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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凤昔

作者:山羊吃胡萝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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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昔像往日一样躺在凤凰树上,盯着结界发呆。

    千年之前,对她千依百顺了两万年的父君,突然决定将她关到凤凰林。

    她在父君母后寝殿外求了三天三夜也无济于事。

    说是千年之内她将历经一死劫,唯有求助凤凰林中凤族亡灵庇护,或可化解。

    如今千年已过,父君母后为何还不接她回去?

    咦?

    今日这结界似乎有点不一样。

    凤昔就这么看着一团黑烟突破结界,径直朝她扑来。

    避闪不及,“啪嗒”一声,黑烟呼到脸上,然后滑落在地,又滚了两圈。

    凤昔从树上跃下,围着黑烟左右踱步,细细观察。

    死物一团。

    两天之后,凤昔得出结论。

    凤昔依旧日日爬上凤凰树,喝着哥哥们送来的琼枝甘露,醉了便将剩下的甘露倒在那团黑烟之上。

    如此过了半月,那团黑烟竟化作男子模样。

    凤昔瞧着,竟比自己的哥哥们还要好看。

    “大胆小贼,竟敢擅闯仙界,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身为仙族小公主,从来千宠百爱,两万多岁,却仙力平平。

    对方显然不是仙族中人,凤昔显得底气不足。

    那男子倒也识趣,抱手作揖道:“上仙莫怪,小仙青择,乃是望城山中一普通地仙,偶遇魔族,打斗之余误入凤凰林,还请上仙海涵。”

    “既是仙族,为何不见护体仙元?”凤昔停顿一下,“反倒变作一团黑烟,戏弄于我。”

    “回上仙,小仙日前与魔族动手时不慎魔气入体,不幸化为黑烟,幸得上仙甘露相救,这才恢复人形,绝非有意戏弄。”

    见他说得诚恳,凤昔稍稍放松。

    “如此,暂且信你一次罢。”

    轮到青择迷茫了。

    这仙族小公主,未免太——单纯了点。

    “咳!”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凤昔轻咳一声,“地仙青择,我且问你,你既入得这凤凰林,可有办法助我离开?”

    “有。”

    “那好,本公主命令你,现在马上带我离开。”

    青择当真把她带出了凤凰林。

    不仅如此,他还带她见识了人间的贪嗔痴恨,又带她看过了妖界的肆意洒脱。

    他送她斩神草。

    斩神草长在魔域的亡灵沼泽,又有上古凶兽八爪火螭看守,青择千辛万苦为她采来。

    最后,凤昔将青择带回了天宫。

    天帝心中不安,直觉告诉他青择并非普通地仙,他没有仙根、没有人魂、没有妖丹,甚至连魔气也探不到。

    但终究拗不过凤昔。

    公主大婚,三界同庆!

    这一日,仙界至宝混元鼎被夺,青择魔族身份暴露在众仙妖面前。

    混元鼎原是神界法器,其中蕴含的神力,乃是仙族几十万年来修炼的根基,也是仙族高于人族、妖族的象征。

    斩神草化剑,凤昔持剑指着他,凤昔哭着问他可有爱过自己,哪怕片刻。

    不曾。

    便是他的答案。

    一剑刺穿胸膛。

    凤昔看着青择主动撞上剑尖,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失。

    斩神草可弑神,自然也可杀魔。

    此时凤昔才明白,那株斩神草,是青择送给他自己的。

    青择虽死,混元鼎却不知所踪。

    公主凤昔犯下大错,罚往蛮荒,万年不得归仙界。

    百年之后,凤昔在蛮荒产下一子。

    那孩子先天不足,出生不过三个月,已快魂体消散。仙族与魔族结合的孩子,注定活不长久。

    就在凤昔万念俱灰之际,一名魔族出现,告知她重聚魂体并非不可能。

    舍弃仙根、重修魔道。

    她就可以拯救她的孩子。

    凤昔恨青择,但她爱这个孩子胜于一切。

    仙族公主自毁灵脉、活剥仙元,天帝震怒。

    那魔族交予她一只纯银扳指,上面雕刻血红弯月,名唤“探魂血月”。

    告知她只需将孩子的魂体附于血月之上,再为血月提供足够的人魂,五十年之内,定可重聚魂体,死而复生。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她便挑选人气充足之地,祭出血月,吸纳人魂,滋养孩子的魂体。

    而她自己,也通过吸食人族精血,又有魔族至宝血月相助,短短几十年便修成血魔。

    那些被吸干精血、抽取魂体之人,白日便会重新活过来,行动如常,甚至不知自己早已身死。

    活人若是接触这些已死之人,夜里自会受到血月召唤,主动赴死。

    看完凤昔所有记忆,千池轻蔑一笑。

    “无知,现在本殿便让你看看,你口中的孩儿,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探魂血月不知何时到了千池掌中,她轻轻一吹,一缕魔气便从血月中钻出来,飘到凤昔跟前停住。

    “不……不……不可能……”

    凤昔倒退两步,不敢相信自己拼了命去救的孩儿,只是一缕魔气。那她舍弃仙根、化身为魔又是为了什么?

