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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那座复古式挂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行走着,在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的光与影之间一圈又一圈地辗转徘徊,抑或有声抑或无形,任时间默默流逝,沉默渐渐凝结。
白静江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静静注视着莫盈半晌,将他方才摆在茶几上的一只深蓝色天鹅绒首饰盒子拿在手里,盒子打开的刹那,璀璨逼人的光芒几乎闪瞎了周嫂的老眼,但莫盈却殊无喜色,反而蹙了眉头,就在白静江准备给莫盈戴上项链的时候,莫盈突然起身走开,白静江手一滑,项链‘啪嗒’一声掉下地去。
“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不要,也要不起。”莫盈的声音同她的表情一样,淡漠得不带一丝涟漪:“白公子,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但以后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感激我此刻的绝情。。。更不必说白公子身边多的是爱你惜你还能助你的好女人,你又何必费神费劲抓着我这么一个贪慕虚荣不知感恩的坏女人不放呢?也许你以为我这么说是故作不争,因为我嫉妒姜敏琪。。。但其实,不论是与你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我都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从未有一刻不如此时此刻看清自己的身份——我并没有立场和资格去嫉妒你身边任何一个女人,我不过,是你身边的其中一个女人。”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原来,这些日子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你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白静江霍地站起来,盯着莫盈的眼,缓缓道:“什么叫做没有资格?什么叫做没有立场?我对你怎样,你心里还不清楚么?!除了名分,作为一个男人能给一个女人的我都给你了。。。何况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名分,只是如今我所处的位置使我暂时不能,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你的相信——可是你却从不曾信过我。。。盈盈,无论我如何掏心挖肺,你始终不信我,是不是?”白静江踏前一步,一手握紧莫盈的肩膀:“就算我告诉你,我与姜敏琪之间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也不会信我。。。是不是?”
面对白静江的迫人目光,莫盈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深呼吸一口,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心平气和:“白静江,你我好歹相识一场,彼此也算开心过,当初我只是帮你一个小忙,而你却涌泉相报,帮回我更多,我的病能治好,也是托你的福。。。你说得不错,能给我的你都给我了,你待我可谓仁至义尽,所以事到如今,我不会同你过不去,更不会同自己过不去,无论你的订婚是真是假,我都祝福你能够达到你的目的,但是——”莫盈抬起头来,对上了白静江的视线:“我已对你没有感觉,已不愿再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我们分手吧。”说完便转身上楼,这时,莫盈背对着白静江,却正对着杵在一边的周嫂,周嫂瞧见莫盈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就像老家邻居二狗看着她闺女被花轿抬走的那一刻,眼底交织着的难受、不舍、无奈,还有。。。伤心?
“你给我站住!”白静江的面色泛着苍白,难得地拔高了声音,莫盈脚步一顿,白静江便冲上去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双臂微颤,仿佛气急败坏,却又竭力克制的样子,低声道:“盈盈,你听我说,让我和姜敏琪订婚乃是老爷子的意思,只因白凤殊发神经,扎了穆世棠一刀,那一刀扎得狠,穆世棠差点就死掉了,穆心慈向白家兴师问罪,老爷子护短,明着答应暗地则让白凤殊跑路,穆心慈知道后大怒,不肯再与白帮合作,穆白联姻算是彻底泡汤,而眼下白帮又出了内乱,迫切需要军方的力量。。其实这些话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事我本不想告诉你知道。。。盈盈,我和姜家定qin真是迫不得已,等我摆平帮内,找回白凤殊向穆家谢罪,我就会取消婚礼。。。”
“这段日子,不管外头如何风风雨雨都没关系,我若是受不来那些也走不到今天,但我只要到了你这儿,有你陪着,我便可以把外面的烦心事儿全数抛诸脑后,就为你一个笑脸!我这样待你,难道只是把你当成其中一个女人吗?!”
白静江握着莫盈的手,他的手有点冷又有点发抖,莫盈蓦地心中一酸,没能挣开,白静江莫盈的耳垂,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喁喁细语:“我知道,我有错在先,我骗了你确是我的不是,但你要我怎样?我坐着白帮帮主的位子,无论我再如何气恨老爷子包庇白凤殊,我也不能放着老爷子放着白帮不管。。。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我也希望我能义无反顾地带你远走高飞,去美国去英国去普罗旺斯,但我不能!也正是因为我不能,所以我觉得亏欠你,我尽我所能地补偿你!这些天,你不理我,我忍,我赔小心,我给你认错。。。试问我白静江何曾对一个女人这样低三下四地说过话?我待你如何,你心里应是一百二十个清楚,但却仍这样同我闹,你就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么?”白静江抬起头来,脸上流露一丝疲惫:“盈盈,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女孩子,我答应你的必定做到,你只需相信我就好。。。我其他什么也不求。。。只要求你这个,还不行么?”
莫盈沉默良久,突然伸出细白的手,一根一根地扳掉白静江扣着她肩膀的手指,她垂着头,白静江看着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犹如振翅欲飞的蝶,突然心头一阵慌乱:“盈盈。。。不要。。。”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最讨厌男人夸女人懂事了——因为只要男人一说这话,女人就必须理所当然地毫无怨言既往不咎。”莫盈淡淡道:“白公子。。。白静江,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并没有在跟你闹,也没有在耍矫情,更不是在吃她们的醋,相反地,你的包袱、责任、迫不得已自我从和你开始的最初就全都明白,也正因我明白,我才不想再做一块阻挡你的绊脚石;我才不愿意看你在我面前不辞辛苦地说谎圆谎;我才在这里郑重其事地恳求你——求你,白静江,你放过我吧!”
