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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浅处不妨有卧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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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漏深,一灯如豆,正是农家最畅心快意的时候,田里的收成好生的安放在仓库里,一年的赋税也都缴尽了,再没心事。圈里的猪羊也都肥了,老黄牛安静地嚼着草料,檐下挂着红艳艳的辣椒黄澄澄的玉米。坛子里腌的好咸菜,地窖里藏的好菜果。

    忙碌了三个季节,终于可以睡个回笼觉,脚头蹬妻,怀中抱子,白天在村口摆上龙门阵,晚上看看祭祀的大戏,回来烫了几壶热乎乎的家酿,就着熏好的香干猪头肉痛饮几杯,暖暖的睡过去,连梦都没有一个的。

    而紫禁城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后宫里地龙烧得旺旺的,火烛点得亮亮的,映照着美人如花,可惜却是相对无言,抽几管水烟,描几笔花样,看看更漏,夜已深,外头除了呼啸的北方,什么声音都没有。

    那么多的娇花等待着的无非是皇帝,可惜皇帝却无心去想着寂寞流年憔悴了谁的容颜,他享受着美人的陪伴,心里惦记着的不过是江山。

    捏着朱笔,狼毫上晕着的朱砂艳过鲜血,不留神便滴落到奏折上,康熙却没注意到,李光地上了好几个疏陈,针对各级官吏侵吞、挪用公款、粮米成风和“法轻易犯”的弊病,李光地上疏建议立法清厘宿弊,严加盘查属库及各种支出,有犯者实行重治,“嗣后地方官如挪移银至五千两以上或粮米六千石以上者,无论已未革职,仍拟满流,不准折赎,即遇恩典亦不准减免。庶人知畏威法,而仓库加谨矣”。

    七月科考的疏漏,他也有条陈,除同意九卿所议各款外,在严肃考场方面提出了三条意见,一:势要勒收关节,许考官据实出首;二:加强考场巡察,务求精密严肃;三革逐试场中所用儒士,以杜暗中行奸。

    康熙不觉看得入了迷,刚从外地回来,千头万绪理不清楚,他既要处理积压的事情,又要去查探太子的举动,年关将到,各样的筹备也不得不过问几句,换了常人一定觉得辛苦,可是康熙偏偏甘之如饴,乐此不疲。

    奏折边上掐出了指甲印,再拿朱笔圈了好多评注,康熙把李光地的奏折单令摆在一边,预备着明日发给九卿共议。

    这个人,虽然德行有亏,利名心又过重,可是论起能吃苦肯干事了,还是他排在第一位,康熙不怕人有野心,只怕人没本事,名利算什么?朕给得起也收得回,就怕不会做事还喜欢标榜着清名拿捏别人的这种人!

    毓庆宫里传晚膳的时候,从康熙的小厨房送过来了好几道菜,都是皇帝特地赏给自己儿子儿媳妇吃的,皇太子对着南边磕了个头谢恩,让人把皇帝送的菜摆在桌子的正中央。

    皇太子是跟着皇帝长大的,讲究的是个“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吃着喝着,中间停顿下再继续吃着喝着。

    太子妃伺候着皇太子用饭,又分一只眼睛去盯着嬷嬷照顾小格格,忙得不得了,瞅见皇太子开始要茶漱口了才陪着小心问:“爷,眼看又是大节气了,有些东西应该安排起来了吧?”

    可惜皇太子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半天才懒懒散散应一句:“往年你办的不是挺好的吗?何必又来麻烦我?照着以往的例办就是了,再不会有错的!”

    说着皇太子便起身了,皇阿玛这几日都在考核各地卓异的官员,这是什么意思?担心我的手伸太远吗?这一次皇阿玛外出,自个可没安插多少人啊!毕竟隆科多刚刚被拉下马,自己让皇阿玛跌了面子,怎么也得做个姿态出来。

    又想着弟弟们都被分了旗主,就更不高兴了,这样的恩典不是应该留着自个登基的时候来做吗?既拉拢了弟弟,又正了自己的位分。

    现在分了旗,岂不是坐看弟弟们各自为政?别人还罢了,老四老五是老实人,老三老八伶俐,可是大阿哥是什么人?无风都要搅出几个浪头让自个为难的人,如今得了最大的旗主,岂不是正好跟自己打对台?

    不成,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让大阿哥得了意去!

    出去一趟,四阿哥同十三阿哥的感情明显好了起来,一个刻意肯亲近,一个爱摆点架子,两人一拍即合,四阿哥成年已久,膝下却荒凉,二阿哥弘盼去岁便走了,大阿哥弘晖同三阿哥弘昀都身子骨不好,时常肯病,四阿哥也不敢多亲近他们。

    如今有个幼弟事事依靠着自己,时不时睁着远远亮亮的眼睛跟在自己后面,哥哥哥哥的叫着,这样的滋味在四阿哥看来是新鲜有趣的,十三阿哥但凡有什么求教之处,他都是欣然倾囊的。

    回来之后哥俩好的两人被康熙点名表扬了,夸四阿哥有风范,夸十三阿哥上进又孝顺,把几个小阿哥的鼻子都气歪了。

    最不服气的是十四阿哥,明明两个人是并肩生同时长,自个的母妃出身比十三阿哥还高一些,论起得宠来,也是自己母妃更得宠,怎么到自个身上就这样不如人?

    到了冬月,上书房里的课读也管得送了些,十四阿哥抽个空子就溜了出来,带着几个哈哈珠子,就晃悠到了八阿哥府上。

    因着偷着来的,十四阿哥去的后门,八阿哥府后巷是背街,门房十几个长随烤着火,十四阿哥的哈哈珠子把门拍得山响,长随们跳出来一看,嗨,多精神一娃娃,熊皮帽子戴着,貂毛披风裹着,脚上的狼皮靴子上还绣着些宝石。

    奶声奶气的娃娃摆起主子谱来一点不比他的哥哥差些:“你们主子在不在啊?爷来瞧瞧哥哥!”

