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家闺秀反穿记 > 第24章

第24章

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大家闺秀反穿记 !

    睁开微涩的眼睛,唐诗诗轻撇了一下眉头,继而缓慢的撑起头来。

    淡紫的床幔,从上垂下来的玉珠挂饰,香木桌,首饰妆盒堆满的妆台,雪梅纷飞的屏风...

    天刚微亮的晨光投进屋子,照亮了雅致的女子闺阁。

    唐诗诗打量屋子的神色疏离又陌生,过了一会,她眼里的神采聚拢回来,才蓦然想起,这是她自己住了十多年的闺阁;

    但是,她记得她似乎忘了什么,是什么呢。

    一直在外间关注自家小姐动静的大丫头初柳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屋,她轻声唤道:“小姐醒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手放在了唐诗诗的胳膊上,轻柔的把唐诗诗扶起。

    唐诗诗心头还有些紊乱,手已经十分自然的搭在了初柳的手臂上,侧身坐起。

    初柳伺候了自家小姐起床,才稍微用大一点的音量向门外道:“小姐醒了,都进来伺候着。”

    她的话音一落,几个丫头便掀开门帘鱼贯而入,动作轻盈,只发出轻微的声响,手上稳稳的端着洗漱用具。

    初柳手脚利落的为唐诗诗穿戴好衣裙,唐诗诗听见自己出声道:“初柳,今日该是向祖母请安的日子罢?”

    声音不急不缓,柔中带脆,自有一股高华的气韵。

    然而,唐诗诗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自己的灵魂中窜起,让她浑身战栗——这不是她说出来的话。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挣扎着从初柳手里抽出手臂,霎时,就像挣脱了什么沉重的负累一般,她一下子从自己的身体中脱离出来。

    初柳伸手理了理顺滑的裙摆,满意的看着没有一丝皱痕的裙子,站起身回道:“回小姐,正是今日。”

    靳挽月垂眸轻轻唔了一声,唐诗诗飘落在对面,怔怔的看着以前的自己。

    一袭烟水百花裙,莹白的腰带妥帖的勾勒出堪堪一握的腰身,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至臀部,如同白雪砌成的小脸永远是一个清淡的表情。

    没有一丝烟火气儿。

    唐诗诗看着,莫名的想落出泪来,她此时思绪混沌,不甚清明,想不出自己为何在此,只好怔怔的站在一旁。

    两个丫头手脚灵活的伺候靳挽月洗漱完,靳挽月移步坐到梳妆台前,初云拿过早就备好的几个瓶子,细而缓的给她涂抹在脸上和手上。

    唐诗诗看着屋内分工细致,做事有条不紊的众丫头,脑袋里面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蜂拥而至,为了证明脑中所想,她快步走到用屏风分割而出的琴房,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去——

    一把古琴静静的安置在琴案上,一尾凤凰的图腾在其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此琴名“凤天”,是皇室尊贵的象征,拥有者一般都是历代皇后,靳挽月在大婚之前就被赐予此琴,可见当今皇后对她的满意与喜爱。

    皇后娘娘已经赐下此琴,可见离与太子大婚只剩下五个多月,离祁天盛典只剩下三个来月。

    唐诗诗捂住差点喘不上气儿的胸口,偏头去看端坐在梳妆台前的靳挽月,她秀雅的脸上,在丫头的打趣下,一双美丽的眸子里泻出一丝羞意。

    ——这也是离她命殒之日,不过几日。

    初柳掀开门帘进来,把刚刚新鲜制好的玫瑰露递给靳挽月,靳挽月喝了,初云才给她上了口脂。

    待一切收拾妥帖了,靳挽月才带着丫头去锦荣堂给老夫人请安,唐诗诗紧跟在后面。

    她知道自己是唐诗诗,也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但她却不懂目前这般情况,只是感觉冥冥中有股力量牵引,让她跟在靳挽月的身旁。

