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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秋一个人在药房里头小心弄了许久,终于将山谷中的诸数仙果炼制成丸。小心使得万年船,她一直觉得这仙果灵液到紧要时刻,液态总是个弱处,如果处境危险,最好制成丸药,快速不易察觉。
在药田学了这么久,多多少少懂得如何熬制丹药,自然是诸番试验以保药效才敢下手。待将一半仙果做成药丸之后,已是朝霞满天,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整一天的时间。
朝秋净手出了自己的药房,见家里没甚么人,一拍头直道:“昨儿是丰收宴,今日还在做事罢。”说完这个便把心思转回方才的药丸上头,暗暗计算着,自己一共得了两百多丸,分作二十瓶,除了给爹留着以备家里不时之需,还得记得给言璟哥留几份。也不知周晟衍的病是如何,听得沈哥哥说是自胎毒而出,病入骨髓,无药可医,平日里居然用毒压制。朝秋光是想想,便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看似恶趣味带着深谋的人,居然忍得这百般苦楚。怪不得她有时觉得周晟衍脸上明明是在笑,可那笑中带着萧索之色,显少有柔和畅快之时。
说到底,她是个心软的人。这桃源城没有人会害她,相反,有言璟哥在,这倒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相处这般久,朝秋自然对这些人心生亲切之意。一来自己能解决别人的痛苦,却因为害怕惹祸上身始终不敢拿出来,心中早有不安。昨日又瞧见郡主眼底的低落,原是瑞王妃的寒症犯了,全身疼痛难忍,若是她自己的亲娘这般,早就将这仙果给叶氏服下。
朝秋原本欣喜的心不由有些惆怅,怀璧其罪。又良心难安。尤其是看着亲近之人那般痛苦,这份煎熬实在是难以诉说。
正发着呆,阿幼搬着东西进来,见到朝秋,忙笑道:“二小姐,你出关啦!嘿嘿,正巧,主……纪先生也出关了,你要不要去瞧瞧,这都快两个月没见着了。”说完便小心翼翼又有些紧张地看着朝秋。
朝秋正揉着脖颈。一听阿幼这般说,便道:“纪先生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去雪山当神仙了呢,我这就去看看先生。”刚跑了两步。忽的想起什么,黑宝石般曜亮的眼睛眨了眨,忙转身回头去了药房。
阿幼呆站在原地,手中的筐子沉,忙放进屋中。心里暗暗想着,若是主上看见少主必定很高兴。这一回主上整个人的血气都散了半身,如果……如果少主能把圣物给主上服下,想来不久就能好起来。
阿幼颇有些期待,脑子里又忽的飘过阿袖的眼睛,恍如做坏事被抓到一半。懊丧地拍拍头,心道阿袖不会怪自己罢?可他看的心急啊,这都快两年了。主子还不急着道明,他都快急死个人哩。
况且他隐隐知道,离云莱洲的时日愈发近了,只要大业复兴,那么阿袖一定也很高兴。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见到凌爷爷了。阿幼想到这里,自己先歪楼了……记得小时候去黑珠岛要买一副最好的黑珍珠链子给阿袖。他没带够钱帛硬说那黑珍珠不好,差点就闹大了。幸好,凌爷爷给暗中化解了,不然被他爹知道,必定要狠狠上一趟家法。
阿幼蓦地又垂头丧气,那时才知阿袖爷爷是黑珠岛的岛主啊,可到时候自己若是上岛去求亲,不知道凌岛主会不会揪住当年的糊涂事不松口……
阿幼一个人忽而喜意忽而叹气,整个人陷入一种上门求亲不得遭受百般刁难的意境里去。不过正主阿袖是一点儿不知情,那傻小子都没开过半句口,阿袖又如何知道他的念头。
不得不说,阿幼全然忘记了这一件顶重要的事情——就是阿袖到底会不会同意,或者说人家一颗芳心还不知道萌芽没有……
朝秋出门之时,故作轻松地拍拍脸,手里拿着一坛子桃花酿,想来纪先生这么出门,又是去雪山那种地方,身子肯定落了寒气。
朝秋心里这般想着,待真正见到纪怀安之时,满脸的诧异都止不住。
这,这才两月未曾见,怎么会一下子……若膏肓之态?
