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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这个通元和尚没有?他长什么样?法术高明到什么程度?”贾知县问小和尚说。
“象我这种肉眼凡胎,哪有机会见这等高人。不过我听净心说通元长得身高过丈,豹头环眼。他的法术却厉害得很,净心给我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净心告诉正一的故事是这样的。前年春天的时候,通元与在扬州当地颇有些声望的张半仙结下仇怨。这张半仙道行很高,精通法术,还能上天遁地。自古有文人相轻的说法,可是一些术士亦是如此,通元为了多聚拢些信徒,提高自己的名声,有一次竟然不顾及这个行当里面约定俗成的规矩,他竟然在扬州集市上当众揭穿了张半仙的法术,弄地张半仙颜面尽失,声名扫地。张半仙在众人的嘲弄声中愤愤而去。
拆了人家的台,砸了人家的饭碗,通元和尚回到庙里以后,掐着一算,知道被斗败了的张半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晚上一定会到庙里来报复他。通元和尚艺高人大,明知道张半仙来报复,他也不躲避,当天晚上独自坐在寺庙禅房里打坐,气定神闲地等着张半仙的到来。
前半夜平安无事,禅堂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先是飞沙走石,狂风刮起,寺庙钟楼里的钟竟然响了起来,紧接着雷电交加,突然下起瓢泼暴雨。
通元和尚不为所动,仍旧安静地坐在禅堂里打坐念经。一道闪电,一声惊雷以后,禅房的门突然“咣”的一声被打开,紧接着一个穿着金盔金甲的鬼怪冲了进来。这鬼怪身高过丈,锯齿獠牙,嘴里嚎叫着,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地响声,他挥舞着长矛猛地向通元刺来。
通元微微睁开眼,既不起身,也不躲避。当冲入佛堂的鬼怪将要近身的时候,他抬起胳膊朝着怪物猛地挥舞宽大的僧袍袖子,袖子挥舞带起的风拂到妖怪,结果那个高大的鬼怪就应声直挺挺地应声摔倒在通元面前。通元和尚嘴里开始念动咒语,倒在地上的鬼怪庞大的身躯竟然倏地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紧紧地贴在地面上。通元把纸人从地上捡起来,压在了木鱼下面,继续念经。
又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外面仍旧是狂风不止,暴雨如注,这时候禅房里又冲进来两个黑脸的小鬼,他们两个一个拎着剑,一个举着刀,一左一右哇呀哇呀地叫嚷着朝着通元杀了过来。通元又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俩都给擒住了,同样也压到了木鱼底下。
天快亮的时候,风雨停了。守夜的和尚听到寺庙外面有人敲门,打开庙门一看,原来是个满脸悲戚的女人。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嚷嚷着说要见通元,通元让守夜的和尚把她带进禅房。这个女人进了禅堂门以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进入佛堂的这个女人泪流忙面,她哭着说自己是张半仙的妻子。她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通元放了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起初通元和尚没有理会她。他知道刚才偷袭他的这三个妖鬼是她丈夫和儿子的魂魄附着到纸人的身上的结果。
张半仙的老婆哭哭啼啼地说,现在她家里只剩下了三具尸体。不知道通元是瞧这个女人有几分姿色,还是心里还有点怜悯之心,他后来从木鱼下面抽出了最小的一个纸人给了这个女人,打发她走了。
第二天早晨,张半仙和他的大儿子都死了,只有小儿子活了下来……
小和尚把故事讲完以后,公堂上的人都傻了眼,起初所有的人起初都觉着懂法术的净心和尚死了本以为是好事,谁也没想到净心和尚后面还有个更厉害的通元和尚,万一哪天通元和尚知道了他的师弟死在了临城,他会不会来临城寻仇?临城县衙公堂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和尚,这个通元现在手下有多少人?”贾知县故作镇静地问。
“回大人,这个小人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通元和尚在江南势力大得很。这次来临城的路上,我听净心说通元一年前已经雇佣了不少云游和尚,游荡乞丐,还有四海为家的道士,吩咐他们到各地割辫子。这是桩很合适的买卖,通元说了,每割一个辫子就给铜钱五百文,所有被雇佣的乞丐都愿意去干这事,他们四处乞讨,吃尽白眼也就讨到点残羹剩饭,割人家几根头发就能挣五百文钱,有这等好事,有谁不乐意去做。”
贾知县又问了些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在围观者的议论声中,审讯结束了,贾知县吩咐人把正一和尚带回大牢。
小和尚的双脚已经无法走路,两个捕役走到他跟前,一人抓一条胳膊把他抬架到公堂外面。等捕役们架着小和尚经过门口的时候,有几个人撸胳膊挽袖子的开始打他,尽管有捕役拦着,他身上还是挨了不少拳脚。
