光芒,蛰眼一闪,林书茹眯眯眼,恍然想起下午时沈绍延无意中说过的话。
林书茹问他:“你去了大庙,有没有见到那在庙口的卖字先生?”
沈绍延眨眨眼:“我是想瞧瞧来着,可今日大庙外没得卖字的先生。”
“没有?”
沈绍延卖力点头:“没有。听人说,那赵隐昨日被人打了。”
林书茹鼓着眼珠子等沈绍延下头的话,哪知道他下头没话了。
林书茹问他:“谁给打的?”
沈绍延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回想起四姑姑林曼进了老太太房里时的神色,戚戚然欲哭无泪,再又想起沈绍延所说的那番话,林书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老太太病了这么久,林曼常是跟着顾氏或林大老爷一道进来瞧老太太,几乎没有一个人来过。
大约是害怕若独自前来,老太太一旦叨念起她的婚事或赵隐其人,她无法回话;也或者是她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瘫卧在床口齿不清的老太太。
可今日她反常的一个人前去,且还是忧心忡忡哀哀戚戚的有话要说。
林书茹沉吟片刻,对芳草道:“把我那件小袄取来。”
碧婷瞧瞧时辰已晚,忙问:“姑娘这是要出去?”
林书茹点点头。
碧婷忙也穿了件,同林书茹道:“夜这么深,奴婢陪姑娘一道。”
帮林书茹穿好衣物的芳草忙也道:“奴婢……”
林书茹倾身吹灭了灯火,吩咐芳草:“你负责守屋子挡人。千万,千万不要让太太发现我偷出了去。”
林家的四小姐,被老太太宠坏了脾性的四小姐,如果真对老太太说了什么,为什么老太太不怒不气,一整日了,家中仍是无风无浪。
林书茹直觉,无风无浪的平静,或者酝酿了巨大的变故。
木槿轩中,顾氏为林大老爷端上一碗亲手做的鲢鱼芦笋羹。
林大老爷喜欢吃这羹,却也知道做这汤羹很要费些精力,于是并未同顾氏说过他爱吃。顾氏应是见他这几日来烦闷不已,这才亲做了来。
林大老爷微微一笑,拿起汤匙,也没多说什么,只缓缓喝了起。
顾氏在他左手旁坐了下来,问:“你昨夜教训了那赵隐一顿,四妹她知是不知?”
林大老爷手中动作一顿,半晌后道:“不可能不知。就是她昨夜离去后,并不知晓后来那出,今日这赵隐也不可能不告诉她。”
顾氏长睫微垂:“我总觉得,今日四妹过于安静了些。她今儿下午还独自去了母亲那,待了许久,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陈妈妈也是欲言又止。反正母亲今晚上时,我瞧着没事人模样。”
林大老爷点点头,“母亲那头没事,应是没事。你别多心,若是四妹同母亲说起赵隐那出,母亲应是会闹的。”
顾氏觉得林大老爷说的也是个理,这头放了心,那头又担忧起来:“你自去教训了那赵隐一顿,若四妹她知晓了,怎也不来同你闹?也不来问我个?我觉着有些反常,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林大老爷朝她笑了笑,道:“整日那么多担心做什么。”
顾氏有些焦虑道:“我听陈妈妈说,薛姨娘在老太太的受意下,曾打探过赵隐这人。吃喝嫖赌就只缺一样——赌,旁的朋友皆是三教九流之辈,实在不是个正经备考的读书人。”
林大老爷闷闷应了声,低头饮羹,让顾氏继续往下说。
顾氏于是接着道:“薛姨娘说,这赵隐的不像话还很有几分低调,不细细的查,倒觉着是个不错的人儿,只是穷酸又豪阔了些。可这人呐,虽是口袋里没几个铜板,却竟是万花楼的常客。”
林大老爷眼角隐隐一抽,放下汤匙,还剩了半碗汤羹却是吃不下了。
顾氏半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更不好听的。这人前日子里喝醉了酒,没钱付那酒菜钱,便同掌柜的说,先行给他赊着,过得几日他攀上高门,还能差这几个铜钱?”
林大老爷勃然大怒,一手拍桌道:“混账。”
赵隐是个混人,这是林大老爷早就知道的。可这么混帐,林大老爷还真是没想到。
好在他很清楚一点:林家没有人愿意林四小姐嫁了赵隐,总在林老太太面前进谗言的薛姨娘,肯定也不会让素来糊涂的老太太因为心软而松了这个口,不然她也不会在老太太面前将赵隐的黑底尽揭了出来。
林曼的屋子已熄了灯,守门婆子神色紧张,不去叫人通报林曼,却只拦着林书茹,磨破嘴皮挡着不让进。
几番话说完,林书茹发了脾气,瞪了看门婆子一眼,怒声问:“我知了,你不让我进去,定是四姑姑她不在。”
看门婆子面上白了白,手足无措起来。显然,林书茹猜对了。
林书茹人小个矮,趁看门婆子愣神间躬身跑进院中。碧婷跟在她身后,挡住想要过来拦住林书茹的丫头门。林书茹快步朝前奔去,用尽全力一推,将林曼的房门一把推了开。
她在里头走了遭,借着月光果然瞧见屋内空无一人。
外头的丫头婆子哗啦啦跪了一地,林书茹质问道:“我四姑姑呢?”
