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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她拉开窗帘,看到窗户上凝了一层雾状的水汽。突然起了玩心,用手指在上面写他的名字。可由于比划太多,到完成最后一字,第一个字已经被流下来的水汽糊掉。
飞快再旁边重新写了一个“李”字,她心满意足地透过他的名字,看向楼下高架桥穿行的车辆,及更远的广场上聚集的人群。
这便是婚姻的意义吧,她想,以前无论做什么,考虑自己就可以。而现在,她希望能透过他的角度看待一切。
“在做什么?”他靠在门上,衣着整齐,神清气爽。
急忙用手擦掉痕迹,常安提了提有些歪了的睡衣领口,“没什么,看看外面天气怎么样。”
“时觉得闷,想出门了?”他走过来坐下,把搭在椅子上的米色披肩给她围起来。
“不是,”被缠得像只粽子的常安对他摇了摇头,问:“今年……我们还要不要去舟山?”
“不用去了。”他说,“今年内集不会再办。”
“那过年时候需要去太仓吗?”
“需要去。”他回答得简单,拉她站起来,“先过来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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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他拿了昨天提到的书给她。她靠在沙发上,犯懒的猫咪一样蜷缩在一隅。李嘉睿端正坐在正中靠近她的位置,拿着本杂志也看得安静。
看似舒服的姿势,其实并不利于血液流通,没过多久,常安觉得腰后位置有点发麻,只好坐了起来,像被人抽掉了骨头似的,舒服得靠在他肩膀上。李嘉睿朝她侧了侧,让她靠得更舒服了些,笑了下,“不生气了?”
她低低嗯了声,“勉勉强强算不气了吧,”继续靠着他,“你要是再说点好听的讨好我,那就彻底不生气了。”
“我以为,”他笑,“我昨晚已经很尽力得讨好过你了。”
这样的话钻进耳朵里,和他毛衣挨着的耳朵立时变得痒刺刺的。常安半天说不出话,感到气氛不对时,已经晚了。
他的这一吻时间很长。最后压她下去之前,从旁拿起一个靠垫在她腰下面。她有些不自在得想要坐起来,被他制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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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半年,她再次随他回到老宅,从大门进来往深处走的一路所见,是比上次还要冷清的画面。被带到一处很僻静的园子里,随行的人把行李送进屋中。
这里比她上次被关的那处,条件要好上许多,也多了不少现代化的设施,但挑选的都是简明款式,并未破坏屋内的整体格调。
她打开雕刻着凤穿牡丹的绿檀柜门,将他们的衣服一件件挂进去,“我们要住多久?”
“一周时间。”他从后面扶住她的肩膀,“从今天算起,到大年初五,我们就离开。”
常安答应了一声,“那等下……我们要去见你母亲吗?”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婚后的首次拜访,按说怎么也要好好准备一番。但是经过她父亲的那件事,她难以再对她母亲存任何讨好心思。
“这个时间,通常她会在斋堂抄经。不过另外有些其他事情去办,你留下休息,我很快回来。”他帮她合上柜门,又说:“老房子不保温,我特地叫人准备了洛神花茶。等下送来,你多喝一些。”
点点头,她说:“没关系,你去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要听音乐补觉了。”她最近越来越嗜睡,而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好。”他亲了她一下,“常安,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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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抱着一壶洛神花茶到房内时,没看见常安。她再跑到院子里找,最后不顾规矩地叫出了声,却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之前她是被特别交待过的,这位小姐的意义不一般,需要照顾好了。可是现在平白无故把人弄丢了,要说心里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一跺脚,她打算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李嘉睿,走到门口,碰到了木家的少爷,木景尧。因为心急,小丫头方寸造就乱了,未曾多想,就把常安不见的事情告诉了木景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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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房间,木景尧看到整齐的陈设,松了口气,“没事,可能只是出去走走。”嘴上对丫头这么说着,表情还是一点点变严肃。
尽管接触不多,但对常安的为人行事也有所了解。
他想她不会不知道这处园子是各方势力斗争的焦点所在。既如此,她主动离开,肯定是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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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出一处幽黯的巷子,头顶上总算有了太阳的照耀。低眉看到正前面的青石板路,居然被阳光照得白花花一片。她稍微用手遮了下眼睛,看向左前方略微佝偻着背的老太太,“还需要走多久?”