莫盈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关门,把白静江一个人晾在了客厅里。
白静江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总是爱笑的,但这会儿却不笑了,而他不笑的样子又跟他笑的样子差很多,周嫂看着有些怕,禁不住往角落里缩了缩。
“周嫂。”正当周嫂准备脚底抹油,白静江突然吩咐道:“我觉得有点热,想洗个澡,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对了,我要穿那件日式真丝浴袍。”周嫂瞅瞅白静江,嗫嚅道:“白公子今儿是要。。。留夜么?”白静江的神情已恢复如常,一挑眉,口气就像是平日里的三分轻佻七分莞尔:“怎么,我如今不能留夜了么?”周嫂慌忙摆手:“白公子说笑了,我哪里能是这个意思。。。呵呵,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放洗澡水。”
周嫂从二楼下来就偷偷溜回自个儿屋子里去了,那会儿中午刚过,屋子里静悄悄地,就显得楼上的动静特别大,先是‘哐’一下,像是镜子碎了,然后又传来门被撞飞的‘砰砰’声,还有莫盈的惊呼声,周嫂一颗心吊得老高,几乎就想上楼去看看,但记着郑副官的吩咐,只能按兵不动,留神倾听天花板传来的霹雳巴拉,也不知两人搞什么鬼,就是隔着两层,都能听到其中夹杂着的激烈争吵,只因语速过快,周嫂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虽说郑副官千叮万嘱,周嫂憋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了,推开房门悄悄往楼梯走去,抬头看向三楼,忽见一道白影一闪,莫盈的房门‘哗’地被踢开,随之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响声,听着像是一顿狠砸,再然后,周嫂就听见莫盈的尖叫,一开始叫地很大声,但没过几分钟就低落下去,转而响起女子的哭音,断断续续地,让人联想到流浪猫被关进笼子里时发出的那种拼命挣扎又无法逃离的呜咽。
纵使周嫂嫌厌莫盈不检点,却也担心她若有个万一自己难向上头交代,杵在原地踌躇再三,最终决定去看个究竟,却被横空杀出的一只胳膊拦在转角。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周嫂吓了一跳,抓着衣襟瞪眼道:“你让开。。。让开!”
“小俩口闹别扭,吵到周嫂了罢。”小楼万年不变一张漠漠然的脸:“放心,有我守在这儿,出不了事儿,周嫂只管去歇着。”周嫂之前不知‘傅学琛’身份,受了白静江不少好处,但周嫂毕竟是三少派来的,虽对白静江颇为忌惮,但心底总归偏向自个儿的主子,便说:“小姐可不是普通人物,如有半点闪失,我这条老命就到头了,哪里还能睡得着觉啊,你让我上去看一眼小姐,只要小姐真无碍,我立马下来便是了。”小楼闻言牵了牵嘴角,文不对题地道:“听说周嫂的女儿新婚有孕,真是喜事一件,不晓得是男是女?我好准备满月礼。”周嫂心头一惊,立马叫道:“不必了。。。不必了!”说罢悻悻地回房,第二天直等白静江走了,方敢上楼去探视莫盈。
莫盈卧室的门半开着,门口一片狼藉,本是朝气蓬勃的绿植与玻璃碎片搅合在一块儿,变成一滩肮脏萎靡的稀巴烂。
周嫂推开门,只见莫盈已醒了,身上只裹了一层单薄的chuang单,能看出底下什么都没穿,正抱膝靠墙缩着,披头散发,脸色很是苍白,不由吓一跳,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莫盈闻言动了动,缓慢地转过头来,见是周嫂又别开了视线。
周嫂取来簸箕,足足费了一个小时才把地上收拾干净,莫盈默默地看着,至始至终跟个木头人似得一动不动,长长的乌发如瀑布一样披散下来,落在她雪白的足踝边,周嫂眼尖,瞅到莫盈雪白颈子后一排泛紫的指痕,像是被狠狠掐过的样子,白皙的细腕上也有好几处淤青。
“小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些粥吃吧?”周嫂拾起地上的睡裙,好端端的蕾丝裙摆已被撕烂,根本不能穿了,周嫂瞄了莫盈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近一步,试探道:“再喝碗鸡汤。。。好不好?你从昨儿起就没吃过什么了,为了自个儿的身子,好歹吃一点罢。”
莫盈终于动了动,周嫂这才发现,她的tui根竟带着血痕,红血白肉,直看得周嫂触目惊心,掩口低呼道:“小姐,我这就打电话给宋医生!”
那时天已大亮,窗台上曾被精心照料的盆栽经过昨夜无一幸免,都毁尽了,阳光毫无阻挡地射入屋内,打在莫盈的脸上,苍白得惊人。
“不用了。”莫盈摇头,声音细如蚊蝇,却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我还有一堆参考书没看呢,哪有时间看医生。”
“可是。。。可是。。。”周嫂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好,只听得莫盈又道:“我想洗澡,你扶我去浴室。”
周嫂扶了莫盈去浴室,却见浴室里也是乱七八糟,浴巾毛巾掉地满地都是,莫盈坐在浴缸里,看着周嫂一样样收拾,最后捡起一只被踩扁的塑料小药瓶,周嫂犹豫了一下,将药瓶捡了起来,攥在手里,莫盈冷冷地瞧着这一幕,直瞧得周嫂头皮发麻,好在莫盈最终什么也没说。周嫂不敢看莫盈,一味垂着脑袋,只听得莫盈道:“我自己能洗,你出去吧。”周嫂如蒙大赦,转身带上门,随后跑下楼,拨了个电话,汇报道:“郑副官,事情我都按吩咐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