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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得飞快。电脑显示器上的字也越来越多,堆满了整个屏幕,字号也越来越小,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隐约辨认出有“丁卯”,“死亡”,“十八”,“地狱”,“和”,“命”的字样。
我的名字和这样的字眼挨在一起,怎能不让人害怕。
我走上前,坐在椅子上看个仔细。
这时,门开了,灯也亮了。电脑屏幕又变成了草原绿地的那个背景。
一个脑袋探进来,怯怯的问:“王逸德,是你吗?”
怎么又有找王逸德的?可能是重名的,或者是“王益德”,管他是一德还是二德的!我头也不回,只想看清电脑还会提示我些什么。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他用脚磕了磕铁皮,哐哐的响。
于是,为了打发他,我干脆的回答:“不是。”我敲敲键盘,电脑屏幕没有再显示别的内容。
“那个——”来人吞吞吐吐,似乎要打听什么。他的话,还没说完,铁门就哗啦啦被从外边锁上了。
那个人怕极了,他用拳头捶打着铁门,声嘶力竭的喊:“喂!”
我试过,根本不会有人来开。我说:“没用的。”
那个人稍稍平静了,他又问:“你是谁?”
“丁卯。”我嘴上这么说,可传到我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四个字,而且说的语速慢了不少。这四个字,也让我害怕了。因为,我听见的,正是“彩色芒果”。
我转过身,为我的回答和听见的感到惊愕。经历了短暂的黑暗,头顶的灯居然异常刺眼,我看了看,灯泡周围只有一个大大的光圈。明晃晃的,有些昏黄。其余的,全都看不见了。
我想起医学上有一个短暂性失明的说法,就是突然间看不清或看不见眼前的事物。有的说是因为血糖低导致,还有的解释是脑血管供血不足导致,具体可能由于外界刺激或者自身因素导致脑血管收缩,供血减少。
我把原因怪罪给刚进来的这个人,不是他捣乱,我肯定能找出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往往不起眼的细小发现,都有可能帮助我走出去,找到真正我要找的王逸德。
那个人还傻站着,我有些生气,冲他喊:“谁让你来这儿的?!”我努力睁大眼睛,却仍是一片模糊。
那个人似乎丝毫感觉不出我的愤怒,他老实巴交的回答:“你不是跟我聊天,说让我去找陈伯——”
陈伯可能是那些该死的猫假扮的,我打断那个人的话:“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陈伯!”闯进来的人,说跟我聊过天,哪有这事,他又成了一个无辜的家伙,我心一软,说:“你找错了地方。这下子,麻烦了。”
那个人好像不信,他贴着一边,走过来,又问:“你真的是‘彩色芒果’吗?”
他反复的无聊问题,让我心烦意乱。我故意点点头,好让他打消疑虑。
已经有一阵子没剪发了,头发变得很长,我一点头,头发随着我甩来甩去。几缕发梢还戳到了我的眼角。我难受的眨眨眼睛。
“陈伯说,你是纸扎店的客服……”
那个人越说越离谱,我怒不可遏,没好气的大声说:“丁卯!我再跟你说一遍,那个人根本不是陈伯!你掉进圈套里啦!”
我被气坏了,居然还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面前这个可怜的人,这时候了,还没了解到自己的危机。
我碰了下鼠标,电脑右下角的qq头像是灰色的,显示“彩色芒果。”
既然那个人一心也想找“彩色芒果”,我就边回忆边慢慢对他讲了刘会东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那个人很平静的听我讲完,这让我稍微对他产生了一丁点的好感,最起码他还是一个有礼貌懂得尊重别人的人。
他也想起了报警。
你知道的,这完全没用。荒郊野外的,连个标志都没有。怎么跟警察确定方位?
那个人又蹲下拿起网线,说扯网线的,知道这是哪。
这也没用。刘会东说过,这个集装箱被挪动了地方。
那个人又问:“你知道冒充陈伯的是谁吗?”
我把刘会东的原话,告诉他:“猫!连那个开车的司机,都是猫。”
那个人不信,他说:“怎么可能?”
“你听到过他们的走路声吗?你都没注意看看他们的身后,有一条很短的断尾。可能是他们找陈伯报仇吧。”
那个人似乎稍稍有点信了。
我的眼睛稍稍恢复了一些,可还是看到白茫茫一片,勉强能看个大体的轮廓。我想让那个人帮我观察观察,说:“你再看看你来时的路,还有吗?”但愿不会像我那样,进来后,发现路消失了。
他果真走到窗前眺望。
我接着复述刘会东的原话:“陈伯是个跛脚,一辈子靠纸扎手艺活着——”不知道在网上遇见“彩色芒果”,他会告诉那个人怎么样寻找陈伯。肯定也是有什么特别的办法。我说:“——本来按照之前商定好的办法,是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的。可你偏偏错失了良机。”
“现在怎么办?”
啊!我这才反应过来不对!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人进来跟我的对话,甚至举动,跟我进来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这还不够怪吗?如果这是真的,我突然想起我在看完窗户外的情况时,会有两只猫出现在窗口。我赶紧好心提醒:“嘘。有人要过来了。你离窗户远点。”
那个人也乖乖后退了几步。外头也冷不丁的起了大风,吹得集装箱的铁皮哗哗的响。
这也还是一样!真会有这么巧合吗?不太可能。除非是电视里的翻拍剧,再按照同一个剧本,换另一拨演员,在重搭建的场景里,再演一遍。
这叫模仿。可在现实生活里,你遇到过跟我这样怪异的模仿吗?
我迅速回想一下我刚刚的遭遇,随口吐出一句更致命的模仿:“遭了,要断电了!”
我的眼睛一下子能看见了,那个人不是别的什么演员,正是我自己。我这才看出我今天的装扮是多么的不伦不类。浑身上下,蓝的鞋,白的袜子,灰的裤子,黑的外套,一条棕色牛皮腰带捆在隆起的啤酒肚上,色彩斑斓,像山里的野鸡。我低头想看看自己是谁的时候,灯突然灭了。
又是黑暗。
那个丁卯一把揪住我的衣角,很用力。他应该会小声的喊——“你还在吗?”
我没说话。我还能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另一个自己对话?这太可怕了,不是吗?
你想,在一个夜晚,还是在人迹罕至的野外,我遇见了我,可我把我当做了别人。聊着聊着我先发觉不对,我觉得瘆得慌。另一个我却还没发觉,还跟我没完没了的说着。这还不算——第一个我不见了,第二个我会理所当然的重复第一个我,这时,会出现第三个我来代替第二个我。以此类推,无限循环下去。
他们会说着同样的话,生着同样的气,讲着同样的口误,到最后,还会想着同样的念头。即便发现了其中的诡异,也还是避免不了早就设定好的台词和动作,甚至神情。
那一个我,察觉不到这个我的呼吸,心跳和温度,他现在一定怕极了。
突然,集装箱得窗口越开越大,像个大嘴巴,吃面条似的,一下子把我嘬了进去。
眨眼工夫,我出现在一扇铁门面前。我开始怕了,我特别想找到王逸德来帮我。我拉开门,探进头,里边很空旷,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坐着。我扶着门,不敢贸然进入。我警惕的问——“王逸德,是你吗?”
没错,一切,又开始了。
亲爱的读者,你能告诉我,里边的人,是第几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