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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指尖冰凉,强势而执拗地握着她的手,冰晶是凉的,却被手捏得滚烫,烫得心里发毛,烫得她浑身起了战栗,这是她人生里不能有的体验,边边角角全是一片的乱——她是沉溺这温馨时刻,可是若是完全挑明了,她又觉得,觉得……
其实她喜欢忠犬好伐,不喜欢狂拽酷霸*好伐,师徒恋违反人伦好伐,这是……哪一出?
乱套了,串戏了,穿错了!
可是这样的乱,这样的乱……
卫若嘟了嘟嘴,忽地伸出另外一只手,从脚下拿起小黄的冰晶,摊在手上,道:“师父是这个……”
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可有能如何?他现在在她心里,就是一只老虎,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做鬼脸!
清远拿起那老虎的冰晶,小心翼翼放在手上,难堪的脸色有所缓和,却依然板着脸,道:“为什么不是人而是老虎?”
“喂,师父,夺舍之后,你说整治了我多少次?”卫若半怒半嗔,报仇的时候来了!
清远扬起眉,似有所言,却又没有说什么,低头见卫若俏媚可喜,冷着脸道:“不许是老虎。”
卫若“哼”了一声,拿起那只猫,道:“那就是这个?”
“不许!”
拿起包子道:“这个?”
“不许!”
“花卷?”
“不许!”……
“那你要怎样啊,师父……”卫若双手一摊道:“没有了,师父在我看来呢,就象……哦……”一时还真找不出合适的动物形容他,骄傲的孔雀?自恋的水仙花?嘻嘻……
“是这个……”清远蹙着眉,抓起那堆冰晶,仔细雕琢着,很快雕成了自己的摸样,又对那冰晶念了个口诀,冰晶忽然从通身绿幽幽变成了彩色,黑发白衣,依稀便是他的本来摸样,似乎又嫌它还不够精致,又连连作法,那泥人终于变得栩栩如生。
“哇,师父好厉害!”卫若低头望着那泥人,道:“师父可以去我们世界那个蜡像馆做小弟了,哈哈。”
“哦……”自从观摩过岛国片之后,清远就不太喜欢卫若提起她那个世界,不过此时却想不到这些,握着雕好的泥人,只觉得无比沉重——在神士还完美的时候,他能轻易施舍怜爱,可这一次,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重,重下去……
他忽然胆怯起来,这胆怯在脸上却化做了冷然,怔怔地望着卫若。
卫若低头正仔细看那泥人,忽见师父不说话,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墨玉,静静的湖面上埋藏着欲语还休的巨浪,压得她头皮发紧,忽然觉得这泥人若是收了,自己的人生轨道就要变成神舟七号了。
“呜呜……”龟蛇“嗖嗖”爬了出来,回头见卫若正在头顶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甩尾巴打了过去,正打在那泥人上,一下把泥人甩在了卫若怀里……
清远望着卫若怀里的泥人,忽然如释重负,拎起龟蛇道:“我正要找它呢。”声音虽然冷,面上带了几分笑影。
卫若看着自己怀里的泥人,再把它还给师父就太刻意了,罢了罢了,不管怎么想的,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这么想着,把泥人揣在袖子里,笑道:“师父,怎么找?”
忽见清远小心翼翼地翻看这龟蛇脑袋,见上面许多划痕,“咦”了一声道:“哪里来的伤痕?”
龟蛇听了这话,眼泪汪汪,“呜呜”直叫,用尾巴指着卫若。
卫若眯起眼望着龟蛇,龟蛇侧过头,“啊”了一声,索性鱼死网破,摆脱清远的手,爬向了卫若,用嘴拱着卫若的道靴,“呜呜”叫着……
“师父,小龟龟跟我最好了。呵呵。”卫若抚摸着龟蛇的脑袋道:“方才你调息的时候,我本来要到处转转,结果这龟蛇舍不得我,跑过来找我,这里光线太暗,所以磕着了呢。”
清远“哦”了一声,便不再询问。
龟蛇气得吐血,张口死死咬住卫若的道靴,卫若则用指甲死掐着龟蛇的脑袋,抬头笑道:“师父,怎么找那塌陷之处?”
