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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酷暑。
知了真是吵的人心烦。
侍女轻手轻脚推开门,捧了冰过的瓜果和甜水送入房间,随后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出了门才敢呼吸。
我看了眼桌上的冰酿桂花圆子,没什么胃口:“那两个贱婢呢?”
旁边给我摇扇的侍女支支吾吾,不敢看我的眼睛:“小姐是说……是说老爷前些日子带回来的……带回来的那对母女吗?”
我道:“不然还有谁?”
“似似似乎被安排在逸翠院了。”她说。
“啪!”
上好的瓷器砸在地上,碎片飞溅。
屋子里的侍女跪了一地。
我从榻上跳下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去看看。”
跪着的侍女立刻趴在地上细心将碎片捡起,唯恐扎到了我。
“小姐,天气太热,日头正毒辣着呢,要不等太阳落山再去吧。”
我看向出声的侍女碎玉,是我有记忆时便跟在我身边的,整个院子里也就她不怕我,敢和我多说些话。
她说着蹲下身为我穿鞋。
“那你撑伞。”我说。
碎玉取了伞,出门遮在我头顶,我乘着肩舆,跟着几个丫鬟,一行人声势浩荡地往逸翠院走。
行至廊下转角,几个小侍女躲在阴凉处偷懒——
“不是今日轮到你去逸翠院送瓜果吗?”
“我才懒得去,天气热死了。”
“万一让老爷知道了……”
“老爷在府中可说不上什么话,这祝府还得听老太爷的。”
“就是就是,瞧着老太爷从没给过老爷好脸色呢!”
“老太爷就只喜欢小姐,可惜夫人不在了……”
“可小姐有时候太……太吓人了些,简直不像五六岁的孩子,好像逸翠院的两个也怕的很呢,都不敢去见礼。”
“别说她们了,谁见了小姐不怕的?哪怕是市井小儿都该知道小姐手段。”
“你说小姐真的会妖术吗?她明明还是稚童……”
“嘘!仔细你的皮!这话是我们能说的吗?那是道人传授的仙术,以后可别乱说话了。”
碎玉看了眼我的脸色:“大胆!白日偷懒!还敢编排小姐!”
那几个侍女顿时朝这边看过来,一看见我,吓得面无人色,膝盖一软扑通跪下来:“小姐……”
我哼了一声:“逸翠院的瓜果赏你们了。”
她们面上一喜,知道免了罚:“多谢小姐!”
碎玉:“还不下去!”
她们连忙爬起来退下。
到了逸翠院。
碎玉扶着我从肩舆上下来。
侍女推开门。
走进去,院子不大,但被打理的倒是不错,翠色欲滴。
窗口绣花的妇人看见我一愣,接着看了看周围跟着的侍女,才反应过来。
“娘亲!破了!手手破了!”趴在夫人旁边的女孩抱着妇人的手,“呼呼——痛痛飞飞。”
妇人连忙将被针刺破的手指在身上擦了擦,匆忙走到门口:“小姐……小姐怎么突然来了,都没准备什么新鲜瓜果花茶。”
我走进去,轻飘飘看了眼桌上的过季茶叶。
连冰炉都没有,暑气蒸腾的地面都在发烫。
她们这破院子里能有什么新鲜吃食?
我讨厌的人在府里当然过不了一点儿好日子。
只可惜我那蠢货父亲还不明白。
这祝府现在是外祖父的,以后是我的,从来都不是他的。
我坐在椅子上:“我不喜欢抬头与人说话。”
妇人连忙跪下来。
那穿着蓝裙的小丫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身旁跪着的妇人,又看看周围的侍女,脸上有些惊惶与畏惧,却仍很好奇地盯着我,接着也被妇人拉着跪下来。
我对上她呆愣的双眼。
“母亲新丧未过,你竟敢佩红?”我兜头将茶泼到她脸上。
小丫头愣了,圆乎乎的脸更是显得蠢透了。
她可真丑,我想。
妇人将这死丫头抱在怀里,忙将她脑袋上簪着的粉色绒花摘下:“小姐息怒,是我不小心簪错了花,要罚就罚我吧!”
碎玉呵斥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该家法处置!”
我不知道家法是个什么东西,我没看过,也没被罚过。
不过祝府将来是我的,那我说的自然就是家法。
她们若是想凭着我年纪小就踩到我的头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看了眼外头毒辣的太阳:“出去。”
碎玉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听不懂吗?小姐叫你们出去跪着!”
妇人连忙抱起孩子跪到院子里。
我看了一会,觉得没趣,开始回忆起平日夜里碎玉讲的故事中出现过的那些刑罚。
可那些刑具我都没有,甚是可惜,不然今天也许能用得上。
“大胆!”一道呵斥,人未至声先到。
“老爷来了。”碎玉小声提醒我。
我突然想到前天晚上碎玉给我讲的睡前故事,是说的小姐和书生私奔,后来书生做了状元,却娶了公主,抛弃了糟糠之妻。
可我爹不是状元,地上跪着的也不是公主,我娘亲才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
“逆女!”他指着我,怒骂,“你简直是……是……有违伦常!竟敢叫姨娘和妹妹给你跪!如此心肠狠毒!真是妖女转世!天生坏种!”
他可真吵。
真不知道娘亲喜欢他什么。
祖父说娘亲喜欢他好看,可我分不出什么叫好看,我觉得我好看,黄鹂鸟好看,竹叶青好看,雪狼好看,可他长得和我们都不一样。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说对了。
我就是坏种。
等祝府到我的手中之后,我就把他丢进乞丐堆里自生自灭,再把那个傻子和她的贱人娘亲赶出去。
我讨厌他们所有人。
除了祖父。
“芸娘起来!”他把跪在地上的母女拉起来,走进来,“还不滚出去!这院子你以后都不许再来!”
碎玉挡在我身前:“老爷,小姐还小……”
“小?平安不小吗?她对自己的妹妹都能如此狠毒!”他气的脸都红了。
我推了推碎玉叫她让开:“别指我,我不喜欢。”
他脸色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悻悻缩回了手:“你走!”
我目光从他护在身后的母女身上扫过:“明日开始,你们戴孝。”
妇人瑟缩着刚要点头。
“不用!”他又和我作对了,“芸娘你们不必戴孝!”
真奇怪啊,这个人不是我的血亲吗?怎么总是不顺着我?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就讨厌我,他不应该和祖父一样喜欢我才对吗?
我也生气了:“你也戴孝。”
他怒目圆睁,上前两步抬手,竟想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