一地跪着的人窃窃私语,却没人敢大声说出来。
四小姐夜夜趁着月色出门私会情郎,她们皆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在姑娘面前说出来。
她们虽然不说,林书茹却也从她们那讳莫如深的神色中明白过来。
“赵隐?”林书茹突然问。
守门的丫头没有准备,听林书茹突然说出这两个字,“呀”地惊叫了一声。
林书茹冷了眼,目光、神色与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差了太多,将方才全力阻拦她的那个看门婆子吓得直打筛。
林书茹跨步出门,童音绵绵道:“你们当我没有来过,我守口如瓶,当你们从不知晓。”
跪拜在地的丫头婆子们千恩万谢,叩首将林书茹送出门去。
碧婷问:“姑娘,为何不报给老爷、太太们知。”
林书茹脚步匆匆,同她道:“祖母和四姑姑今天不一样。都太不一样了。”
碧婷不知道林书茹这么步履匆忙的是要去哪里,可拐了几个弯后,碧婷也就明白了,林书茹要去的地方,或是林宅的角门处。
林书茹追去那里时,守门的小厮已不知去往何处。
林书茹猜是近些日子林曼尽从这处出门,闹得看门的小厮都不好意思再紧守着了。
碧婷倒是稀奇,欸了声左右瞧瞧,愣没瞧见个守门的,倒有些心惊胆颤。
碧婷这声一出,远远的拐角暗夜处,探头出来一个脑袋瓜子,原来是守门的小厮未免林家四小姐一进一出的尴尬,躲那睡觉去了。
守门小厮愣神片刻,发现来人居然是林家三姑娘。怕是林三姑娘身后还有别个林家主子,看门小厮吓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冲了过来,叩首道了句:“三姑娘好,……”
呃……奇怪了,三姑娘后头只有她那贴身丫鬟碧婷,却没别个大人。
林书茹问:“我四姑姑出去多久了?”
小厮身如抖筛道:“不久。”他不是害怕林书茹,她是害怕林书茹报了给二奶奶,二奶奶又告了大奶奶他又将四小姐放了。
昨个儿林大老爷才发落了从前那守门的,他才上岗第一天,才刚抵不住银钱的诱惑放了一天行,居然就被逮了,真是好不凄凉。
林书茹也不理他仍是伏在地上,踢踢踏踏追了出去。
碧婷在后头忙追,边追边急道:“姑娘,姑娘,外头天黑着,乱得很呐,万别……”
碧婷的喊声突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林书茹在角门外陡然刹了脚步。
林四小姐挎了个不大的包袱,站在林家大宅外泪眼婆娑的望着这个她住了许多年的地方。
临到要离开时,她才感觉到自己那么多的依依不舍。久久伫立在这里,远远耽搁了赵隐与她约定好的时辰。
林书茹小小的个子,站在角门口,对她低低叫了声:“小姑姑。”
月冷星稀,这一声喊让林曼心中满是酸楚。
林曼应了林书茹一声,缓步走来,蹲身下来,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林书茹不答她,只是问:“四姑姑这是要离家么?”
林曼惨惨的笑,朝林书茹点点头。
林书茹拉着她的衣角说:“祖母会伤心的。”
林曼道:“明日你祖母会说你四姑姑得了急病,今晚上已经去了。……从此,林家再无林四小姐,你也再没有四姑姑。”也不知道林书茹听不听得懂,也不知道林书茹明不明白她的话,林曼只是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从上一世家中只有她和爷爷两人,到这一世她得了满满一大家子,她非常感谢上苍能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她喜欢这样的热闹,也喜欢这样的温馨。
林曼捋着她的额发说:“回去睡吧。”她说完拂开林书茹拉住她衣角的手,转头要走,却被林书茹细声叫了住。
林书茹将脖子上的那个老太太送了她的翡翠葫芦坠子解了下来,放到林曼手中:“这是祖母送的,我再转送了四姑姑。给四姑姑留个念想。”
林曼抽了抽鼻息,强忍了泪,收了那坠子转头就走了,越走越急,瘦削身影终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一阵凉风席卷而来,如尖刀剜过林书茹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