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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允在正座,努力保持住一宗之主的威严。
徐鹤像点了个哑炮:“我宗弟子本着友好而亲切的态度,在长青山游览,谁料被贵派打伤,扣押,本座必要为我弟子讨回一个公道……”
池语端起手边的茶盏,掀开盖子,吹了吹,沉稳道:“嗯,继续。”
徐鹤:“贵派胡乱栽赃我弟子,陷害我弟子,本座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池语小抿一口茶,轻轻呼出一口气:“嗯。”
徐鹤咬牙切齿:“你身为一宗长老,不仅不对本宗所作所为关心一二,更是态度嚣张、目中无人,德不配位!行为为众人所不齿!你更是在三十年前伤我宗中大弟子,几近要其性命!你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听听,连陈年旧事一并被挖了出来,总得把陈芝麻烂谷子一并提起来,揉吧揉吧,丢你脸上去,恶心你。
他说的如此恶毒,连谭允都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瞪着徐鹤,像是要把他从擎霄殿里丢出去。
但池语依旧只是将茶盏搁下来,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嗯。”
谭允非常佩服池语极其强大的心脏,然后场内指导道:“师姐,你不能光应声,你得给句话。”
池语一副讶然模样:“还得说话?我以为弑辰的人来了,连挣扎都免了,直接定罪呢。”
谭允慌张:“那不能。”
程聪脸也黑了:“池长老说笑。”
池语笑笑,又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茶盏放下去,茶水下肚了,池语叹口气,缓缓道:“说笑?你瞧我像是跟你说笑的样子吗?”
“你瞧瞧你给我的见面大礼,那哪像说笑的模样。”池语看着自己的指尖,口气漫不经心的,“又要让我跪又不给我行礼的,这不活脱已经认定我有罪吗?”
她抬眼,眼神冰凉,“何苦还叫我来自己认一遭呢?”
程聪眼神一暗,心中大骇,但他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细细密密的威压从池语身上扑过去,只包裹住了程聪一人,就像一块永不能翻身的陨石死死压在他的头上,无论他往哪儿逃,都逃不开。
程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被池语身上散发并逐渐叠加累积的威压彻底困住,力量之恐怖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安稳坐在原地,他被迫从椅子上滑下来,双膝死死磕在地面上,偏生对面的池语还笑着,看他一点一点强迫地跪下去——
池语确实是笑着的,一个非常标准且礼貌的微笑,看着眼前的硬骨头头磕在地上,腰身深深地弯下去,却连口气也没怎么变:“呀,这会儿行此大礼,我可受不住,你们三大宗的人行礼,受礼之人怕是要折寿。”
徐鹤也看见了这一幕,心底十分震撼。他感受不到程聪扛着的威压,只觉得他是自愿跪下去的,又听见池语一通嘲讽,已然快坐不住,总觉今日怕是要铩羽而归——
他的感觉没错,池语并不打算让他们完整地滚出擎霄殿,至少,要付出那么一点代价。
她也不撤威压,只是往后坐了坐,吹了吹指尖,道:“你的弟子,擅闯我柏峰,被我阵法结界拦住。暂不说他们来我长青禁地,有什么目的、有什么想法,你且说说,你今儿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话问徐鹤。
徐鹤咽了咽口水,一梗脖子,道:“要人,要你给本座一个公道。”
谭允扬眉,“仗着有弑辰的人?”
徐鹤一仰头,“有无他人,我都要讨个公道!”
?
小老头比顾渊还要水壶,还能装。
池语一挥手,撤了压在程聪身上的威压,揉了揉眉头,淡淡道:“你先回长青园。”
被长时间压着跪下不得动弹的程聪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一下,那呸的一口在嘴里千回百转,终是没能出去,狠声道:“是。”
他刚要离开,却被徐鹤喊住,咬牙道:“且慢!”
程聪抬头,阴沉沉地瞧了一眼徐鹤,徐鹤被吓得放下了欲拦的手,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池语和谭允在上座看着,直想笑。
她看着徐鹤的眼神黏在程聪的背影上,眼睁睁瞧着他离开了擎霄殿,原本直挺的背脊,一点一点弯了下来。
大门一开一合,视线里彻底没了程聪,而徐鹤仍旧不肯回头。池语笑笑,无所谓地道:“来,接着讨公道罢。”
谁料徐鹤操着一口颤抖的声音,几乎像是要哭出来,“你怎么敢?”
池语:?
“你怎么敢!”徐鹤突然愤怒转身,眼圈都是红的,“你怎么敢赶走三大宗的大师兄?”
池语摸着腰间的小刀,不敢?老子连砍了你都敢。只是怕牵扯太多事,不愿做罢了。
徐鹤气得浑身颤抖,一脸的褶子皱在一处,却又不敢真的撒泼,“本座从前上长青,从未遇见过甚么劳什子的结界!更遑论你的柏峰!你分明恶意扣押我宗弟子,想要出口恶气,又将他们关押,偏说是他们闯了阵法结界,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不配做长老!”
