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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府邸闹鬼了!所有的人一夜之间全不见了!”
犹如发现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人们如受惊的幼鸟一般四散逃窜,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竟已弄的人心动荡,人人自危。往日喧哗热闹的街市,门可罗雀。家家户户闭户关窗,连客栈都闭门不开,只留后院一扇小旧的破门允许通过。
得知此消息的时候,花晚照一行人已经行出盐城二三十里。
留下车夫独自驾车,秦笛猛地掀开车帘闪进来,紧握字条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血脉迸张。沉静的面色硬生生裂开一道口子,想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有人昨夜入府,不但杀光了梦使在内的府内所有人,甚至连尸首也未留下。”
字字千斤,重重击在其他人的胸口。
艳阳高照的八月天,毫无征兆地响了个晴天霹雳。
其实这些字每一个花晚照都听的懂,但是当它们连在一起时,她却有些懵了,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不由自主的喃喃:“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仅一直尾随着我们,而且还乘我们昨日下午离开,肃清了府邸?!”
谁敢想象,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原本活生生的人,怎么就阴阳两隔呢?
弄影还未醒,静静躺在车厢的一头,王勃坐在她的脚边、花晚照的右侧,慕容钰卿则倚在花晚照对面的车壁上。
他本是闭目摇扇,假寐着,听到动静,才幽幽睁开双眸。
秦笛不答,虽然面色又化回了一贯的沉静如水,可手背上紧绷的皮肤与青色微暴的血管却将他的情绪泄露的一干二净。
不解,愤怒,以及忍无可忍。
他们前脚刚走,人后脚就死了,这是什么意思?赤 裸裸的挑衅,还是讽刺他们的无能为力?
王勃的身子坐的笔直,微微向后倾,眸中的惊愕逐渐转为深沉,似乎还夹杂了些许悲哀。
他轻声叹气:“梦使她...似乎早已料到活不过昨夜。”
他现在才理解,昨夜离去时她眼中饱含的情感。不是交出信物后的解脱,而是预见到死亡的坦然。她清楚知道,交出信物之时,便是死亡之时。
可是她依然交出了信物。
仅仅在听到这条消息时,慕容钰卿才完全睁开了双眼,尔后又重新闭上,难得的沉默。
花晚照想不通了,为什么轻梦她们交出了信物结果还是一个死。
出离的愤怒迫使她伸手拔下发间藤簪,狠狠至于车内地上。
簪子与木板剧烈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弹起又向前滑了一段,蹦到慕容钰卿的靴面,这才停下来。
慕容钰卿眉眼未抬,无动于衷。
“去她那该死信物,它难道就比命还重要么!”
见她气得发抖,王勃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拍拍她的肩,正欲说些什么,慕容钰卿却开口了。
声线平静宛如无风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上位者,皆身不由己。她之前活着,不过是因为信物还在她身上罢了,现在信物已经交予我们,你若是那幕后之人,你会留这样一个隐患在世上么?”
怒极反笑,花晚照松开了原本紧握的双手,虽然明知他看不见,却依旧死死盯着慕容钰卿,说出的话,也不知是要说服他还是想说服自己:“难得那人就没有想过,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盼早到与来迟。要知道,滥杀无辜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她这话说的太阴冷,宛如赌誓一般。
王勃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心疼,他所熟悉的花晚照是不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的。
慕容钰卿意外,眉睫轻佻,眼眸微眯,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轻嗤一声,面上带着莫名的笑:“依晚照姑娘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死了才好。”
几乎有些恶劣地,他又补充解释:“花间阁信使,可是用鲜血泡大的人。当然,用的都是别人的血。”
花晚照语塞,半晌才道:“就事论事,至少那人下手太阴狠。”
“阴狠?死的那些人到底无不无辜,你如何知道?秦兄剑下更不知多少亡魂,你可是要他也自裁谢罪。”
花晚照显然不是想这个意思,不自然地瞥瞥刚刚出去,被隔在帘外的秦笛:“那不一样。秦笛是为了伸张正义而动手,不是滥杀无辜。”
慕容钰卿想也不想打断:“何为正,何为邪?仅凭事情表象就胡乱发表评论,未免有失偏驳。梦使将信物舍命交予你,不是让你用来随意乱砸的。”
语气俨然带了几分严厉与斥责,这在平时是绝无仅有的。这样的慕容钰卿是花晚照所不熟悉的,竟平白添了些威严与凌厉,却奇迹般地打散了她的愤怒。
花晚照沉默半晌,默默爬下来捡了簪子搽干净。
感到车厢里的气压低沉下去,王勃揉了揉花晚照的头发,温声道:“晚照要好好保管它,知道么?”
花晚照低着头,像个倔强的小孩。
她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她知道轻梦不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说她有失偏驳也好,说她不明事理也好,她只是觉得,既然轻梦想要自由就应当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随意放弃,更不要随意牺牲自己。
人活在世上,别人怎么看终究是别人的事,没有谁能够像自己一样对你好。倘若自己都放弃了,如何指望别人能带给你什么。
她气,不仅气愤那杀人的人,更是气愤轻梦如此轻生。
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想要好好活着。隐瞒令牌,隐瞒公子的事情,明知道不对,可还是选择隐瞒。只因为我要为了自己好好的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
抚摸着簪子的手突然背握住,思绪被突然打断,温暖的大手覆上不知何时已经冰冷的小手。
花晚照抬眼,很是意外,但更多的是莫名的感动。
王勃将簪子从她手中缓缓抽出,送至她发间,声音软如天边拂过的流云:“既然不甘心,那就代她好好活下去吧。”
他如玉的手指缓缓拂过她的发髻,像极了呵护小妹的兄长,同他温柔疼宠的眼眸一般带着安抚的魔力。竟奇迹般的抚平了她用愤怒掩藏包裹的不安与恐惧。
花晚照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就想了,这样一个如玉温柔的男子,倘若没有失忆,会是怎样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