    绕过假山回廊,刚走进锦荣堂便觉得有一股清凉之气铺面而来,锦荣堂中花木纷繁,时至盛夏,说不出的清凉袭人。

    唐诗诗一路走来,眼里面闪过怀念,却唯独没有眷恋,她心中隐约的记得,还有更值得留恋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靳挽月一行人一进入锦荣堂,便有机灵的守门小丫头瞧见,赶紧的进入通报,等她们到了门外时,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从里屋传来,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席嬷嬷亲自出来将她迎进去,态度亲热中带着熟络。

    锦荣堂里面的摆设大气而厚重,家什都是有了一定的历史,彰显着家族的传承深厚,窗户支开,有清风流动,舒爽怡人。

    每日晨时请安,里面挨挨挤挤坐满了都是女眷,唐诗诗一进去,眼睛就看向了中间高位上坐着的那位老夫人。

    老夫人满头的银丝整整齐齐用簪子簪在脑后,皮肤白皙,她说话时,眼角的皱纹皱在一起,就像是笑的纹路,让她看起来很是慈祥。

    唐诗诗走到她的面前,轻轻的摸了摸老夫人的脸,她的眼睛里面溢出的是满满的想念,清淡的表情柔和了不少,慢慢的,她再放下手来,嘴角荡开释然的笑意。

    想来这个府上,唯一真心待她的亲人,便就只有老夫人罢。

    靳挽月给各位长辈见了礼,靳老夫人便亲热的拉过她的手,叫人抬了小杌子在她的身侧坐下。

    满屋子的人都笑吟吟的看着靳挽月,面上扯出来的都是善意,老夫人看着气韵高贵优雅的嫡孙女,眼里面都是喜爱。

    唐诗诗错眼看去,目光定在靳家三小姐靳千玉身上。

    在一群衣饰华丽,妆容精致的女人中,靳千玉坐在其中格外明显,她的容貌气质说不上异常好,但是那一身雪白细腻的仿佛透着晕光的皮肤,立马让她在所有女人中脱颖而出,吸引人的眼球。

    这个让她从小羡慕以至于嫉妒的三姐,唐诗诗现在看着,却突然间没有了那种嫉妒的心思,琴,棋,书,画,德,工,仪,容,女子该会的种种,她比靳千玉好了不知多少倍,但是她羡慕嫉妒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来自父母的关注。

    她也有了父亲母亲的疼宠,如何还来羡慕靳千玉,唐诗诗脑袋里面闪过这样的想法,于是马上把视线从靳千玉身上移开。

    靳挽月前来请安,不紧不慢的回答了老夫人问的一些问题,然后和各位婶娘姐妹客气的交谈了一阵,老夫人便让各自回了屋去。

    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在唐诗诗面前重新演绎,让唐诗诗心里面模糊的记忆片段愈发清晰。

    出了锦荣堂,靳挽月沉默的跟在靳家主母身后,机械的走着,眼神放空,不去听前面欢乐融融的交谈。

    唐诗诗走在她的母亲身边,这还是她们母女最亲密接触的一次了,透明的身体穿过青石道路两旁的花木建筑,她偏过头近距离的打量她的母亲。

    端庄保守的装扮,为了掩饰憔悴的脸色,脸上上了厚厚的一层粉,偏头和落后一步的人说话时,扯起的脸部弧线很是僵硬。

    一个干枯而快要腐朽的人,用保守的装扮遮掩心里的尖锐与冷漠,没有一丝人气儿。

    唐诗诗这样看着,都觉得自己的心尖儿颤了颤,她偏过头,不再去想,她们的母子缘分在她身死的一刻,便已尽了。

    靳家主母和抱在自己身边养着的庶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靳千玉从夏日的花说到夏日的冰饮,声音清脆带着无穷的活力,时不时的回头询问靳挽月的意见“是不是啊妹妹”“你也觉得如此罢,嘻嘻。”

    靳挽月礼貌的答着,点头,或是是“嗯”了一声,话很少,语气不疾不徐,靳家主母侧眼看了她一眼,满意的垂下眼帘,又斜眼看了一路不停的说,活泼过了头的庶女,唇角阴冷。

    回到正房,打发走了庶女,靳家主母坐在上方的位置上,卸掉那一层伪装得端庄的壳子,眼角垂下来,淡淡发问“九天玄舞学得如何了?”