清远低头望着那龟蛇,道:“借助神兽会方便很多……”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法器,向空中一抛,那法器发出“叮铃铃”的声音,迎合着龟蛇脖子的铃铛声,龟蛇被一个吸力拖着向那法器走去……
清远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眼前的雪洞忽然明亮起来,仿佛就处在冰天雪地的旷野,只是四处不再是白茫茫,而是多了许多奇怪的卦位,有山有水,有雷电,有山泽,卫若就站在那水流底处,见师父大显奇能,不敢乱动乱说,只盯着那只龟蛇。
法器叮铃铃作响,龟蛇的眼睛闭着,在每个卦位上翩翩起舞,终于停在水泽里,沉浮不起,无论法器如何响动,它亦无声无觉,卫若眨了眨眼,回头看向师父,见清远依然口中念念有词,好一阵子,终于停住,法器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回到了清远手中。
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暗白的雪洞,与那四脚朝天的龟蛇。
“卫若,那塌陷之处在何方?”清远忽然回头对卫若开口,眸光里带着几分期许。
卫若忖了忖,笑道:“我知道了,师父,是在东北方。”
清远挑了挑眉,道:“如何说?”
“方才那个龟蛇在水泽的地方……”卫若指着那龟蛇,道:“咱们应该在水的下方,我想应该是东北向,水泽主艮,出了雪洞,应该向北便能找到了。”
清远眼眸里全是嘉许道:“孺子可教。”
卫若听了这话,忽然心头一松,其实这种师徒关系,才是她的期许,若是……好吧,别瞎想了,谁知以后呢!
她走上前,抱起催眠的龟蛇,道:“师父,走吧。”抬头见清远看着怀里的龟蛇,又道:“我带着它吧,路上也可以用它引路,它跟我也亲……”
“好。”清远点了点头,转过身,又转过来,道:“这是上古神兽,卫若你……”
“我会小心哒,师父放心好啦。”卫若绽开了一个烂漫的甜美笑容,把清远笑得有些恍惚,忙转身道:“走吧……”当先向洞口走去。
卫若见师父拐过了墙角,捏着龟蛇的脸,笑眯眯道:“小龟龟快醒来,装死可不行哦……”
龟蛇早就醒了,听到卫若的声音,恨不得再睡过去,此时被卫若捏得脸疼,呲牙咧嘴地“呜呜“两声,“这还差不多。”卫若“梆梆梆”地敲着龟蛇的头道:“师父说让姐姐好生照顾你,我会好生照顾你哒……”
龟蛇打了个寒战……
……
“师父,快到了吧。”卫若与清远出了雪洞,立时冻木了,这天气都不是冻骨头,而是冻丹田,即使有师父的内丹,她依然有些受不住,裹了裹身子上的道袍,无耻地伸手到龟甲里——不用说,这天然暖手宝还是不错哒。
龟蛇只觉得她冰凉的指头深入自己的最柔软的肉里,还肆无忌惮地挠着,气愤不过,转过头来对着那胳膊就是一咬……
“哇……”卫若因为太冷,没有做防备,被咬了个正着,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铺头盖脸都是雪,都是雪,盖了一头的白,身子与积雪擦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挣扎正要站起,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
“师……”她正要说话,却觉得那手正抚摸自己的脸,卫若有些尴尬,又有羞怯,眼珠乱转,正要想法子推辞,却觉得清远的手正一点点擦掉自己脸上的冰碴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声音虽然跟平日一般冷冷的,却在这冰天雪地里无端的暖,让人分辨不清这谁是谁的情,卫若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只眨了眨眼,死死用指甲扣着龟蛇的尾巴。
龟蛇一声悲鸣。
“走吧。”清远在袖子里攥着卫若的手,两人默默前行。