    长随们估摸着年纪,应该是宫里的小阿哥,忙开了大门,把马牵进去,又把十四阿哥从马上抱下来,哈哈珠子跟上来要把十四阿哥背着,被十四阿哥一把推开:“爷自己走。”

    偏偏天上落了些小雪,地上的石子甬路滑溜地不行,才走了几步,十四阿哥便摔了个结实,众人也不敢笑,把人扶了起来背背上送了进去。

    八阿哥在书房早得了信,这不尴不尬的钟点,十四跑了干什么?忙把案上的东西都锁进匣子里,看看没有什么遗落了,才让人过来守着书房门。

    十四阿哥解了披风,去了帽子,把手炉怀炉都丢给哈哈珠子,丫头端了热茶过来,十四阿哥也不接。

    八阿哥才进来,就看见一个裹得毛茸茸的团子向自己行礼,实在是好玩,把弟弟拉到身边坐着,丫头们轮番过来送汤送点心,十四阿哥的脸蛋被烤的红扑扑的,像足了苹果。八阿哥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怎么想到到我这里来?我可没有红包给你!”

    十四阿哥翻了翻眼睛:“八哥就是小气,要钱我就去找九哥了。”

    八阿哥哈哈一笑:“你知道就好,老九有钱,你们多去烦他最好,告诉你啊,他腰间的烟荷包里都裹着银锭子!”

    十四阿哥眼睛一亮:“真的吗?真的是银锭子?”

    八阿哥点点头:“十足真金,告诉你啊,有时还有金锭子呢!”

    十四阿哥微微张开了嘴巴,一副惊讶地样子,八阿哥很想拿手指头戳戳他,逗弄弟弟真好玩!

    可是很快十四阿哥就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银锭子金锭子什么的可不是重点:“哥,我想办差事,你带着我吧!”

    八阿哥一愣旋即笑了,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你还小,急什么,等开了年,皇阿玛必会安排的!”

    十四阿哥不干了:“我不等,十三同我一般大,凭什么他就可以跟着出门办差?”

    八阿哥抓了把果仁慢慢剥,剥一个吃一个,只是望着十四阿哥笑,也不说话,十四阿哥扬着圆圆的下巴尖,眼神里都是倔强。八阿哥就想起来以前的老十四,最是惊采绝艳的人物,最是风流绝伦,怎么就摊上了那样一个亲哥?

    德妃死的时候,老十四拉着自己的手哭得没有声音,是啊,任谁都会憋屈的,亲大哥是新皇又如何?当年他亲近的就是佟佳氏,登了基又打算粉饰自己的出身,母妃一族都被新皇摆布,自己被新皇防贼一般警惕着,偏偏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哥!德妃走得不服,而老十四又何尝肯服气?

    八阿哥塞几个果仁给十四阿哥:“找我有什么用?找皇阿玛啊?再不然,求求你四哥,近来皇阿玛看着他的很。你八哥又穷又笨,找我没用的!”

    十四阿哥把果仁都攥在手心,昂着头说:“八哥又在打埋伏,弟弟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那四哥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他眼里除了佟佳氏的舅舅还有谁?我何必上赶着讨没趣?皇阿玛那我也不想去,我想自己做出点什么给皇阿玛看看!”

    八阿哥端起杯子喝口茶,今天泡的是蜂蜜红枣茶?太甜了,下次要换,昨儿喝的冰糖雪梨干茶倒是不错,清甜的很。

    八阿哥自己想完了一大圈,发现十四阿哥还睁着圆圆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不觉笑了:“你想做出什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好了,天也晚了,吃了晚饭再走,八哥穷是穷点,一碗饭还是管得起的!”

    十四阿哥还要再说什么,八阿哥已经起身去吩咐晚饭了,回过头又拿了玩意塞给十四阿哥玩,等到八福晋出来陪客的时候,十四阿哥知道今儿是没指望了,怏怏了一阵子,吃到一半才打起精神来。

    走的时候,八阿哥也大包小包给他装了许多吃的玩的带回宫里去,也拖他给各位娘娘请安问好,十四阿哥看着笑得跟个狐狸似的八阿哥,心里那个气啊。你以为打发了爷吗?爷明儿还来!

    当然十四阿哥的阴谋是没有实现的,第二日宫里就得着了消息,上书房把几个小阿哥看得比眼珠子更紧,十四阿哥气得更厉害了!

    十四阿哥并没有气多久,十二月很快就来了,枯坐在上书房的十四阿哥被人叫了出去,原来是皇太子说年节到了,宫里事多,弟弟们也大了,不如出来半点差事。

    十四阿哥闻言大喜,立刻甩了个嘣脆的马蹄袖,谢谢了皇太子的赏识,又冲着皇阿玛保证了许多,正得意的时候,看见八阿哥站在皇太子背后低着头不知道做什么,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出来的时候,十四阿哥拉着八阿哥的袖子半天不做声,只拿他水汪汪的眼睛瞄着,八阿哥巴了一下他的头:“好好干活,不要辜负父兄的期待,太子殿下可是为你打了保书的!”

    皇太子背着手对十四阿哥微微笑着,客气了几句,十四阿哥也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一个满身兄长的气度,一个谦恭的不得了,哈哈珠子跟着后面打着伞手举得老高,可是雪花还是在半空打着卷,披风被吹得翻出了波浪。

    八阿哥眯着眼看他们在前面走着,心里也有些心酸的感慨,可是风太大,天太冷,前面还有许多路要走,容不得他多想,紧了紧衣襟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这一章我还真舍不得虐啊

    难道我心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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