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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锦抚鼻,不觉想起每每与那江太傅请假,都万般艰难。
想起江子文一脸头疼地望着自己,然后很警惕道:“娄锦,此番出去莫要再闯祸了。”
娄锦自然知道,自己每每出门都会遇到点什么事,江太傅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她思及此,笑了起来,“明明今日是我的寿诞,到底是你们几人更快就来了。”
萧琴走了过来,她对着娄锦轻笑了声,“快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红绸横挂在红漆梁上,每个门中间都挂着一个囍字。每走几步就能看见那几个门上的对联。
方瑶笑道:“惊讶了吧,我来时,还在啧啧称叹,你在娄府这么多年,尽管办得不算寒碜,可也比不上这萧府为你操办的这些。”她顿了下,继续说道:“据说这些东西还是萧县公命人亲自操办的呢。”
闻言,娄锦停住了脚步,她望着近前的一对对联,墨黑烫金的字在大红的油的发亮的纸上跃然欲出,那上面的字若铁画银钩,句句在末尾都填了个喜字。
她看的眼热,心中莫名地沉重了两分。
她与萧县公本也只是陌生人罢了,她清楚地知道,当初为了摆脱娄府才选中了他,他们之间何时走到了如今这种“家人”的关系,那种慢慢融入你的血水之中,温润脉脉的融洽感,让她心中一梗,只觉得浑身上下暖和地很。
萧琴望着她的侧脸,本只是不经意地瞥了眼,却发现娄锦眼眶里折射出来的点点波光,只她注意一看,娄锦却眨了眨眼,笑着朝两人说说笑笑了起来。
望着方瑶与她说笑的背影,萧琴陷入了沉默。
她怔怔地看着那笑靥如花的女子,她长开了的容颜越发秀美,若空山新雨之后的皎洁明月,只那般淡淡的,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可印象里,娄锦哭得几乎断肠,趴在她的肩头,诉说自己的疲惫不堪,诉说自己那不能说出的委屈。
还有方才……
那一闪而过的泪珠,锦儿,她变了。
萧琴还记得,以往的她开朗活泼,几乎她的所有都写在脸上。那样自然洒脱的姑娘不知为何变得内敛深刻,而如今,要看出她的内里,怕也只能浮于表面了吧。
“姐姐,我好累。”
耳边是她哭求的回声,萧琴心中不觉一疼。
听得那头娄锦在唤着自己的名字,她笑着跟上,三人恢复了方才笑闹的模样。
到了主屋,便见里头的热闹场景。
只见固伦公主坐在主位,笑着和方清雅说着什么,那头乌嬷嬷伺候着方芸儿,正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枣子茶。
萧县公与萧匕安与方宏坐在一侧,他正看着萧匕安与方宏博弈,脸上带着愉快的神情,却时不时转过头去看向脸色红润的方芸儿。
娄锦与方瑶萧琴对视了下,三人都带上了笑,走进来便向众人请安。
固伦公主见着三个宝贝疙瘩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瓜子酥糖,笑道:“快过来。”
方芸儿站了起来,她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这会儿站起来肚子略高,整个人因着这些日子的滋养,越发娇艳貌美。
娄锦笑着瞅了她娘一眼,就走到固伦公主身边。
“外婆,当初娘怀我的时候可有这般好气色?”