小和尚低着头被抬了出去,重新打入等候在县衙外面的木笼囚车,准备送回到城北监狱里去。当他被押到大堂门外,老赵正好站在大堂门口,他看见小和尚被架上囚车以后,偷偷扭回头看了看县衙门口聚集着的人,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神秘微笑。
小和尚被押走了,公堂上开始乱作一团。
贾知县请来旁听的那几个士绅不停地唉声叹气,他们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逼仄的大堂门口,搓着手,跺着脚,一趟一趟地走过来,走过去。
刚才小和尚都说清楚了,江南来的割辫子党为的是钱财。这些临城的有钱士绅家财多,自然容易树大招风。小和尚正一刚才也说了割辫子党道行高深,梁五爷被割辫子党叫走了魂,丧了命就是明证。他们这些人的魂魄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被人召唤去了,然后说不定哪天夜黑人静的时候,会有无数的纸人纸马浩浩荡荡地潜入他们的宅院,搬走他们家的财物。
士绅们担心,围观的百姓也是惊恐异常。刚才小和尚说了还有很多辫子党,而且还说他们中间有的人可能就是割辫子党。这还了得,平时赶集市逛庙会的时候,辫子就这么耷拉到脖子后头,谁敢保证拥挤当中没有辫子党偷偷摸摸地在后面给剪掉三指长,发辫一旦被割掉,让这些该死的割辫子党粘贴在纸人纸马之上,自己这条命也就完蛋了。
贾知县犯了难,他原本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树树威风,没想到这案子后面还有如此惊天的阴谋,如今这事已经非同小可。这群割辫子党比流窜的山贼土匪都难对付,百姓出门只要不带钱土匪就不会伤其性命,山贼土匪做了案尚且有迹可循,觅得行踪,可是这割辫子的如何对付?见贾知县都垂头丧气地想不出办法,一群百姓更是不知所措,整个公堂上顿时如同砸开了锅一般。
折腾到了中午,县衙门口的百姓还没有散去的迹象,贾知县一时间手足无措,也犯了难,最后蒋捕头凑到贾知县耳朵跟前说:“大人,当务之急,先稳住咱临城百姓的情绪才是上策。刚才小和尚说了通元和尚雇佣的割辫子党多数是和尚、道士、乞丐之类的人,今后咱们对这些人重点防范也就是了。从今天开始,咱们临城东南西北各个城门口增加兵丁,严防死守,凡是和尚,道士,乞丐这样的人一律不准进城。然后再招募临城里会拳脚的壮士组成巡逻队,一天到晚都在街面上巡逻,看见行迹可以的就捉拿入狱,先挺过这阵子再说。”
贾知县觉得蒋捕头这招棋很高明,他又接着问蒋捕头:“老蒋呀,可是雇佣壮士总是要花银子的。如今县衙的日子也不好过,到哪里去凑这些银子呀?”
蒋捕头朝着那几个急得乱转的士绅撇撇嘴,然后小声说:“大人,让这些人捐钱,如今最担心害怕的是这些人,这些守财奴平时都吝啬惯了,但是今时不比往日,这会让他们掏钱,他们准都心甘情愿地往外掏钱。”
贾知县在公案下面朝着蒋捕头悄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站起身来冲着门口高声喊:“临城的诸位百姓听清楚了,当前之际,我们应该官民一心,同仇敌忾,同心同德地防范这些该死的割辫子党。城门口加强守备,城内加强巡查防范,诸位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争取早日把混入临城的割辫子党一网打尽。”不等贾知县提及捐钱的事,几个士绅都纷纷表示愿意捐钱加强防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群乱党进入临城。
贾知县把几个士绅留下商量捐钱的事情,围观的百姓最后也都很不情愿地散去了。
割辫子党这事事关重大,贾知县必须得向上级汇报,他安排师爷根据小和尚的口供洋洋洒洒写了万言书,并且再三强调说半年前梁五爷的自杀案又有了新的转机,当下所需要做的就是追查割辫子党并且将之一网打尽,顺便寻找翠花的下落,给梁五爷的案子成功划上句号。
贾知县吩咐把报告快马加鞭送到东昌府,呈给半年前离开临城去东昌府上任的他的前任,原来的刘知县,也就是现在的刘知府。刘知府对这事的看法暂且不说,先说说虽然临城发生的变故。
很多人百姓离开县衙以后就直接都跑到三仙姑家里,三仙姑家里门庭若市,所有人都把积攒的钱掏出来买三仙姑的符咒和香灰水,三仙姑一开始欣喜若狂,符咒和香灰水价钱翻了一番,但还是被哄抢一空。但是三仙姑很快也冷静下来,钱财多了,树大招风,反倒更有可能成为割辫子党的目标。三仙姑思来想去,琢磨了半天,后来干脆关了家门,一家老少都离开了临城,躲得远远的,先求得暂时安宁,等割辫子党闹腾过了再回来。
三仙姑走后,临城人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没有了。然后县城街市上的香烛、爆竹等之类的东西被抢购一空。临城人都相信邪神恶鬼之类晚上都躲避光亮,害怕响声,有了这些鬼神就进不得家门。
裁缝店的老板发明了一种新型的装置,细长的布袋,大小正好能把辫子放到里面。还有人干脆把辫子围着脑袋缠上一圈,然后再脑袋顶上用竹簪子别住,出门的时候把家里做饭的铁锅罩在头顶上面,一时间这种造型成了临城街头最新潮的打扮。
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走出家门,万不得已上街的时候也都是匆匆而过,早去早回,相熟的老友见了面以后也就是招手而过,一旦有不熟的人靠近身边,就赶紧用手护住脑袋。
临城的街头一下子冷清下来,运河里结了冰,街上如同地狱般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