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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锦也笑起来:“我来的时候,正好接到晋捷写回家的信。说是稚儿越发出息了,就是那么重的弓,都比先时多了半个力气。还说了,趁着这回皇后千秋贺寿,说不定要带着稚儿回京一趟。听说我要进京,晋捷一个劲儿说自己也回来。”
“这下可要热闹了。”管隽筠笑起来,心底对儿子的牵挂比之于贺锦更深,晋捷好歹已经是弱冠之年,可是她的稚儿还小的很。就因为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儿子身上,要他克绍箕裘,一定做到不辱没祖宗,才会让他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如果以后稚儿要怨恨的话,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夜凉如水,贺锦跟管隽筠还有张凤姐难得看到孩子们欢聚一堂,晖儿这一下不只是哥哥,还做了小舅舅,越发是高兴地不行。拉着凤姐的手叫姐姐,一定要凤姐带着他跟依依到后面去斗蛐蛐,只剩下姑嫂两人在后院里坐着,面前不少点心细茶,难得叙叙家常。
“进京的时候,你大哥一定要我带来好些你喜欢的东西,南中别的没有,只有这些上好的皮桶子。我常说,有了你这个妹子,别说我不够瞧。就是晋捷都到退了好几步。”贺锦笑着打趣道:“这个妹子比什么人都来得要紧,是不是?”
“嫂嫂说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幸好是我自己的嫂嫂。换了个人来,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轻狂呢。”管隽筠笑着给她斟了盏清茶:“哥哥嫂嫂这些时候好?我倒是想去看看哥哥嫂嫂,可是这里实在是脱不得身。”
贺锦想起临出门时,丈夫教给她说的话。也知道很多时候自己说话行事与他们,尤其是面前这个精干的丞相夫人,一家人捧在手心里小姑子大相径庭。只是妇人家没有那么多计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去隐藏这些该有或者不该有的情绪。
“有件事,很是蹊跷,除了问你。旁人谁都问不得。”想了想,贺锦很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我们接到家信,说是岫筠死了。这事儿真的假的?”
“真的。”管隽筠点头:“我叫人送信给二哥的。正是为了这件事才要跟大哥大嫂讨个主意。”想了想,将仙儿午后跟自己说的事情尽数说给了贺锦:“我没把这件事告诉给二哥,他若是知道了也未必能做什么,可是大哥是郡王身份,又在南中。孟优跟绮娟正在那儿,我只是听说孟优新近又宠着一个小丫头,若是有什么法子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贺锦想了想:“这也不难。不是还有不少英雄花的。而且绮娟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她既然喜欢作恶,那就让她继续作恶好了。多了,就会有好法子治了她。”眉宇间闪过一丝毅然:“筠儿,我说句话你别生气。你们姊妹间的事儿,不论是谁都不能插话。谁都一样,就是你大哥都不好说半句,当日若是能这样子开诚布公的说说。也不至于落到后来大家彼此都无法原谅的地步。”
管隽筠没看向天际的一弯新月:“大嫂,人死恩仇了。要是她没死,或者不到临死的时候。我们都不会见面。即便她死了,我心中万般不舍,也因为她是我姐姐。可是嫂嫂,她活着的时候,总是对我夫君千万般的情意,我是个女人,我受不得。”
贺锦默然,这话她信。当日管隽筠在南中的时候,尚且不知道彼此身份,只是觉得自家男人对一个女子万般怜惜。甚至不避嫌疑。只要家中做了任何可口的食物,一定要给她最好的,那种酸楚和妒意是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的。而且又当着自己的面,将即将临盆的管隽筠抱回家里,只想若是真的确有此事,说什么都不会原谅那个跟自己举案齐眉的男人。还好只是他的亲妹子。
“我懂。”良久,贺锦点点头:“你放心就是,这件事嫂嫂替你去办了。只是绮娟这蹄子可恶,居然敢这么算计主子。还让在你身边的绮媗也跟着一起害你,这样的刁奴就该要好好惩治才行。”
“南中不是有许多中原不及的刑具,嫂嫂何妨一试?”好像不过是孩子手里的糖块,说出来很是轻松:“我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至少能叫她知道,外头的债欠得多了,总是要还的。”
贺锦想了想:“这不是什么正经大事,回去让家里两个小厮去办,一准办得妥妥当当。哪里还有说要你在这儿担心的事儿,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还真能在那边做张做智?就是正经主子,也是阶下囚。一个谋反的罪名下来,那还不都老实了?”
