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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见状不由微微苦笑,心中也是暗自佩服王保保的才智。他与七叔武功再高,方才那两招先声夺人,也不过是伤亡十数人,于阵局无损。可王保保却能一眼看出元兵心中的畏惧之意才是胜败关键,及时鼓舞士气,令他再无可能伺机突围。然而宋青书熟读兵法才思敏捷,一计不成即刻又生一计,向莫声谷低声言道:“七叔,擒贼先擒王!”
莫声谷了然地微一点头,与宋青书并肩冲入元兵步卒阵营。他二人武艺高强,普通元兵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一时间只听得喊杀声四起,断肢残臂横飞,那三百人的元兵步卒阵营竟是生生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莫声谷此时已夺了一柄长刀在手,他膂力雄奇,刀锋所至那些元兵俱被他连人带甲斩为两段。待他冲出五十步,这柄长刀砍入一名元兵的腰腹,长刀卡在那元兵的肋骨之间,竟拔不出来。他弃掉长刀,随手自身旁一名元兵手中夺过一柄长枪,瞬间挑飞了三人。二十步之后,元兵如同蚁群一般密密麻麻地围将上来,他手中长枪在捅穿了一名十夫长的铠甲后,折成了两段。他又扔下枪柄,出手夺过一柄弯刀横扫出去。莫声谷这般悍不畏死出手如狂,所过之处便如烈火焚林寸草不留,又好似猛虎下山势如破竹。不多时,他整个人也似血人一般,教人望而生畏。
而相比莫声谷,宋青书的出手却是更为灵巧。他身形轻捷出手极快,犹如飞鹰疾冲,片刻便将元兵的包围圈撕开。无论有多少元兵团团围上,他也只需一剑,或点或截、或刺或扫,瞬间便取其性命。眼见元兵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宋青书出剑更速,漫天剑影如同流水般向面前的元兵们倾洒而落。但见他一剑扫出,落在剑身上的雨水受他内力所激,即刻被横扫开来反向炸裂,更有两名元兵同时中剑,仰面倒下。第三名元兵却在此时举着一柄狼牙棒向宋青书的头颅砸来。宋青书反手将剑刃推出,只听“叮”地一声,半空中竟有一滴雨滴被含光剑切为两滴,两滴略小一些的雨滴沿着剑身向后滑去,滚至剑身后侧,受宋青书内力所激,瞬间炸开又化为更为细密的无数滴四散开去。而那名手持狼牙棒的元兵早已被宋青书连着兵刃斩为两截。宋青书见这元兵身首异处,当即运起梯云纵轻功,身体拔高丈余,又是一剑送出,直刺入第四名元兵的咽喉。
雨势愈猛,暴雨如注,不但将这野林中的众人都浇透了,连草木俱萎伏在地。正在此时,天边忽然响起几个炸雷,狂风卷着黑沉的密云滚滚袭来。天色如墨风雨晦暝,借着闪电划破长空的瞬间亮光,王保保只见以莫声谷、宋青书二人为中心,雨水与血水不断四溅,剑锋掌力所至所向披靡无人能挡。他二人这般勇猛,王保保心中大是嗟叹,不由高声言道:“莫七侠、宋少侠,今日生死一线,二位若肯效顺,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宋青书早已杀红了眼,只迎着向他蜂拥而来的元兵不断出剑。但见剑光所至,必有人横尸当场。此时此刻,这片野林早已成了尸山血海的修罗场。听闻王保保仍欲劝降,宋青书扬声回道:“世子可知我武当志向?驱除鞑虏!”他胸中热血燃烧,隔了片刻,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呼喊,“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莫声谷运足内力跟着高呼一声,层林与山壁也跟着不断回响,好似千万人同声呼喊:“还我河山!”这一声,震天动地,人皆骇然。
事已至此,王保保心知再无劝降之可能。眼见莫声谷与宋青书区区二人便将三百名元兵步卒杀地七零八落,心中更是又惊又怒,只拿手一挥,他的飞弩亲兵队便架起弩弓摆开阵势。只听“嗡”地一声,上百支羽箭便如飞蝗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们飞来。
宋青书急忙以含光剑守住门户,剑身速旋,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扑向他的羽箭都被打开了去;莫声谷则双掌齐出,刚猛内力带起的气流与雨水撞击在一起,轰然迸散,将羽箭撞地四散而落。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有不少羽箭落在了原本围住他们的元兵步卒的身上,顷刻便取他们性命。王保保这般不惜伤亡,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心头皆是阵阵发寒。
一轮射尽,位于最前排的二十名飞弩亲兵缓缓后退,又有第二批的二十人前进一步。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互视一眼,不等第二批的飞弩亲兵架起弩弓便同时运起轻功,疾冲上前。然而王保保的飞弩亲兵队与他们相距甚远,沿途又有悍不畏死的元兵步卒上前阻拦,两人方行至半途,又有上百支羽箭向他们迎面飞来。此时他们与飞弩亲兵队相距更近,羽箭的力道也就更猛。宋青书拼杀至今已是十分疲累,第二批羽箭尚未全部落地,第三批羽箭已布满上空。他自知无力抵挡,随手抓起一名元兵往上空抛飞。只听得一串“噗噗噗”的轻响,那名元兵再度落地时,只见他双眼圆整布满血丝,身上中了十数支羽箭,死状惨不可言。
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再挡下第三批羽箭,又向前突进二十步,而王保保仍在距离他们百步开外的地方。却在此时,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宋青书勃然变色,急忙叫道:“七叔!”