    在母亲阴沉沉的气势下,靳挽月绷紧了背脊,恭敬的道:“回母亲,舞已经学会,只需熟练即可。”

    正房的摆设环境,或者是人都让人觉得十分的压抑,唐诗诗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股涩意在唇齿间酝酿,她能离靳挽月的身体十米远,于是她走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对着清晨升起的日光出神。

    她知道母亲会对她说什么,不,是对此时的靳挽月说什么,无非不就是让她不要把精力放在琴棋书画上,而是要将所有的心神都拿来学习祁天之舞,不要忤逆宫里面派来教习礼仪的嬷嬷,要认真学习管理之法...

    靳挽月从正房出来,在外面等候的两个丫头连忙跟上,唐诗诗看了眼靳挽月雪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垂下眼睛。

    结束了,就要结束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终究会回到自己眷念的地方去,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到这个地方,回到她将要殒命的时候。

    回到琼玉楼,唐诗诗飘浮在半空中,她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几个丫头伺候了靳挽月用完早膳,就有教习嬷嬷踩着点进了琼玉楼,靳挽月便开始了一天学习。

    以强硬的姿态逼着她学习各种枯燥乏味的内容,没有任何兴趣,她的表现却不能让各方关注的人失望。

    唐诗诗偏过头不去看靳挽月的表情,那种追求被人生生打碎的破碎表情,那种人生被人桎梏的无力感,想要努力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的茫然,那是靳挽月第一次感到强烈的,不想要继续下去的情绪,可是她连反抗都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被母亲培养出来的,清高的才女,德容工整的大家闺秀,不沾俗世,不理人情,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在十一岁时,便跟着母亲参加各种宴会,展示才艺,靳家四小姐之名很快便名满京都。

    在靳挽月用才情换得了名声与利益,将她养成了单纯,只爱艺术的性子,之后又狠心的将她拉下尘世,以强灌方式,将她所欠缺的东西一股脑的灌输给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她能不能平静的接受。

    这般懵懂的性子如何能够适应得来尔虞我诈的宫廷。

    她只是她母亲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用一块高品质的模板,自己执笔,雕刻出了完美无缺的人,想来,在这将近半年的婚期筹备中,靳挽月将会接受很多调/教,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谁会想到她会突然暴毙呢。

    唐诗诗没有什么情绪的想。

    她虽说性子比较单纯,不通暗事,但这次突然间返回到了这个时间点,就像是无师自通,将一切看得比较透彻。

    也许,也是她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分析的缘故。

    唐诗诗飘荡的空悠悠的身体,看着靳挽月一次次的将水袖抛出,扭腰,劈腿,旋转,飞跃,舞姿绚丽,又带着神秘的奥义,脚步急转间,让人连呼吸都情不自禁的放缓。

    灼热的空气挤压着她的皮肤,“啪”的一声,一滴又一滴的汗水滴落在地上,似乎清晰可听。

    即使是所有安排都让靳挽月抵触,她还是竭尽全力的完成,或许是从来都严肃冷淡的母亲如此殷勤期盼缘故,她总是舍不得让母亲失望的。

    即使是没有身体,唐诗诗都像是感到有一股沉闷的气团堵在嗓子眼,那么的让人难受。

    父亲的疼爱给了大哥二哥三姐,母亲的精力给了欲/望,靳挽月所求的宠爱无人能给,便将一切热情投注于绘画和琴艺,但她所有的努力都被自己母亲一个轻蔑的眼神打败。

    ——琴棋书画能吃吗,能让你获得男人的宠爱吗,别天真了,你只需要听从母亲的安排便可,莫在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唐诗诗想,幸好她重活在了另一个世界,否则她该怎样去面对这样涩不堪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