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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温热的水流汩汩而出,渐渐地注满了整个浴缸,白疏影胳膊支在浴缸的边缘,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往顾文轩那边望去,他神情专注地为她调节着水温,雾气氤氲下,他的侧颜仿佛透着温润的暖意,原本熨帖合身的高档衬衫此时却随意地解开了领口的两枚扣子,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形状优美的锁骨若隐若现,落在她的眼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让她的脸颊略微有些发烫。
刚移开视线,她就觉得不太对,现在明明是她在洗澡,他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他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反倒是她底气不足了?方才她赶他出去,他却一本正经地说,她拍了一天戏肯定累了,放水这样的杂事就交给他来做,而她只需要坐进去泡澡就可以了。
这借口简直太冠冕堂皇了,白疏影抗议无效,转身拿了一罐泡泡浴盐洒在浴缸里。丰盈的泡沫随着水流逐渐堆积,她坐在里面,身子被遮挡在了厚厚的一层泡沫下。
顾文轩却不以为意,见状,更是毫不避讳地搬了凳子在旁边坐了下来。水流渐渐注满,他伸手进浴缸里去试探水温,在泡沫的遮掩下没有看清,碰到了她细腻柔滑的肌肤,白疏影顿时触电般地把屈起来的腿放下,目光望向顾文轩,他却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起身来将水关上。
她轻咳一声掩去心里的尴尬,状似无意地挑起了话题,“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她指的是他身上那件高级定制的衬衣,以及进门时被他挂在衣橱里的手工西装。平日里他的衣着素来休闲随意,只有在出席重大场合的时候才会这样穿,这让她不由得好奇。
“去了庄家。”顾文轩如实答道,“庄先生今日回国,邀请我和父亲过去一聚。”
白疏影顿时兴趣盎然,“见到那个庄二小姐了吗?”
“你还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顾文轩好笑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说来也怪,庄先生难得回来一次,可是别说庄二小姐,就连庄少爷都不在家里。我们走的时候,庄先生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这阵子估计已经在发火了。”
“至于婚约的事……”他停了停,接着道,“早先我打听到一件事,当年庄老爷子临终前,将自己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分了一半给他刚出生的孙女庄珞,剩下的一半,则平均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但之后发生了一场意外,庄珞走失,自此下落不明,于是她名下的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便成为庄家众人的争夺对象。”
“不对啊……”白疏影忍不住出声,“按理说,庄先生和庄夫人是那位庄大小姐的监护人,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难道不该是归他们所有么?”
“问题就出在这里,”顾文轩叹道,“庄老爷子没来得及把这最后一项遗嘱付诸法律证明,就在当晚咽了气,庄家人揪住这一点,完全不承认这部分股份的归属。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庄先生和他的弟弟各自占有百分之二十,而庄先生的弟弟已经联合庄家的旁系,将旁系手中的百分之二十收入己方阵营,因而到目前为止,庄先生处在不利的地位。”
“至于那下落不明的百分之四十,”他的眼眸中染上几分高深莫测的神色,“就是我用来解除这项婚约的关键。”
白疏影一怔,就听他接着道,“当初庄家人以没有合理归属为名,将这部分股份转移出去,但这也是粉饰太平的表面功夫罢了,背地里都在用尽手段对此进行争夺。如果我能成功将这部分股份替他们收回来,那么庄先生手里就有百分之六十,庄家旁系一群乌合之众,素来习惯于见风使舵,等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只怕他们也会立即投靠庄先生那一方,毕竟他才是庄家名正言顺的家主,那些人不过是谋个富贵,还不至于偏要和他过不去。”
“所以说,”白疏影迟疑,“你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在谋划这件事了?”