莫声谷心领神会,即刻回道:“快去!这里交给我!”
宋青书当即转身向后奔去,方冲出数丈之距,王保保便已在他身后一声怒喝:“杀了孩子!”此言一出,不少元兵步卒即刻向举刀向马车冲去。
宋青书心急如焚,当即一声清啸,运起梯云纵轻功凌空跃起,冒着覆盆密雨,踏着众元兵向天刺出的各种兵刃,向着马车一路狂奔。一众元兵们只见他手中长剑或劈或削、或撩或抹,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元兵们原本是自顾自向着马车冲去,此时竟好似被宋青书追赶着向马车奔逃。
王保保见元兵不是宋青书的对手,当即高声令道:“飞弩亲兵队,裂阵!”他一声令下,即刻便有五十名飞弩亲兵裂阵而出,举起手中弩弓对准了宋青书的背影。
只听“嗡”地一声轻响,宋青书骤然感觉到脑后传来一阵凌厉的破空之声。他身形一纵,分明已身在半空,却又生生拔出丈余,不等身体下坠又是一折,如闪电般向前掠出数丈。如此一纵一折,飘如游云,矫如惊龙,竟是将那些向他射出的羽箭全都甩在了身后。
然而纵使宋青书再快,也快不过人数众多的元兵步卒。不多时,便有七八人赶至马车旁,举起手中兵刃向马车砸去。不过是片刻之后,马匹嘶鸣着倒下,车厢变成一地碎片,婴儿的哭声却仍在四周环绕。众元兵静默片刻,忽然有人高喝一声:“树上!”话音刚落,即刻便有人开始爬树。
宋青书身体下坠,顺势踢翻两人,一剑刺中第三人的胸口,再运梯云纵又掠出丈余,手臂一伸,已抓住了融阳藏身的那棵参天大树上的一根树枝。他接连两次运足内息使出梯云纵轻功纵掠,丹田中的真气已然乱作一团,然而此时却也顾不了那许多。见那树枝受他一拉之力,即刻向下微微一弯,宋青书身在半空稍一提气,身体顺着树枝向上反弹之势腾空而起,即刻落在了融阳身侧。这才发觉原来有一支羽箭射穿了竹伞,擦着融阳的面颊射入了他身下的树枝上。融阳的面颊被羽箭带出一道血痕,这才哭闹起来。
眼见那支羽箭只差一寸便能取融阳性命,宋青书不禁又惊又怕。正欲上前解下融阳,脑后又听得“嗡”地一声,他急忙拔剑疾挡,斩断飞来的羽箭。然而宋青书连运梯云纵轻功,此时内息已将耗竭,□露出空门,竟有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小腿。他挨得一箭,身体本能地微微一侧,顿时便有第二支羽箭自他肩头飞过,“夺”地一声射穿了宋青书用来绑住融阳的布条。融阳原就因疼痛而哭闹挣扎,布条一断,他瞬间翻下了树枝。
宋青书大叫一声,想也未想地便跟着跃下树枝,伸手托住融阳。两人甫一落地,便有数名元兵举起弯刀向他们劈来。宋青书此时正以双手捧着融阳,再多不出第三只手来招架,他右手一松,含光剑顺势落下,右足飞踢,含光剑犹如一道闪电般破空而去,将两名元兵对穿而过。见还有数名元兵围上前来,宋青书再运梯云纵,身体腾空而起,双腿连踢,又踹翻了三人。
正在此时,宋青书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耳边只听得莫声谷放声大叫:“青书,上来!”宋青书转头望去,只见莫声谷扣着王保保骑着快马向他疾驰而来,他急忙拔出含光剑,又顺势劈翻两人,将手递给莫声谷,一飞身便已坐在了莫声谷的身后。
原来王保保下令飞弩亲兵队裂阵之后莫声谷的压力顿减,他拼着身中两箭一路疾驰,终是在第六轮羽箭飞来之前闯入了他们的阵营。弩弓原是远距离方有威势的武器,莫声谷一旦闯入飞弩亲兵队的阵营,便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王保保但见他手持弯刀狂舞,左手忽拳忽掌,不一会,他所珍爱的飞弩亲兵队竟被杀了大半,半空中血花飞溅,呻吟声四起,断肢残臂更是随处可见。
莫声谷这般浴血奋战乱砍乱杀,饶是王保保旧历战阵,也是头皮发麻。眼见莫声谷冲破箭阵,他急忙喝令骑兵上前阻挡,然而莫声谷杀地兴起,双掌连出两掌“见龙在田”将他面前的两名骑兵连人带马震飞出去,将余下骑兵砸倒了一片。莫声谷这般神勇,远是王保保始料未及的,心中暗自懊悔不曾等玄冥二老与他汇合便来围捕。他见莫声谷愈发欺近,更是心惊肉跳,当即轻叱一声,纵马奔逃。
