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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府,如此说来,你倒是明如镜清如水的好官了?”福汉继续讥讽说。
“我老刘虽不敢说比宋朝的包拯公正,比前明的海瑞清廉,但是在这大清王朝也算不得最差的。”刘知府斜着眼睛白了福汉一眼,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好吧,那你再说说东昌府抓割辫子党的事情吧。自从本巡抚到山东以后,严命抓割辫子党,各地知府都在忙活,为什么唯有你东昌府按兵不动?”
刘知府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巡抚大人,你把割辫子党说的神叨叨的,你给我说说到底哪个人因为发辫被割而丢掉了性命?”
这下倒把福汉给问住了,刘知府说的没错,各地报上很多割辫子的案子,但是很少听说哪个人因为辫子被割死掉了。
刘知府瞅着福汉不吭声了,他又兴奋了起来,接着嚷嚷着说:“依照我看,压根就没有他奶奶的割辫子党,不过是一些无知蠢货庸人自扰,杞人忧天罢了。”
福汉听到这里,不由地冷笑了两声,然后说到:“刘知府,按照你的意思,乾隆爷也是无知蠢货了,危言耸听了?”
听福汉这么一说,刘知府的脑袋不由地“嗡”了一声,在大清国的公堂上说乾隆皇帝是无知蠢货,那可是欺君,罪在不赦,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刘知府嘴角蠕动了两下,然后抬头看了看福汉。福汉端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面沉如水,一本正经。他虽说不知道乾隆皇帝已经别这事搞得寝食难安,但是看福汉不象是在吓唬他,很有可能乾隆已经知晓了山东闹割辫子党的事情。
刘知府一下子成了闷葫芦,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福汉顿了顿又说:“刘知府,你管辖的东昌府这阵子乱得不成样子了,你听说过没有?”
刘知府不敢嚣张了,他垂下脑袋,低声说到:“回禀巡抚大人,那天您老到东昌府的时候,在徽州会馆酒席中间,那个无耻小人杨会长偷偷告诉我他雇佣人传播谣言,制造混乱,我当时就怒斥了他一顿。我原本想送您老回济南以后,要严惩他的,可是还没有来得急抓他,就被您老关进大牢了。”
福汉冷冷地看着他,继续说:“可是刚才杨会长招供,他说把倒腾大蒜和金银花挣的黑心银子都孝敬你了。”
刘知府刚想辩解,福汉说:“姓刘的,你不用狡辩了。当时杨会长给你银票的时候,都被我的随从老那看见了。这事很好查证,你给老那的几张银票就在这里。”
刘知府吓坏了,忙不迭地磕头赔罪。
福汉说:“姓刘的,你到底与割辫子党有无牵连?”
刘知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悲悲戚戚地说:“巡抚大人明察,我跟割辫子党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没有牵连,为什么东昌府的几个知县报告你抓到了割辫子党,你却推三阻四的不及时处理?”
刘知府趁着低头擦眼泪的当口,想了想说:“请巡抚大人明察,东昌各地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受不得那么多惊扰。我当心大张旗鼓地宣传抓割辫子党会乱了民心,这阵子我暗中一直在查拿割辫子党。不敢有半点放松……”
还没有等他说完,福汉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使足了力气敲了声桌子,然后骂到:“你还他奶奶的狡辩说给割辫子党没有关系,我问你去年八月十五发生在临城的案子还记得吗?”
刘知府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福汉提到了他最不想提到的事情。他这半年活得不肃静都是这个案子引起的。
刘知府还想硬撑下去,他装模装样地寻思了半天,然后两眼茫然地说:“时间过去的久了,我早就忘记了。”
“姓刘的,等所有证人证据到齐了以后,我不怕你不承认。去年八月十五,临城的士绅梁五爷明明是割辫子党杀的,你为什么说是自杀?接替你的贾知县破了这案子,案子一破就给你递交了公文,你故意拖延着不处理,事后又施诡计除掉唯一知情的正一和尚,这不明白着地担心事情败露?正一死后,你又公然袒护妖僧巨成。光这些还不能证明你跟割辫子党有牵连吗?”
汗水顺着刘知府的额头流了下来。他心里直哆嗦。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他担心的事情都暴露了。两害相比取其轻,承认自己失察之责远比当成割辫子党的同谋合适得多,失察最多革职罢官,被当成割辫子党那可就是死罪了。
刘知府被彻底击溃了,他磕头如捣蒜,不停地哀求福汉嚷嚷着自己跟割辫子党没有任何瓜葛。无奈福汉脑子里总是他刚被带进来时的嚣张模样,觉着这个人阴险无耻,嘴里说的每一句都信不得。
刘知府心里边也明白,单靠自己红口白牙地这么说没有用,这会必须得把给他出主意的梁六爷搬出来了,把梁六爷搬出来说不定自己的命运还有转机,不然自己的脑袋就到搬家的时候了。
“巡抚大人,当初审理临城的案子时,我老刘乃是秉公处理。如果我敢徇私枉法,有半点闪失,梁六爷也不会同意的。”
“梁六爷是谁?”
“梁六爷是梁五爷的弟弟,他是户部尚书常大人的幕僚。”
“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按是非曲直秉公处理,如此重大的命案竟然听从于一个无职无品的幕僚,这成何体统?”
刘知府嘴角蠕动了两下,他没敢说话,但是心里却想谁敢说无职无品的幕僚不好使,如果不是梁六爷帮忙,他就当不上东昌府的知府。反倒是他这种小官,挂羊头卖狗肉,卑微得跟粒芝麻一样,说话办事还不如巡抚衙门里的奴才好使。
“当时处理梁五爷的案子时,我也发现其中有很多蹊跷,小人没敢秉公处理,就是怕得罪梁五爷的弟弟梁六爷。梁六爷是常大人跟前的红人,常大人那会又是山东巡抚,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招惹。”
“这么说临城梁五爷的审案是按照梁六爷的要求定的结果?”
刘知府一边擦了擦额头上不时留下来的汗水,一边点头应承着。
“是,是,我这阵当初是曾担心过那样处理显得过于草率,日后一旦暴露,巡抚大人会追究我失察之责。巡抚大人,我这阵子一直掩耳盗铃,不敢提割辫子党的事情,就是担心一旦查明梁五爷是被割辫子党给害的,就等于我原来是审案结果是错的,将来巡抚大人肯定会追究我的失察之责。我从知县好不容易混到知府,自然不想因为这失察之责被降职罚俸。巡抚大人,我与割辫子党正没有任何瓜葛呀。”
“这么说来,这位梁六爷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刘知府连连点头,他嘴里还一边嚷嚷着说:“不瞒巡抚大人您说。从年前到如今,不论是正一和尚失踪,还是这次您老人家去东昌府后我的各种布置,都是听从了梁六爷的主意。”
案子审问到这里,又凭空冒出来一个梁六爷,福汉觉着有些头疼。案子再审也审不下去了。
福汉吩咐官差准备好纸和笔,然后又让人跟刘知府去掉枷锁,让他把事情的原委从头至尾书写清楚。刘知府洋洋洒洒地写了份万言书,从梁六爷回家奔丧开始写起,一直写到他最后一次派人去京城找梁六爷问计的过程都认认真真地写了一遍,最后还没有忘了说这次梁六爷写给他的回信还存放在东昌府府衙的书房里。
刘知府写完以后,官差把万言书交个了福汉,福汉扫了两眼以后,吩咐人先把刘知府带回监狱,等他说的这些事情调查清楚以后再继续审问他。
刘知府被带了下去,连同已经审问完毕的杨会长又被关进了木笼囚车,然后吱吱嘎嘎地被押送回了省城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