池语偏身去跟谭允说,“你瞧瞧,给自己的定义还是很清晰的。”
谭允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俩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徐鹤听了个一清二楚,抖得更厉害了,却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句话。
池语听得烦了,揉了揉耳朵,啧了一声:“恶意窥探宗门重地,欲对宗门行不轨之事,我宗按律关押论处,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你配做长老吗?”
不等徐鹤回答池语便自己应了,叹道:“你当然配,你们那芝麻大小的宗门上下齐心,跟你一模一样,你当然配做你们的长老。”
徐鹤老脸涨红,没了程聪,他只能自己分辩,“胡扯!他们只是去柏峰参观,如何是窥探宗门隐私!”
“好一个上柏峰参观。”谭允也喝了口茶,“长青园那般大,你们还不够转的,非要上三大峰禁地参观,你是觉得你有几条命?”
池语嗤笑,“别宗山脚已经不满足你们了,你们现在已经开始妄图上别宗峰顶了吗?”
“禁地?禁地会没有阵法结界?”徐鹤愤怒,“此前弟子一直未碰到过任何阻拦,莫说阻拦,连人影都看不到!连擎霄殿都没有结界,三峰会有阵法结界?你分明是公报私仇,妄图扣押我宗弟子!”
这话颠三倒四,揪着一个点不放,偏要不要脸磨出个结果来。池语听得头疼,“三峰禁地,容你造次?我若是阵法摆在显眼处,那叫阵法?那叫障碍越野赛!”
池语冷笑,“你二人如何上得擎霄殿,自己不知?世人皆道我池语乃长青阵法之母,我怎会不给三大峰设立阵法结界?你们进出擎霄殿皆需通过我二师弟的首肯,结界方能打开允你入内,怎么到我这儿,便可擅闯了?”
她眉眼一冷,扬声质问:“你说你从前皆未受到阵法阻拦,我倒要问你,你在我闭关期间,偷溜来我长青几次!你身为一宗长老,数次偷偷闯入我长青,所谓几何,又该如何论处?!”
“我长青半山往上,全是结界,唯一没有阵法的时间段是我前几年闭关修炼,你说你上我柏峰一路未遇阻拦,你如何进得了我长青护山阵法?何时摸上的我柏峰禁地?!”池语步步紧逼,“你又说龙啸弟子来我柏峰参观,只是参观而已,你又如何得知他们走了哪些路、遭遇了什么、又被我长青关押!”
池语抬起右手,手腕一转,一枚溯影珠浮现在她的手心。她的语气重新平静下来,仿佛一切都未曾经历过,只是淡然道:“溯影珠在此,你的一言一行,全部有记录。若还想抵赖,我大可,让你也去蹲蹲我们长青的地牢。”
徐鹤在溯影珠出现的瞬间往后退了一步,他哑了火,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手指蜷缩又展开,最终磕磕绊绊问,“我弟子身在何处?”
谭允笑笑:“地牢。”
师姐说在地牢,那么他们就在地牢。
徐鹤依旧想挣扎,“本座不信!你们本没有阵法结界,都是栽赃、抵赖……”
池语彻底厌烦,一挥手,两名身强力壮的长青弟子走上前来,站在徐鹤身后,一左一右。
“这些话,我自会向众人分毫不差地放一遍,你擅闯长青、意图不轨之事,交由他们来评判。”池语把玩着溯影珠,漫不经心道:“至于你信不信阵法……”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将人丢出擎霄殿,请徐长老,自己回长青园罢。”
话音落定,两位弟子直接动手,完全不顾呼叫挣扎的徐鹤,径直将人拖出了擎霄殿大门。池语垂眉,手里的茶碗盖子掀起来又放下去,直到她听到了徐鹤的惨叫,方吐出一口气,抿了一小口尚有余温的茶。
谭允自然也听到了,他蹙眉,问:“师姐,擎霄殿外的阵法不是早便撤了吗?”
“为了正当扣下那几个偷上柏峰的龙啸弟子,我拿灵石给整个长青临时布了几个结界。”池语吹了吹指尖,“至于龙啸的弟子,让他们先在地牢老老实实吃几天苦头,等水风宴了,再放出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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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地牢。
顾渊戴着万面,由着莫启指点,轻而易举找到了关押在地牢最深处的那几个龙啸弟子。
没人认得出他来,龙啸弟子以为,他只是个运气好的,混上柏峰了。
领头的人骂骂咧咧的,要顾渊救几人出去,搞死那个池语。
顾渊笑着攀上了地牢的围栏。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只是神情,却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搞死池语?”
他嘴角挂着弧度,眼神却冰冷得骇人。
“那我不得,先搞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