莫声谷心知今日生死全系于他一身,怎能容他逃走,即刻运起梯云纵轻功,急起直追。一众骑兵心知他武功了得,急忙驱马挡在王保保身前。怎知莫声谷身在半空忽然抽出了挂在腰间的一根绿竹棒,使出打狗棒法的“缠”字诀,竹棒一点一拨,架开了挡在面前的七八柄弯刀。手臂一抖,又变为“转”字诀,勾住王保保的后领将他自马背上拎了起来。王保保武功平平,此时被莫声谷拿住身上大穴,手足酸软竟毫无反抗之能。眼见主帅被擒,众元兵立时大骇,尚未及反应,莫声谷已然扣着王保保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一匹马如何都不可能负着三名成年男子并一名婴儿逃走,宋青书便将融阳交至莫声谷手中,又从他手上接过王保保,自他腰间翻出一柄匕首,高声喝令:“杀马、扔下兵刃、全部退后一百步!”众元兵稍有迟疑,他已一刀插进了王保保的右肩。
众元兵见宋青书手下无情立时一片哗然,王保保也吃痛地皱起眉头,转头对宋青书怒目而视,只是他早被宋青书点了哑穴,此时却是有口难言。耳边只听得宋青书沉声言道:“汝阳王仅有这一子,钟爱非常。尔等若再迟疑,我今日便让汝阳王绝后!”宋青书此言一出,王保保便知大势已去。元军铁律,主帅若是阵亡,麾下将士皆要殉葬。他若身死,他们纵使踏平武当也难消父王怒火。
王保保所料无错,不一会,只听得“哐啷啷”、“哐啷啷”的一阵乱响,元兵们手上兵刃尽数被丢在面前空地上,仍站立在原地的马匹也先后嘶鸣着倒了下去。
宋青书眼见众元兵听命退后百步开外,他轻声一笑,在王保保的耳边低声言道:“世子,咱们以后可别再见了!”话音一落,便将手中匕首捅入了王保保的后心。他这一刀捅地极是歹毒,将王保保重伤偏又留了一口气给他,如此可使王保保手下元兵一心救治于他,无暇来找他们的麻烦。他随手扔下王保保,高喝一声:“七叔,走!”
莫声谷闻言,即刻打马扬鞭,向树林外疾驰。此时雨势更大,莫声谷将融阳藏在怀中,将身上内力不住在腹胸之间流转为融阳保暖,融阳哭了一阵见无人哄他,也就抽噎着停了下来。莫声谷策马奔出数十里,眼见元兵始终没能追上,融阳又在他怀中沉沉睡去,这才放下心来。正欲开口,背后忽然一沉,感觉到自宋青书身上传来的冰冷体温,他登时一惊,急忙叫道:“青书?”
宋青书只觉身上发冷视线模糊,冰冷的雨滴砸在身上犹如冰锥直刺入身体,而莫声谷的声音更是遥远地如同在千里之外。他在莫声谷的背上靠了一会,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轻声言道:“七叔,我不想回去……不回武当……”话音未落,他身体向旁一侧,竟一头自马背上栽了下去。
“青书!”莫声谷大惊失色,赶忙跳下马背将宋青书揽在怀中,这才发觉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自他的左肩一直划到了右腰侧,几乎将他整个背部斩成了两段。宋青书在大雨中淋了许久,伤处已无鲜血流出,却是伤处两侧的皮肤俱被泡地微微泛白。后背的衣服先是被鲜血浸透,之后又被大雨冲刷,此时仍染着微红。
莫声谷即刻明白到这一刀必然是方才突围时受的伤,只是为了不拖累他与融阳,青书竟一直忍着剧痛,直至晕厥都不曾吭声。回想起方才青书扶着他腰身的双手逐渐变凉,而他竟毫无所觉,莫声谷只觉痛彻心扉追悔莫及,猛然放声狂呼:“青书!”
宋青书却早已神智全失,再无半点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宋青书:世子,咱们以后可别再见了!
王保保:你等着!咱们没完!死也没完!
宋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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