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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一见张无忌与赵敏进入小酒家便急急返回万安寺,设计制服了鹿杖客取得解药,逐一到各间囚室之中,分给六大派高手服下。范遥在汝阳王府多时,先前宋青书与王保保推演众人都曾见过他,识得他是王保保属下,送药时便不免费些唇舌,解说几句。这般一来二去,耗时已是不少,未等他将解药全部送完,赵敏竟已匆忙赶了回来。
范遥行事谨慎,赵敏又刚刚得知当年劫持她的人原是宋青书,一腔怒火要找他算账,竟是半点不曾察觉异状。赵敏携着怒气一路赶至囚禁六大派高手的高塔,这才意识到那牢房之中多为男子,出入其中多有不便,便令手下元兵去将宋青书带来,她本人则在高塔二楼的书房内等候。
两名元兵来到武当派的牢房时,范遥正巧也在牢房内给武当派众人送解药。只是天色已晚,牢房之中又无半点亮光,那两名元兵竟不曾看清牢房中多了一人。听闻赵敏要见宋青书,范遥第一反应便是杀人灭口。宋青书见范遥面露杀意,急忙拉住他,低声道:“范右使,我等服下解药之后仍需时日方可恢复功力,此时不可打草惊蛇!”
不等范遥答话,唐剑麟便已凑上前低声问道:“宋师兄此时再去见那妖女,介时如何脱身?”
宋青书心中也无成算,只强笑着敷衍道:“待我等恢复功力,一齐杀将出去,那妖女又能奈我何?”
宋远桥爱子心切,眼见脱身在即自是不愿宋青书再涉险地。只是他与赵敏一番接触,也知她虽为女子,心计却是极之厉害,此时稍有异动便要惹她怀疑。只得拉住宋青书低声嘱咐道:“一切小心!”
宋青书无奈苦笑,回道:“爹爹且安心!”说罢,接过范遥递来的解药仰首饮下,拉开牢门随那两名元兵走了出去。
宋青书刚一踏入书房,便见着赵敏正立在书房内怒气冲冲地等着他。见他出现,赵敏的面色登时更为阴沉,只一声娇叱:“拿下!”不等宋青书有所反应,赵敏身后的两名番僧摩诃巴思退与温卧儿便已抢步上前,点住宋青书的穴道,反剪着他的双臂压至赵敏身前,等她处置。
宋青书心底一阵慌乱又强行压下,一边暗自调整呼吸运气调息,希图尽快将十香软筋散的毒素化解,一边问道:“赵姑娘这是何意?”
赵敏不回答,凝视他半晌,慢慢地握紧拳头又松开。如是反复两次,她忽然一扬手,“噼啪”两声,以迅雷之势打了他两个巴掌。
宋青书自重生以来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即刻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妖女!”
哪知他话音未落,竟又挨了一巴掌。紧接着,领口便被赵敏紧紧扯住拽向她,只见赵敏横眉怒目地望着他,恨声道:“淫贼!你们汉人有句话,风水轮流转。当年你劫持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宋青书猛然一震,顿时哑口无言,心中竟奇异地升起一股“终于来了”的解脱感。宋青书幼年丧母,随爹爹在师门长大。无论习武读书还是一言一行,除了有太师父和爹爹火眼金睛,更有五位师叔虎视眈眈,这般重压下若想动何歪心邪念简直是天方夜谭。儿时曾因贪玩逃了早课,偷偷溜下山与山下佃户的孩子玩耍,还未尽兴便已被七叔抓个现行,狠罚了一场。及至长大成年,失手误杀了七叔,费尽心机也不曾掩饰过去。有这样一笔笔触目惊心的失败经历垂范在前,宋青书自被捉来万安寺便一直提心吊胆赵敏会认出他来,此时谎言终于揭穿,他竟不及惊慌,反而颇有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感慨万千。
赵敏见他不再抵赖,便也松开了他,只问道:“淫贼,你还有什么话说?”那语音杀意凛然,竟是恨不能生吃了他。
隔了许久,宋青书认命地微微一叹,无奈道:“邵敏郡主,你如今能走能跑行动自如,我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宋青书这般倒果为因,赵敏只气得七窍生烟,厉声道:“如此说来,我还要谢你不成?”她冷哼两声,反身坐到主位上,漫不经心地令道,“温卧儿,给我打断他的腿!”
眼见温卧儿随手抓起一柄长剑连着剑鞘要砸向他的腿,宋青书不禁连声叫道:“慢着!慢着!”
赵敏还记得多年前被宋青书劫持,宋青书就是一副心如止水不动如山的模样。为了脱身,她屡出手段,却尽被宋青书轻易化解,教她恨地牙痒。如今见他这般惊慌失措,赵敏只觉一阵快意,戏谑地道:“宋少侠,虽说当年你取黑玉断续膏是为了俞三侠,可也毕竟是治好了我的伤。本郡主恩怨分明,这黑玉断续膏,一会我也绝不吝惜!”
