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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过了秋收,天气陡然转冷,桃源城里头各家各户备足了柴火以过冬用。牛羊猪和鸡鸭这些都不缺,桃源城各家各户都养膘了等肥。
且不说这瓮中有粮的日子如何自在,这两日楚家上下忙得脚不点地,因着漠岭天气变化迅猛,时间仓促便定好了亭玉出门的日子,唯有在天还未下雪前快些办了。这桃源城和杭城相隔得远了去,林氏也不是那爱虚的,和叶氏一商量干脆就在桃源城办了,反正今年都决定留下来过年,省的一来一去舟车劳顿,再说楚家这是嫁女不是娶媳,便没有那么多麻烦。
这不是桃源城第一桩亲事,可却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最为盛大的婚宴。场面更不用说,哪怕就是偏远的赶不及来主城的,大伙儿也知道有这桩喜事,在自家下了好酒好菜乐呼上一顿。
亭玉一大早起来,胃里空空的,又慌又饿,可愣是不能吃太多,只给垫了垫胃。
利事嬷嬷不断地讲着繁琐的礼仪,朝秋看得颇有些心悸,嫁个人居然要这般麻烦,虽说只是从家里这头到了学堂那头宋家的新院舍,可每一样礼节都不能省了。
看亭玉又是紧张又是羞涩,朝秋趁着姐妹两个在屋里说话,偷偷地拿了些精致的小点心过来,“姐,你待会儿就含着吃,我听得从出门到晚上都没得吃呢,要到夫家那里去吃利事圆子,枣子,莲子那些。”
“我省得……只是这妆面弄好了,我也不能乱动。”亭玉的脸都快僵了,口渴的很,可又被叮嘱不能喝水,此时人也有些焦躁不安。
朝秋想了想。拿了一根中空的麦杆来,放到水杯里给亭玉,“姐,你就吸一口润润,唇膏不会花了的。”
亭玉也觉得口渴难耐,抿了两口果真舒服多了。
朝秋睁大眼睛啧道:“以前不觉得,原来嫁娶要这般繁琐呀?三媒六聘,咱们还是往简单里弄的,就够折腾了。亏得是在这个时候,这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夏天那不得捂出痱子来。”
亭玉抿着笑了一下,看她一眼说:“夏天有夏天的薄料,哪有你那样说的。”说完。看着铜镜里头的人影,仿佛都不认识这是自己,又恍惚觉得今天就要出嫁了,心扑通跳着,又慌又紧张。似乎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可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朝秋,我怎么觉得好像忘记什么了?”
朝秋甜甜一笑:“我的大姐,今天你可是新娘子呢。新娘子最大,其它的都不用想,凡事有我哩。我再给你身上多备些喜钱和喜糖。到时候出了门去了那边,说不定会有好些子人上来讨个喜气呢。”
亭玉一扭头,伸手在朝秋的脸颊上捏了捏。柔声道:“朝秋是大人了,以后可得帮着爹和娘,弟弟妹妹还小,都得好好看护着。我虽然嫁得不远,可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况且这又是在桃源城,你们总归有一天要回杭城的……”说到这里。亭玉心里的那根筋抽动了一下,千般万般都是不舍得离开。
朝秋被亭玉这么一番话说的心里也有些酸胀,可到底是大姐的好姻缘,她眨了眨眼忍回泪意,扬着笑脸道:“那有什么,你在哪里,我们一家就在哪里。咱们家的仙肴馆可是快开遍了大半个大周呢,从大周南边到了北边,这一纵可就是半壁江山,哈哈。现在呀且看姐夫明年中不中,不过那也不打紧,我相信姐你一定能过得幸福,因为有我哩。纵使没有金山银山,咱们还是个富足人家,关键是选对人才是。”
门吱地一声打开了,叶氏穿了一身新衣,脸上洋溢着喜气,看姐妹两个坐在一处说话,不由道:“再看看有什么漏了缺了的,这吉时可就快了,朝秋,你赶紧把手里头的水杯放下,弄花了妆该怎么办?我看看我看看……”
朝秋不由扑哧一笑,见叶氏已经来来去去多次了,那些嫁妆铺盖早就准备得当,现在也只是查漏补缺而已。不过叶氏唯有这般忙碌才能缓一缓紧张的气氛,就这样不多时,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上门来接新娘子了。
亭玉过了如梦如幻的一天,纵使盖着红盖头,耳边仍然能听到阵阵欢呼和祝贺的声音。有桃源城的,也有驻城兵卒,还有鞭炮噼里啪啦地不停,唢呐不断地吹响。她恍恍惚惚中总觉得这不是真的一般,直到拜了堂进了洞房,周围的喜娘和邻里都散了,这才回过神来。