    她瘫坐在地上,痴痴笑着,泪水混着血水,使她看起来比鬼更像鬼。

    “青择,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凤昔想不通,她爱青择入骨,而青择为何待她如此,那些风花雪月、海誓山盟,全是假的吗?

    她想了一百多年,恨了一百多年,也错了一百多年。

    到如今,再难回头。

    “凤昔,恳请神君降罪!”她终于想通,只求一死。

    “凤昔,你所犯罪业,纵使万死也难抵一二,今我以神官之名,削去你一身魔力。你将以凡人之躯度过余生,死后永坠畜生道,生生世世不结善缘。”

    失了魔力,凤昔变回原本的模样,仿佛她还是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仙界小公主。

    “谢神君!”

    跪拜完千池,凤昔从怀里掏出当初青择送她的斩神草,朝心口刺去……

    前尘过往,不过镜花水月。

    父君、母神、兄长,凤昔想你们了。

    千池掸掉斩神草上的血渍,连同探魂血月一起收入囊中,这才转头走向小魂徒。

    伤得不轻呢。

    调动灵力,又将灵力聚于右掌,覆上小魂徒额头,灵力瞬间被往生印吸收。

    不多时,灵力游遍周身经脉,往生感到无比轻快,身上的伤全好了。

    “神主!”

    往生唤着千池,差点哭出来。

    被血魔凤昔挟持的时候,他才深刻体会到凡人是多么渺小,随时可能殒命,当真命如草芥。

    那一刻,他想如果千池在该多好,然后她真的来了。

    他有太多太多问题想要问千池,待真的见到了她,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对于千池、凤昔他们的世界,他一无所知。

    千池与他不是同类人,这个认知让他感到难过。

    千池注意到小魂徒从刚才便呆呆地看着她,眼神委屈又迷茫,想来是吓坏了。

    心神一动,小魂徒便昏睡过去。

    往生在迎贵楼客房醒来没有见到千池,以为她又丢下他,急急忙忙便往楼下跑。

    刚到楼梯口,便看到千池坐在一楼慢悠悠饮酒。

    依旧是一身红衣,额间凤羽印因为饮了酒,微微发红。

    往生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千池见小魂徒醒了,便招呼他下来吃饭。

    这一桌好酒好菜,可是她从人间的都城买来的,只是这酒远不及昨日的桂花酒,可惜往后再喝不到了。

    昨日馋猫似的小魂徒,面对一桌佳肴,许久未有动作,千池猜他定是因为昨夜之事暗自纠结。

    “血魔已死,浠水城和江云城的惨案不会再有了。”

    “嗯。”

    还是不动筷子。

    “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闻言,往生抬起眼睑,终于憋不住。

    “你,还有我,额上的是往生印吗?”往生指了指千池,又指了指自己。

    “往生界是什么地方?”

    “浠水城的人明明五年前已经死了,为什么?”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连珠炮似的,问得千池脑子嗡了一下。

    “浠水城的人确实已经死了很久,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千池举起手,探魂血月此刻正戴在她左手拇指上。

    “此乃探魂血月,是魔域之主重幽境之物,血月中藏有往生之力。”

    “死去的人,只要尚有一息人魂,往生之力便可让他们短暂复生。而这些人之所忘记自己已死,是因为他们的意识被血月中强大的魔力控制。”

    即便重幽境有心遮掩,仙界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未发现凤昔作恶。哼,怕是有人天帝坐久了,忘了谁才是三界之主。

    “你额上确是往生印,但本殿不是。”

    “至于往生界,以后你自会知晓。”

    “那往生界之主呢?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给我取名‘往生’?”

    直觉告诉往生,他的名字并不简单。

    “往生界之主不过是个无趣又老不死的家伙,不提也罢。”

    千池摆摆手,不愿再提往生界之主。

    “至于你的名字么——”千池沉吟了一下,“随口取的。”

    啊?

    随……随……随口……取的……?

    “魂徒是什么?”

    “本殿的传人。”

    “那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是神仙吗?”

    “不是告诉过你,本殿乃是千池,仅此而已。”

    “你可知我从何而来?父母是谁?”

    “天生地养。”

    “为何我的容貌十六年不变?”

    “天选之人,自然不凡。”

    呃……

    “还有问题吗?”

    “没了。”

    有,但不想问了。

    往生怕继续问下去,自己会爆炸。

    酒足饭饱,千池在方桌上留下两片金叶子,率先朝外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往生若有所思,她竟真的寻了钱来。

    “往后,本殿不会再丢下你。”

    突然,千池转过头,对着往生微微一笑,天地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