“慢着!”宋青书失声大叫,急道,“邵敏郡主,我可是张无忌的师兄!”他若是在此时断了腿,又如何能逃出万安寺?
提到张无忌,赵敏愈发怒不可遏,当下尖声叫道,“你还敢提他?”想起当年他假称自己便是张无忌,如今她又偏对真正的张无忌生了情意,更是羞愤不已,恨声道,“你这、你这……淫贼!枉你还是名门正派!”转头向温卧儿令道,“温卧儿,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动手!”
宋青书黯然一叹,正要闭目待死,只听得一声以深厚内力催发的高亢男音自塔底直冲而上。
“这苦头陀是奸细,快拿他下来!”
赵敏登时一惊,急忙扑向窗户,探头向塔下望去,只见鹤笔翁率领了大批武士,已将高塔团团围住,正大声呼喊要苦头陀下去与他决一死战。赵敏不明所以,正欲开口发问,苦头陀竟举着一个裹着两个人的被窝出现在第十层的高塔上,叫道:“鹤老儿,你只要走近塔门一步,我便将这头淫鹿摔下来。”
赵敏见苦头陀忽然说话已是十分吃惊,她借着众武士手中高举火把的光芒向上望去,赫然看清那被窝中的两人正是鹿杖客与父亲的爱妾韩姬的面貌。鹤笔翁忧心鹿杖客的安危,顿时不敢妄动。两人隔着高塔又互相叫骂了几句,鹤笔翁大骂苦头陀原是奸细骗了解药要救六大派高手,苦头陀又说鹿杖客偷了王爷的爱妾教他拿住,他们师兄弟要杀他灭口。
赵敏一时分不清究竟谁真谁假,却也明白如今这高塔已是险地,当速速离开以策万全。想到此处,赵敏急忙言道:“快快离开此地!”
哪知赵敏话音未落,脑后忽起一阵凌厉的风声,摩诃巴思退与温卧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同时响起:“主人,小心!”
原来赵敏听鹤笔翁与苦头陀争执许久,宋青书的内力已稍有恢复。他趁两名番僧不防,突然发难,随手拔出温卧儿手中长剑,向赵敏奔袭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赵敏本能地自怀中翻出一柄匕首,转身向后扑去。赵敏武功平平,可所使的这一招却是极之狠辣,乃是昆仑派的杀招“玉碎昆冈”,是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拚命打法。然而她这一招还未递到宋青书的身前,宋青书屈指在她的腕上“内关穴”微微一弹,轻易便将这一招卸去。
此时,摩诃巴思退与温卧儿也已冲上前,两人同时出手向宋青书的双肩抓去。宋青书目不斜视,右手手腕轻轻挥出,长剑在身后微微一转,这一式“指南针”正是出自武当太极剑。招式只是普通的划圈,却是将两名番僧的手臂全数截入剑锋之内。摩诃巴思退的武功原比温卧儿略逊一筹,可他见温卧儿一脸惊骇,忙不迭地抽臂后退,料想这一招必然厉害无比,便也跟着退后。然而宋青书用剑奇快,此时再退终究迟了一步,只听得一声钝响,他的整条左臂竟是被尽根绞了下来。摩诃巴思退当即捂着肩头栽倒于地,断肢之痛令他不断翻滚嘶嚎。温卧儿的右臂虽得以保全,却也被剑锋狠狠地斩了一下,入骨三分血流如注。
这两人稍一退步,赵敏便再无逃脱之机。未等她有所反应,宋青书已然将染了血的长剑架在了她的颈项处,轻声言道:“邵敏郡主,我们汉人还有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说地低沉而柔和,竟是一如六年之前。
“宋青书!”赵敏气急败坏地尖声大叫,多年之后又被宋青书所擒,赵敏简直恨怒欲狂。
宋青书却充耳不闻,死死扣住赵敏,一脚踢中摩诃巴思退的后脑,将他踢晕了过去,又向温卧儿令道:“给我退出去!迟了一步,我要你们郡主身首异处!”
情况突变,温卧儿一手捂着手臂六神无主地望了一眼赵敏,低声询问道:“主人?”
两名手下为了她血溅当场,赵敏却是满脸怒色,对他们全不理睬。此时听到温卧儿唤她,也只冷着脸骂道:“没用的东西!”
宋青书见赵敏这般凉薄,心中便是一阵厌烦。他见温卧儿神色唯唯却不敢退,面色顿时一沉,剑刃又向赵敏的颈项压了一压。
“住手!快快住手!” 温卧儿见宋青书手下不容情,更是惊骇莫名连声大叫,忙不迭地退出门外。
宋青书微微一笑,在赵敏的肩头一推,挟持着她走出门外。
赵敏不愿配合,脚步极慢,只低声向宋青书言道:“这高塔内外我俱已备下重兵把守,宋青书,你逃不掉的!”