大红的灯烛摇曳着,墙上贴着红喜字,纱帐也是大红色的,这屋里摆满了被褥和嫁妆,桌上的糕点和花生、核桃、红枣一些都是摆设,那合苞酒樽旁放着两只小巧的酒杯,在烛光下一闪一闪的,颇有些耀眼。
宋世羽被灌了好些酒水,这会儿已经走不稳路了,若不是怕灌坏了他,此时怎会这般便宜地让他进了洞房。
亭玉坐在红绫帐子前,手指紧紧地交握着紧张万分。宋世羽对着外头帮扶的人嗯嗯几声关了门,还记得上了栓,酒气上涌,不过那眼神中还是清醒的。此时看着亭玉坐在面前,怎么看就是好看。他依着亭玉坐下,想了想不知该说什么,又记起自己带了的东西,忙掏出来给亭玉,却是两块美味的糕点:“娘子……饿,饿了吧。我给你带的,先填填肚。”
亭玉一见他那清澈的双眸里还带着一丝傻劲,不由地就笑了,这一笑宛如春花齐绽,宋世羽看得都呆住了,喃喃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亭玉这两年来也学了许多字,哪里会听不懂这些,不由嗔了他一眼,“你喝多了,让厨娘再上些饭菜罢,席面上你定没吃上几口。”
宋世羽嗯了一声,又笑:“都听娘子的。”
房外听壁角的几个见里面没什么动静,反而上了饭菜一同吃了起来,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一个个都被爹娘逮着回家去了。
宋家的院子渐渐安静了下来,那红烛映在窗纱上,不停摇曳着,一直燃到了天明……
亭玉嫁出了门,楚家上下虽欢欣喜悦,也不免觉得空落落的。朝秋看着对面那个大红喜字贴着的房门,心中感叹了一下,大姐嫁出去了,这以后若是怕冷打雷的,再不能腻着窝一块了。慨叹归慨叹,又想到自己在做的衣裳还有好些没完成,反正今天也是兴奋过头了,干脆回了屋平心静气地缝起针线来。
先前有一件已经做成了,大半还是靠着亭玉的帮衬,而这一件大袄却是朝秋自己一针一线缝起来的。最外头一眼看去是硬麻布,其实里头罩了一层柔软的皮革用来防雨雪,中间是松软厚实的棉絮,内衬是拼接成的兔皮毛。衣襟并不是斜的,而是带着两层纽扣的直襟。长度一直盖到膝盖上,衣领处还罩了圈毛的帽子,虽然看着很怪异,可穿在身上确实暖和得不想脱下来。
尤其是北地的冬天,那可真是冰封千里,虽然大部分的兵卒家眷都是大周以北之人,可如楚家这些都是南方的,朝秋不止一次想,零下二三十度那究竟是怎么样的境地。她虽去年呆过,可那时还算能捱得住,若临近年关了,只怕院门都打不开了吧。
等到朝秋完成的时候,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虽说春捂秋冻,可这桃源城的秋天真是短的很,一眨眼功夫就下了第一场雪。
朝秋跳着脚看对面的院子,果真见到周幕迟冒着雪从马车上下来,鼻头有些红,不过人精神的很,个子也已经很高。周幕迟抬头看见那边有个人在原地跳了两下,他一笑,就走到院脚的木柴上站高,说:“朝秋,大雪天的你跳得这么高做甚么?仔细滑着,有什么事就过来说……你手上拿着什么?”
朝秋脸涨得有些红,背着手的那个包袱有些不自在地搅了搅,到底没好意思走到周幕迟身边去,趁着家里头的人都在二院子,自己赶紧将包袱一抛,那边周幕迟疑惑地接住了,等要问时,却见朝秋已经跑走了。
周幕迟打开一角一看,眼睛立时亮亮的,包实了进了屋,正好撞见捂了个暖炉的周晟衍,一脸打趣的意味。
周幕迟脸色不由有些红红的,正想回屋去试试,后头周晟衍却是哀叹摇头道:“……哎,五弟,我看你还是早早地娶回来罢,省的一会儿见不着心里想着,这嘴都快咧到耳根了……来,跟二哥说说,又是什么好东西?”
周幕迟正了脸色,“二哥,你也还未娶妻,不知道二嫂是要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总不能被长辈逼婚罢……那可真就是朝秋说的宅必剩了……”
周晟衍大声咳咳起来,直说不敬兄长,反倒被调侃了。
周幕迟回了屋,看着这一件衣袍,针脚从最初的歪歪扭扭到密实紧凑,看起来不像是一时半会儿完成的,说不定已经悄悄做上了好几个月。他摸了摸内衬就笑了,原来先前她要求的那些制好的皮毛居然是用在这个上面。
穿在身上,如今宽松的很,如果到了严冬,就足够挡御风寒了。
周幕迟双手一紧,将脸埋到皮毛里,如今倒觉得二哥说的话有些对,真该早些娶回家才是。只是她过了年才会有十五,还有那么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
自然,朝秋送出了一件给周幕迟,还有一件最大的,是留给了纪先生。虽说楚明泉见自己的份只有一件暖毛背心,还吃上了醋意,不过叶氏早就给他做足了衣袄,这心里才满满的直叹还是叶氏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