“就在前面了,常小姐。”
常安揪了下短呢裙摆,将脸上的不安表情敛了下去。
她要去见的人是李嘉睿的远房表姐喻以苑。
几天前,她还在苏州时,接到了她的电话。对方要求单独见面,她有过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
她记得这位喻以苑在舟山的舞会上,曾主动向李嘉睿示好。常安很好奇,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自己没有的,以至于让李母认定她是李嘉睿不得不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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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整整一年,喻以苑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短了一些,但整个人的干练气场再多添上几分。她的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猫,眼睛像绿色的玻璃球。闻到陌生人的气味,猫咪张开眼睛看了一眼,很快就又闭上了。
一下下顺着猫脊上的毛,喻以苑轻轻说了句,“很久不见。”抬头看了她一眼。
宠物肖似主人,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常安都认为喻以苑和她的猫很是接近,皆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你好。”她说完坐下,接过下人送来的茶,礼节性地沾了沾嘴唇,把茶杯放在身旁的茶几上。
“以为你只听李嘉睿的话,我倒没想到能这么容易约到你。”她的口气不咸不淡,始终未把目光过久停留在常安身上。
常安不理她话中讽刺,口气冷淡地说:“喻小姐单独见我,总不会只是想我陪你喝茶。”
“当然。有个词语叫明珠蒙尘,”她嘴角勾起一道细微弧度,闲散的口气似聊天,“李嘉睿和你在一起,就是这样的状况。”
很单刀直入的否定,言外之意能听出来,她依然冷静,对喻以苑的话并不予评价。
“每个王国都自有法则。你若还坚持和他在一起,那他接下来的路只会越走越难。而这个难,不只是困难的难。也许还会是,灾难的难。”
“喻小姐,不用急着吓唬我。”常安勾起嘴角,“我们的事,我们会有自己的判断。喻小姐恐怕没有指点的资格。”
“常小姐,”喻以苑笑了,“如果说是我特意在那几名罪犯离开前,嘱咐别忘记带上你父亲,你是否觉得对我很感激?兼而承认——我其实是有资格的呢?”
她眼神轻曳,看着对面的女人,表情虽未乱掉,但整个后脊阵阵发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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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出了喻以苑住的院子,从垂带踏步上才一下来,就看见了一前一后匆匆赶来的李嘉睿和木景尧。
李嘉睿的眼睛在强盛阳光下微微眯着,远远看过去,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而木景尧的表情就值得玩味了,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们回去吧。”李嘉睿对木景尧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即牵着常安走出巷子。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能从手指传达的力度感觉到他的怒意。
“这里和外面不同,”他突然拉她止住脚步,“下次最好不要乱跑。”
“好。”她淡淡答应,过了一会儿,问:“嘉睿,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如果我没有出现,”她和他距离半步站着,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会不会选择喻以苑?”
一侧的灰色矮墙延从他们身后画着弧延长至远处,仿若阴天大海上的一重波浪。而另一边的风水墙则类似抽出的白色书页,其上印记全赖岁月经年书写。锦绣浮生的万千颜色在这里悉数被抽离,仅剩下青、灰、白三色,寂寥,疏离。
她看见他站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从未有过的契合。就连深刻的五官都被带得愈来愈淡,人仿佛就快要融进白色的墙,青色的地,灰色的檐缝里去了。
“不知道。”这是他沉默很久以后的答案,“但是你出现了,不会再有别人。”
她嗯了声,再对他笑下,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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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饭,她没吃多少,就喊困了。他让人把饭菜撤了,陪着她回房,等她睡着了,让人守在外间,才出去忙上午没完成的事。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李嘉睿进房间,发现常安竟还睡着,且脸色发白得反常。他心里猛然抽动,手指颤抖着放在她鼻子下边,探到平稳的呼吸,终长松一口气。
“你回来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内双变成了外双,刚睡醒的声音。
“怎么一直睡?也不知道起来活动活动?”他扶她坐起来。
“活动过了,还练了会儿字。”常安指了指不远处的红木书桌,李嘉睿顺着看过去,见到摊开的宣纸,和搭在砚上的毛笔,“但后来又觉得困,就又睡了。”
被他扶到桌旁,她惭愧说:“练了也半年多了,但还是连楷体都写不好。”
李嘉睿细看向那些字,笔划的确是生疏,不过字体结构很工整,看得出她的用心。
“生若直木,不语斧凿?”他念出上面的字。
“是,”她望向他,浅浅笑了,“不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很好吗?美玉须琢磨,但嘉木却忌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