管隽筠听着听着就笑起来,大嫂说话快人快语,难怪晋捷说姑姑是没见过娘管事的时候,二婶那一定是比不了的。先时还想着会是什么样的风光,没想到还是这样子。
“你笑什么?”贺锦看到她一脸笑意盎然,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你跟丞相没有分开住了吧?”
“住在相府。”管隽筠脸红了一下,以前二嫂偶尔会问这个,也只是极其隐晦的问待你好不好?不会是像大嫂这样,大嫂不是中原土生土长的汉人,所以说话没有任何规矩束缚。
“那就好,先时就是你们两个不在一处,才会闹出这么些事儿来。要不谁敢往里头再拢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论是谁都不行。我先时在家里也说过这些话,若是你哥哥不关系我不预备跟我过,早些说明白。大家都好过,若是一个劲儿僵着干着,何苦来?”贺锦很认真地说道:“这话我跟晋捷也说过,凤姐是他看中的,是他的媳妇,不论是做到多大的官儿,都不许负了她。”
管隽筠倒是听过这话,起初觉得大嫂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后来知道了这不是管得多不多,而是大嫂真的在交给儿子怎么做人,也让凤姐耳濡目染,夫妻间最要紧的事情不止是要两人情意相投,永不相负才最难。
“嫂嫂这话说的是。”管隽筠看如意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白果粥:“凤姐那儿送去了?”
“云因已经送去了。”如意将粥和小菜放到案上,把管隽筠拉到一旁:“夫人,今天巡城御史张大人到府里去了,好像是为了上次张夫人在外头遇到的事儿,说是多亏了夫人,要不然张夫人就会因为是相府的下人,自己吃了大亏都不知道。”
“这一下不是丞相又知道我在外头招惹是非了?”管隽筠侧着脸:“行了,你叫人回去好生当差,小心伺候。明儿是皇后寿日,不能耽搁了。丞相只怕自己事儿也多,夜里别睡得迟了。”
“是,奴婢知道了。”如意转身过去传话,管隽筠想起一件事:“如意。”
“奴婢在这儿。”如意赶紧回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这儿有件东西,记得回去叫人交给丞相。还有,若是丞相回来晚了叫人预备些软和的东西。”事无巨细,想到的都要说清楚:“记下了?”
“是。”如意小心翼翼接过管隽筠手里的东西:“夫人还要嘱咐奴婢什么?”
不经意地一扭头看到贺锦一脸笑意,顿时觉得讪讪的。仿佛这么久的夫妻,哈市这样子放不下,的确是叫人看了笑话。虽然是自己嫂嫂,还是觉得臊得慌。
“也不要你们夫人嘱咐什么,干脆叫她带你回去一趟,什么都没了。”贺锦已经笑着过来:“相府里头事儿多,一会子离开就有好多繁缛。我在这儿也不觉得生疏,不如你带着人回去看看。明儿依照我们一起进宫岂不是好?”
管隽筠益发是被她笑得双颊绯红,忍不住跺脚:“嫂嫂越发是倚老卖老起来,我们也是这么久夫妻,哪里就是嫂嫂说的这样子。”
“你们才多久夫妻,别说是你,就是我跟你哥哥离得久了还不是要牵肠挂肚的。这是人之常情,父母是半辈子,夫妻才是一辈子。”
这话管隽筠还是第一次听见,从小都没有人教过她,婶婶也好二嫂也好,兴许都是在京城见得多了,说出来的话跟民间的夫妻是不一样的。婶婶也说过,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想要看到跟民间一样寻常的夫妻,实在是不多。
还好,还有个大嫂,性情爽利开朗。说话行事都跟别人不一样,也就能告诉自己很多从前不懂得东西的。或者是因为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多了,都像是个看透了世态炎凉的妇人一样,很多东西都是在跟周围人学着看着,磨掉了棱角,最后只剩下一个跟男人相濡以沫的心思。
“行了,你就别在这儿牵肠挂肚了,索性回去一趟。你在这儿,我有什么也不好当面说凤姐。要问也问不出口来了。”贺锦很干脆地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你是丞相夫人也是一样。”
“那好,我走就是。”扭头一笑,倒是真的出自内心。吩咐人带着晖儿还有依依,一起上了鞍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