宋青书轻声一笑,只道:“这个,就不劳邵敏郡主费心了!”
赵敏恨地咬牙,直想将宋青书大卸八块。还未及说话,竟有滚滚浓烟自窗户外飘散了进来,呛地她咳嗽连连。
鹤笔翁在塔下失声大叫道:“小王爷,我师哥在上面啊。”
赵敏听到鹤笔翁这一句,面上顿时一喜,急忙道:“兄长回来了!”原来数日前,朱元璋率弥勒宗弟子与彭莹玉、徐寿辉所部摩尼宗弟子汇合,猛攻太行山引得汝阳王来救,红巾军的汴梁之围已解。王保保心知吃这败仗定与宋青书脱不了干系,便舍下大军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正巧遇上范遥给玄冥二老设下圈套相救六大派。
“唔,还放了火!”宋青书跟着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心道:既然王保保回来了,那便不止是放火了!
话音未落,只听窗外一阵巨响,塔外的砖石竟已被烈火烧毁,木质的窗户彻底焚毁,一道猛烈的火舌立时扑了进来。
塔外有王保保率重兵包围,宋青书只得挟持着赵敏向高处逃去。温卧儿自知不是宋青书的对手,怔愣了片刻便匆忙进房扶起摩诃巴思退,突火冒烟冲出高塔,向王保保禀告此地情形。
宋青书与赵敏二人逃到第四层时便见着鹤笔翁站在屋檐外高声叫道:“苦大师,我师兄弟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苦如此跟我们为难?你要救你的老情人灭绝师太,要救你女儿周姑娘,尽管去救便是,我决计不来阻拦。”原来鹤笔翁见王保保为阻截六大派高手,竟不顾鹿杖客的死活,便干脆自己闯上塔来救人。
赵敏见到鹤笔翁顿时精神一振,赶忙高声叫道:“鹤笔先生!快救我!”
宋青书听得赵敏求救即刻变色,此时也不及点住赵敏的哑穴,只一剑向鹤笔翁脚下砖瓦扫去,原本铺在屋檐上的砖瓦顿时化作千百片碎瓦向鹤笔翁飞去。
鹤笔翁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望着苦头陀手中被窝,宋青书这一招使来竟杀地他措手不及,他急退两步,一脚踩空,滚下了屋檐。然而鹤笔翁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身体才落下屋檐,便已伸腿勾住了檐角,整个人倒挂在檐下。还未及翻身而上,只听得塔下喊声大作。他居高临下,竟是将塔下的场景的看地一清二楚,只见火光中一条人影如穿花蝴蝶般迅速飞舞,在人丛中穿插来去、呛啷啷、呛啷啷之声不绝,众番僧、众武士手中兵刃纷纷落地,却是张无忌到了。
张无忌一见高塔着火六大派一众高手俱被困在塔顶,身形一侧,从众番僧间窜了过去,犹似游鱼破水,直欺到王保保身前,要擒了他要挟他下令救火放人。王保保虽说武功平平,却是久历战阵,眼见张无忌这般悍勇却也并不惊慌,当下一声高喝:“十八金刚,结阵!” 只听得“当”地一声大响,“四钹金刚”手中的八面大铜钹齐声敲击,十八名番僧来回游走,挡在王保保的身前,将张无忌隔开了。
鹤笔翁见王保保与张无忌这般对峙一时也分不出高下,便高声叫道:“小王爷,郡主也在上面!你令人灭火,我便将郡主救下来!”
鹤笔翁此言一出,张无忌与王保保同时变色。只见王保保与头发胡子俱被燎地焦黑的温卧儿低声说了两句,接着便高声答道:“鹤笔先生,只要你救下敏敏,小王担保前事不计重重有赏!”
鹤笔翁等的便是这一句,眼见王保保吩咐手下武士灭火,他便翻身而上,双腿一蹬又跃上一层,向宋青书与赵敏二人追去。
鹤笔翁身在塔上不曾看清火势,张无忌却是看地明白。鹤笔翁方一消失,高塔便发出一声巨响,支撑高塔的大柱竟是被烧断了一条,整个塔身跟着向一旁微微一侧,火焰直扑上第六层。张无忌心知这场大火是无论如何都灭不了了,他心念一动,突然满场游走,双手忽打忽拿、忽拍忽夺,将神箭八雄尽数击倒,此外众武士凡是手持弓箭的,都被他或断弓箭,或点穴道,眼看高塔近旁已无弯弓搭箭的好手,纵声叫道:“塔上各位前辈,请逐一跳将下来,在下在这里接着!”
作者有话要说:赵敏:风水轮流转!
青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赵敏:你骗人!明明眨眼间就河了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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