“在得知婚约的那一刻起。”顾文轩回答道。这些终归算作庄家的私事,所以套到这部分消息的时候,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后来着手去做这件事,过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但一想到白疏影,想到两人的未来,他便觉得任何困难都不值一提。
正如她所说,生离死别都没有将两个人分开,那么其他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目光不觉柔和下来,伸出手去轻轻触上她的脸。白疏影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不由得微微一笑。
然而下一刻,他却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捧起她的脸,将一个吻印在她的唇角。
白疏影挣扎了一下,这里可是浴室……但是很快地,她便不受控制地缴械投降,浴室什么的……算了,随它去吧……
客厅中,她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夏蓁的名字不住地在屏幕上闪烁,许久之后,才渐渐地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夏蓁放下了手里的电话,轻轻叹息一声,转动轮椅离开了公寓楼。华灯初上,她漫无目的在街上溜着,安静地欣赏着a市繁华的夜景,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但她却丝毫没有回家的意图,她的住处距离这里不远,但她却朝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行。
忽然间,有人推起了她的轮椅,她心里一惊,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人,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二话不说,竟是直接推着她往一条僻静的小巷走去。
“你们是谁?快放开我!”她试图挣扎,但却无济于事,那几个街头混混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有一个甚至还伸出手来摸了一把她的脸,意味深长地啧啧出声。
“救命啊……”她大喊着,心底被恐慌所席卷,只想趁着还没被拖进小巷,成功地引起路人的注意。
然而那些混混却不以为意,像是在配合似的,苦口婆心地劝道,“妹子,你就别怄气了,哥哥知道你委屈,但咱爸妈也是为你好,你就别耍小脾气了,跟哥哥回家吧。”
他这么一说,原本望过来的几个路人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视若无睹地走开了。这年头,谁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别人的家事,还是少管为妙。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认识他们,不认识!”夏蓁绝望地挥舞着手臂,但路人们一个个却像是听不见一般,混混们演得更来劲,“哎呦喂,妹子,好好好,你不认哥哥,但你总不能不认咱爸妈啊,自从你离家出走,咱妈就一直在哭,这次哥哥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去……”
夏蓁咬着下唇,忽然间用尽全身力气,从轮椅上扑倒在地,她明白,只要被拖进那个巷子,等待自己的将是各种不堪设想的结局,她孤注一掷地挣扎着,努力挪动自己的身子去远离那些人,但这明显是徒劳。
眼见着那人三两步走上前来,夏蓁的后背抵着墙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许久没有等到自己的身子被拎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人影挡在她的面前,阻止了那些人的靠近。
那人背对着她,从她这里看去,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修长的身形,那人的声音里满是戏谑,“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强抢民女,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几位可真是让我开眼。”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些混混当然不甘心,恶声恶气道,“你是谁?我们自家人处理自家事,与你何干?识相的就快点闪开!”
夏蓁拼尽全力扑过去,抱住那人的腿,哀求道,“先生,求您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妹子,别赌气……”混混们见状又要开演,却被那人略带笑意的声音打断,“你知不知道她叫什么?”
混混们一怔,那人接着道,“年岁几何?生日?身份证号?来来来,说一个听听。”
混混们哑口无言,那人轻笑一声,“连自己妹妹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几个哥哥,当得可真称职。”
动静吸引了几个路人,大家都好奇地往这边张望,那几个混混见状不妙,大骂一声晦气,匆匆地离开了。
“先生,谢谢您。”夏蓁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极力用平静的声音向那人道谢。
“没关系。”那人笑了笑,“这么晚了,小姐还是早点回家吧。”
说罢,他俯身,将夏蓁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她的轮椅上。
她这才看清了他的脸,路灯下,他的容颜温润如玉,却也有着清冷孤傲的气质在里面,宛如山巅白雪,出尘而宁静。她被他抱在怀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以及熟悉感,而不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他亲自为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将她安置在里面,听着她报下了一个小区的地址,这才关上车门,目送车子绝尘而去。
夏蓁坐在车子里,平复了一下心绪,对司机道,“师傅,换个方向,到锦兰大酒店去。”她需要找一个宾馆落脚,但方才面对那个人,她却撒了谎,不知为何,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无家可归在外游荡的女孩。
平静下来之后,她回想方才的画面,在想到他的声音时,心里却是陡然一惊,方才没有觉察,如今才明白为什么他让她感到如此熟悉,难道是……她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怎么会这么凑巧?更何况,这个时间,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想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半晌,她才按下了通话键。
“喂——”沈清和的声音懒洋洋地传出来,和方才听到的一模一样。虽然隔着电话,声音多少有几分失真,但此时此刻,她却可以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想象是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你在哪里?”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兀自道,“我在你家楼下,还不快下来接人?打扮好看点,就穿前几天我送给你的那条裙子吧。”
夏蓁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嘴,才迫使哭声没有被他听到。
前些天她无意说漏了自己的住址,他开玩笑说要去找她,却被她三番五次地拒绝,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宁肯自己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一个美好的想象。
而他说的裙子,是他特意定做后邮寄给她的,那是一条米白色的长裙,青翠的藤蔓自裙角蜿蜒盘旋,绽放出粉嫩的花朵,青春而美好,就像是——他想象中的她一样。
她的手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那样的长裙,只怕她一生都没有机会穿了吧……就像是,她的人生早已注定,她永远也不可能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走入婚礼的殿堂。
“阿蓁?”沈清和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别骗我你睡着了,你这种赶稿狂,不到凌晨是绝对不会去睡的,让我猜猜……别不是你害羞了?乖,别怕,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要不你就出来见我一面,我马上就回去……”
夏蓁狠心切断了电话,按下关机键,她再也按捺不住,捂着眼睛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