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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到自己处境的岌岌可危,可是听他这么问,常安偏偏就紧张不起来了。
即使面对那位德高望重的宰公,也能做到进退有度,甚至还能稍加威慑的李嘉睿,现在不过误以为她被人求婚,便气急败坏地匆匆赶回来了。这件事越想就越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并不示弱地拽着他的衣袖,她微弯了眼睛,望着他问:“这就是你迫不及待赶回来的原因?”
“男女之间哪里有纯洁的友谊?他说他在求婚,而你在他旁边。你要我怎么想,常安?”他皱眉放开她,边用手松着领口边往里走,眉眼间有倦怠,但更多的是忿然,却不是针对她。
“你误会了。是有求婚,但并不是跟我求。”她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感觉布料下的肌肉绷得很紧,极轻地笑了声,“你说的话或许有些道理,可绝不适用于我和王靖生。这些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很多人来了又走了,最后只有王靖生一直在我身边。所以我们比其他人都要好,不过那是像亲兄弟一样的感情。”
“亲兄弟?”他握着拿掉她的手,转身,“那是你不懂男人。”
“我懂——”她拖着长音,拉他坐到了沙发上,以甜糯的语调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还看出来呀,你现在是吃醋了。”
他这下终于被她逗笑,叹着气,来点她的鼻子,“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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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夜赶回来,晚餐都顾不上吃好,她提议给他熬点粥。李嘉睿却表示因为天亮就要走,要她别麻烦了。常安坚决不依。最后,他说不过也只好由她了。而在她忙碌时,他独自仰靠在沙发上休息。
她把米下水,再切好在粥快熟时要下锅的紫薯出来时,就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去房间抱来了自己刚刚盖过的羽绒被,同时盖到了他和自己身上。
常安不敢睡去,不只是还有粥熬在火上,还因为他就这么安静坐在自己身边。胳膊肘杵在沙发靠背上,她仔细瞧着他的眉眼。
在舟山,同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一次。可那次是在陌生的地方,现在是在她家,心情实在不同。这一刻,那种此人为我所有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粥还没有煮熟的香味传出来时,李嘉睿醒了过来。
常安一边帮他轻轻按摩着太阳穴一边说:“粥里放了薏仁,不容易煮熟,要多熬一会儿。刚才看你睡得熟,就没有舍得叫醒你。现在既然醒了,去里面卧室再睡会儿吧。”
“对不起。”他把她的手拿下来,摸到她的肩膀,也轻轻揉了下,“你本来睡得好好的,都是被我打扰了。”
她腿蜷缩上来,侧脸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他说,“你今天又是吃醋又是道歉,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怎么听着我在你心里好像一直没血没肉的样子?”
他这么一说,她就觉得还真是这样。
这种体会犹如在速写纸上描出整齐的人物轮廓,然而因为记忆里随着场景的切换,五官总是在不停变幻,于是难以描摹准确。就好像,眼前这个人,是一只千面的狐。而很多关于他的方面,她猜不透看不穿。
“你摸摸,常安。”他忽然捉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带,促狭地说:“这里也是热的,还会跳!”
“嘭嗵、嘭嗵……”那声音竟然是通过触感来听到的,真是奇妙,那真实鲜活的生命,就近在她手心下面。
感受到他热烈的注视,她不自在。“我去看看……粥好了没……”抽出手,就要站起来,却倏被他拽住了。
常安不记得是被怎么放倒在了沙发上。
他很认真地垂下身体,吻她的眉眼。
“我很喜欢你这里,淡淡的,好像不会把任何人和事放进去。不过,”他笑了一声,声音有点变哑了,“那时候你总是拿着一本书,坐在学校松树后的石椅上,夏天也是,冬天也是。我本来还想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呢?有暖气的教室不回……”
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想让他再说下去。本来就红的脸,现在更是涨成了一只番茄。纵然不是猜不到他大约是晓得自己当年的那些小动作,但被当面道破,还是会非常的难为情。
他闷笑了声,然后居然张嘴去咬她的手指。她吓了好大一跳,手自然就松了。
“但是后来发现,你应该是在看我。”他抱着她坐起来,笑着问,“我说的对吗?常安。”
“不对,”她嘴硬,“我就是在看书。那时候室外还没有雾霾,空气好得很。”
“可有一次你把书整整拿倒了半个小时。”他勾起缕笑,大胆向她举证。
“李嘉睿,拜托你认真一点好嘛。那时候对方五个人几乎都在防守你,你却不好好打球……偷看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何尝不是感概。
原来那场年少的守候并不孤单。她在看他时,他亦在看她。
“常安。”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什么?”她愣了一下。
“我好像闻到了粥的糊味。”
她“啊”了一声,挣开他的怀抱,慌不择路地跑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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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当再次看到会安那满街满巷的绸灯时,常安感到不可思议。
那天李嘉睿走后,又是两天没有消息。直到除夕那一晚,她才接到了他的越洋电话。他说想要见到她,她说好。然后第二天,他居然真就派了人过来,接她来了越南。
这次过来,却不是单纯来玩的。他在变卖这里房屋和其他一些资产,而她需要帮他收拾留在这里的私人物品。不过听说事情遇到了一些麻烦,是以当夜常安并没有见到李嘉睿的人。
她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很晚回来,于是也没多心,可是直等到第二天日落,也没等到他时,她终于坐不住了。
“请现在立刻带我去见他。”她压抑心里的慌乱,尽量在他的属下面前表现的镇定。
两名守在这里的年轻男人,面露难色,“常小姐,你必须留在这里。这是老板的命令。”
这算什么?