固伦公主唇角的笑顿了下,旋儿又笑道:“怀孕的女人哪有脸色差的啊。那可都是拿出命来吃的。”
方清雅听着赔笑,她转过头去看向方芸儿,“锦儿已经回来了,这会儿该准备出去了,想来宾客也到了。”
方瑶轻笑,“我看是姑姑舍不得姑父一个人在外头应酬,这可是等着急了呢。”
话音刚落,大家都笑了起来。
萧县公出来打了圆场,娄锦搀扶着方芸儿走了出去,她这回轻轻地给方芸儿把脉,脸上不觉露出了笑。
好在,一切都恢复了自然。
方芸儿不知道她因何而笑,只知道自己的女儿盼着长大,如今已然十四,便笑道:“今日得了三皇子的拜帖,说是有急事出了京城,怕是来不了了。”
那灿若白梅的笑容霎时凝固了起来,娄锦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淡淡地回了声,“哦。”
方芸儿知道她心中不舒服,便道:“不过,他留下一个东西,让我好转让与你。”
说着,她含笑看着娄锦那脸上陡然盛开的笑容,从袖口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娄锦接过来,触手是一个略薄的感觉,摸上去略有细细点点的突兀,好似绣着什么似的。
她打开来一看,那是一个黄布条子,上头画着寺佛祈福祷告的符咒,只在那符咒的下方写着两行字。
“月镜相印,君心似我心。鸟树相依,时光任它去。”
娄锦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她嘴角含笑,这会儿反复念着那最后一句,时光任它去。
如此,便与那前朝私人的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同出一辙了。
她不期然抬头,对上方芸儿似笑非笑的眸子,顿觉得腮边臊得慌,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去好。
方芸儿看了会儿,笑了起来。“锦儿,你几乎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她暗叹道,真不愧是母女。她们二人一旦心中有了一个影子,不管那是镜花水月也好,是那看得到摸得着的真实血肉也好,总是不管不顾,绝不比那扑火的飞蛾少一分勇气。
也正是如此,才会伤心,才会痛苦。
好在锦儿从武世杰的阴霾里走了出来,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便是她们母女,外人看来那是痴傻,可她们并不如此认为,心中坦荡荡,执着地选择了那一人,便要让他清楚地明白。
曾经,方芸儿还在军营的时候,便有个女子问她,问她如此轰动地让世人知道她对娄阳的情,只是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去。
她却笑着摇头,她并非要让世人知道,她只是想让他心里一清二楚。我方芸儿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对你,从无顾虑,直到一头撞死。
然而,世事无常,她竟然也改嫁了。
这要是放在她十六岁那年,要有人预言,她定要骂地那人狗血淋头。
娄锦把信封收了起来,脸上便是无法抑制的笑,她只觉得有些话要说出来才能给此刻越发溢满的心窝腾出点位置。
她拉住方芸儿的手,笑道:“娘,你信吗?我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信任何人了。可我此刻真的很肯定,我信他,我心中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这影子洁白如玉,温润若水,他就那样立在我的心底,根深蒂固,而且越发有着壮大的趋势。娘,我很满足,真的。”
这种话,想来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说出口。但,当身边的人都陷入幸福之中,那种被压抑住的满腔愉悦,终于还是向娘亲说了出来。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这一封简简单单的吉符竟是她最想要的。
她记得那日他们二人匆匆从观音庙走出,那时候有个签还未解,两人便离去了。没想到,后来他竟去求了这吉符。
这不像他,却又像极了他。
方芸儿定定地望着娄锦,心头微微一动。她的女儿长大了。她一贯清楚懂得爱远远比懂得恨更珍贵。但自己如何都做不到。这么久以来她都恨着那毁了自己的恶人。
可世道轮回,她因祸得福,心里的恨渐渐放下,竟对萧郎生不出半分恨来。
拉过娄锦的手,她轻声道:“锦儿,娘为你高兴。”
她静默的目光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那是这双美丽的眸子里少有的柔和。娄锦记得,前世的娘,心里有恨,眼中有怨,尽管依旧柔弱,可已不是这春光明媚的模样了。
娄锦笑着点头,只觉得一切都满足了。
她们两母女出现地晚了点,各家夫人都由着方清雅代为照顾,这会儿已经把她们拉去了后花园去吃玫瑰花饼了。
而各家千金对着娄锦都眼角含笑。
若说两年前让她们相信这样一个女子能有如今这方场景,那咂舌几乎已经无法说明她们的惊讶。
可事实是——
“窦公送上滇南云翡玉如意一份。”
“平国公送上明前雪山云翠,东海珍珠一对。”
“太子送上浓药泡就的雪山银针一份。”
“梁贵人送上一份凝翠楼的玉凝脂一双。”
……
乌嬷嬷扯着嗓子的呼叫若那神来之笔,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一个地从她的口中出现,一个字就恍若一个惊雷,震得那些只是想来走个过场的贵胄千金浑身肉颤。
娄锦听着,含笑收下了。
只是,窦公和平国公,还有太子?
她,想着,心中微微升起了异样。
他们是政客,每一个动作都非同小可,不知道这背后蕴含着怎样的含义。
但,乌嬷嬷的高声已然让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只好先收下,再好好去拜访这两位国老。
至于太子嘛,她倒是没什么兴趣。
“娄阳…。送上一份筱。”乌嬷嬷顿了下,她原本喜笑颜开的容颜顿时黑了下来。
在大齐,筱是父亲送给子女的礼物,因着筱和孝同音,是在告诫子女当以孝为大举。
娄阳送这东西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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