卫若一只手被师父暖暖地拉着,另外一只却探入龟甲里,扣着龟蛇最柔软的嫩肉,抬头望去,触目所及,什么也没有,只有白茫茫一片,想起《红楼梦》里那句话,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她是个喜欢热闹喧嚣的人,置身凡俗能消弭凄凉的感伤,而这种天地之间的空白,其实是不喜欢的,只是此时此刻,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汩汩温暖,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不是一个人的单行道,再冷清,也不孤单。
可是,这样的冷清寂然……
卫若转过身,望向身后逶迤的脚印……
“冷了?”身边传来清远的声音。
“不是。”卫若指了指脚印道:“我小时候,最喜欢下雪,因为可以在雪地里踏出脚印……”说到半截,忽然发现,自己竟没有加“师父”那个尊称……
清远竟没说话,只是攥着卫若的手步步前行,默默走了许久,才淡淡道:“我也爱这样。”
卫若“噗嗤”笑了……
冰天雪地里,两人靠得这样近,近到可以摩擦到肩头,感觉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卫若在无声地微笑,清远没有表情,只是近了去看,眼眸深处,映射着雪光,泛起了一片潋滟的暖色……
“应该就是这里……”两人走到一块雪地,清远停住了脚步。
“这里?”卫若低头看去,只是厚厚的积雪,什么也没看出来,但是筑基修士与元婴修士如何能比,点头道:“那师父您……”
“把神兽给我。”清远伸出手。
卫若把暖手宝递给他,龟蛇心头大松,吁了口气,在这女魔头手里自己真真受尽折磨,终于到这个男修手里了,应该会……正想着,忽觉得额头刺痛,一滴鲜血从龟蛇头顶刺了出来……
“呜呜”龟蛇悲痛欲绝。
那滴血“滴答”落在了雪地里的瞬间,清远抽出青铜剑,一道白光射出,与那血融为一体,只听天崩地裂一声,眼前的雪迅速退却,露出一片沼泽地来,卫若低头见自己踏在一片泥里,“哇”了一声,道:“师父,这是……”
“应该就在里面……”清远的身子一点点下降,仿佛就要被淤泥淹没。
“师父……”卫若大惊,伸手拉着清远道:“别……”
清远见卫若慌张关切的神情,心头暖暖,想要解释的心思忽然转念,道:“跟我一起……”说着,用力抓住卫若的手。
一起?
一起干嘛?
卫若望着徐徐下沉的清远,脑袋“嗡”地一声,这是要……要……一起死啊?不要啊,卫若挣扎道:“师父,您这是……”说着,去抓那条龟蛇,要改变这处境,这货是关键!
谁知龟蛇躲藏在清远的袖子里,早已不见踪迹,此时淤泥已经到了清远的胸前,也淹没了卫若的膝盖,几乎本能的,卫若想要脱开清远的手跳了出去,可是挣扎了好几下,竟没有脱离开,反而被清远一下拖到了跟前,攥着胳膊,静静道:“卫若,一起,一起到泥里去,你肯吗?”
声音虽然静静的,可是那张如仙的脸忽然生出可怕的热切,眼眸里的火焰几乎要把卫若点燃了。
“我……”卫若虽然知道师父绝不至于忽然要自杀,可是这种慢慢被埋的感觉实在太消魂了,而且……她可不想死,更不想陪任何人死!更重要的是,有些东西她还没想明白……
“师父,您这是……”她忽然不喜欢了,她已经感觉出来,师父是在试探,可她不喜欢,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试探,不喜欢这种汤姆苏式的强迫……
只是说话之间,淤泥已经到了胸前,等她要伸出胳膊的时候,已经动弹不得,厚重而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她,淹没着她,汹涌不断地倾泻过来,眼前只是一片一片的淤,等到淹没到眼睛的时候,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已经晚了……”清远在她耳边低低道,声音不同往日的清冷,而是霸气凌厉,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