纪怀安吃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见了朝秋,脸上泛起笑意,又有些苦笑,“是不是吓着你了,无妨,就是养几日便会好的。”
朝秋轻轻嗯了一声,喉里说不出话,心里剜疼剜疼的,手里的桃花酿都握得指骨有些发青了。
纪怀安见她脸上惊疑未定,招手让她过来坐下,细细看了半晌才笑道:“朝秋,你可是要及笄了,我从雪山上挖得一块寒冰给你,这个对你应有用处……最近可学了什么?你的果林子可还好?听得纪山说你要建一座幼童园,这个主意挺好,不过别光想着让他们玩,有些东西最好跟五皇子多探讨,这以后桃源城必是文武之地,不如就从小教起……”
朝秋半垂着眸子,纪怀安说一句,她点头一句。
眼睛直直看着他的手,苍白可见血筋,透着不正常的红丝。那原本挑断手筋之处,似一条丑陋的蜈蚣般爬在腕处。脑中回想起初见纪怀安时的模样,那股彻心痛意再一次袭上心头,心中愈发止不住那股战栗,啪嗒两滴泪滚了下来,溅在桃花酿的酒坛上,顺着光滑的瓷壁缓缓移了下去。
纪怀安本是疲惫,可是朝秋坐在一边,精神不错,一如每个父亲一般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只是等见到朝秋居然掉了泪,心头一颤,忙道:“这是谁欺负朝秋了?告诉先生,我必定好好教训一番。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朝秋忙急急抹了泪,重重摇了摇头,“没人欺负我,我在这里很开心。就是看着先生这样……先生一定很苦很累罢?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做些好吃的来。这,这桃花酿,你可以喝酒吗?不,我另做些滋养的粥品来。你等着。”说完,朝秋再坐不下去。把桃花酿往桌上一放,人就跑远了。
“这傻姑娘,说走就走……”纪怀安心中一叹,脸上不知是喜色,还是寂寥之态,眉心处止不住的疲惫。他的云珏……雁夕,你可看到了,珏儿就在他身边,好好地长着,越来越像你……只是为何愈是到了要回去之时。心里隐隐有些悸意,一切了结之后,又该去哪里寻你……
不知何时。纪怀安沉沉闭上了眼睛。
身上盖了一条棉絮薄被,朝秋提着食盒来之时,他才从梦靥里醒来,脸色愈发苍白。
朝秋扯了一丝笑,“先生。你也不怕着凉,困了便去房里睡就好。这要是染了风寒……我给你做了鲜粥,还有几样开胃的小菜,今晚我陪你一块吃好不好?我爹和我娘他们都被邀走吃席面去了,这回麦收可算是让大家定了心……”
纪怀安自然说好,纪山不见踪影。不过朝秋知道纪山的本事,也不再问,端起食盒子往屋里走。顺便把外头的东西给搬进来。
天已经抹黑了,灯烛的光亮将屋里照得暖洋洋的。
朝秋摆好了饭菜,一同坐下来开席,看着桌上的灯烛若有所思道:“蜡烛再亮,也亮不过白日。也不知道有没有夜明珠这种东西。唔……如果有什么能发出很亮的光就好了,一到晚上就昏黄昏黄的。”
纪怀安吃着朝秋做的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听她咕哝这些话,说道:“这世上,夜明珠自然有。不过珠光之荧比不上长明灯,风雨不催,亮若白昼。”
“长明灯?”朝秋歪着脑袋想了想,脑子里似乎抓住什么,赶紧问道,“真的有这种东西?可以燃上千百年不熄灭?”
倒是纪怀安颇有些意外,握着瓷匙的手轻轻拨动碗中的粥,说道:“朝秋听到过这个?”
朝秋脸色一干,只好甜甜一笑:“我自己想的,长明长明,自然是永久不熄。只是风雨不催,难道真不怕水浸吗?”
纪怀安望着朝秋的神色愈发柔和,看着她满眼的好奇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心中微动,手不自主地抬起,欲想摸摸她的脑袋,只是才伸出半寸便作罢,“小朝秋不知道我从何而来吗?我想五皇子定是与你说过的。这世上不为人知之地,远比世人书中所列愈是无穷尽数。”说完,夹了一筷子牛柳放到她堆得高高的白米饭上。
“先生……你,愿意跟我说说云莱洲的事吗?”这话音刚落,朝秋的小心脏就噗通跳了起来,烛光盈盈,她似乎看见纪先生眼底的化不开的柔意。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正是从纪怀安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她一颗心都紧巴巴的……
“好。”简简单单一个字,听在朝秋的耳内,恍若吊桶沉入水井中一般,终于触到了水面。这半年多来,她有时做梦会想起身上的谜,不过在桃源城的每一日都过得充实无比,渐渐就忘了之前兴起时想要揭开的谜面。
只是到了真正有人与她撕破那迷雾层层的一角,又有些害怕,又有些茫然,直到嘴里充斥着尖椒的辣味,这才醒悟过来,将一颗心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边吃,一边听纪怀安断断续续地说着。
“若说云莱洲,必先说一说山海经卷中的不老神山……远古有大道飞升,捏诀腾雾,玄门甫以阵法入世,然人间修道者必是少数,故而云莱洲的传承便是云家老祖画地为阵,大隐隐于南海诸屿……长明灯虽未现世,可深海之中却有鲛鱼,以妙喉骗得渔夫救之,然又杀之。老祖擅踏海之术,长明灯的油膏便从鲛鱼得来,传之千年不灭……这些都是云莱洲古籍中所隐之传。然则,实际上今日的云莱洲再无那些怪力乱神之论,千岛万屿劳作渔耕,与常无二。唯有一座天曜城,悬于海上,飘渺不可寻,那就是云家帝王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