把她骗过来,就是要把她关押在这里?
“你们不能命令我,也没有讲条件的余地。”如果面对的是陌生的歹徒,她口气不会这么硬。但毕竟不是,常安知道这两个人,不仅不会主动伤害她,更不敢让她受一点伤。而这一点,就是她可以利用的筹码。
果然,在其中一位出去打过一个电话折回后,常安被带离了这栋黄色的小楼。
而这一次,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是真的离开了。此后的一生,她都未再回来过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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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会安到了岘港,再从岘港转到河内,最后又从河内飞到了三亚,这几个地方,相距的明明不远,却因为各种主观或客观的原因耽误着,足足走了三天。
她渐渐察觉到,她要他们带她去见他,表面上是得到了同意,实际却是被带着兜圈子。她的要求,根本没有被真正应允过。
他们的幕后指挥是李嘉睿。想到这一点,到了三亚,常安就认输了。因为若他有意躲避,她即使真的用伤害自己来威胁,也只会逼他们拿出更为强硬的方法制止。
她拒绝了他们的继续安排,挑选曾经住过的酒店入住,并要求李嘉睿的那两名下属,不要再出现她的面前。
这个晚上,或许是因为太累,她梦到了卫斐。半夜虽然醒了,可是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卫斐那张小脸,这另她睡意全无。换上一件深蓝色的泳衣,又取一条到膝盖的薄纱罩衫,来到了楼下泳池。
三亚的空气很好,这个时间,天空是很熨帖的深青色,没有一丝云彩的遮翳。
她安静地步入水中,开始有些冷,后来觉不到什么了。身体和思绪,因划水的动作渐渐苏醒,水声也让她纷乱的思绪一点点归于平静。
常安始终学不会在游泳时睁开眼睛。每次她用尽力量睁眼,手上的动作就会忘记。所以她喜欢游夜泳,避免给别人带来麻烦。
水里的她是盲人,通常游的很慢,因为要时刻留心,不然可能会撞到池壁。
好友王靖生曾经评价过她,别人只是心理上缺乏安全感,而她却已经上升到身体领域。常安对此不置可否。
等她上岸,天边已经显出鱼肚白。走到塑料躺椅边上去拿自己的罩衫时,她发现旁边多出一条叠放整齐的干燥浴巾。
她四下张望,只看到一道即将隐没在大堂深处的颀长身影。疑心是通宵值班的好心服务员,没再多想,拿起了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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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后,她的工作重新忙碌起来。
尽管新的展会需要去筹备,但由于大家还沉浸在春节假期的余韵里,除了常安,没有谁真的愿意加班。
借由工作麻痹疼痛的神经,是常安能够找到了唯一办法。
李嘉睿彻底消失了。而因为得不到任何消息,她甚至不清楚,他的这种消失,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
她也曾去他在北京的装修公司找他。但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李嘉睿的消息,一切日常运作皆由一名得力的副经理掌控。
她和李嘉睿没有共同的朋友。而她的朋友,也没有谁真的见过他。于是在浑浑噩噩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常安甚至觉得从去年到现在和李嘉睿的相识,只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不过有的时候,她也不这么想。
比如周末的时候,她清洗沙发套,从上面找到一根短发时,就想起来他曾连夜从国外赶来的那个夜晚。
在这个沙发上,他温柔的亲吻她,还和她说起年少时的点点滴滴……
而肆无忌惮回忆起这些的那天,她握着那根头发,瘫坐到地上,哭的歇斯底里。
李嘉睿,你究竟在哪里?
你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