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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荆凉夏疑惑地回头,心中一丝猜忌,莫不是府里出事了?
洪世宁支支吾吾半天,面色赩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看他这副模样,荆凉夏踟蹰一会,便回身走到他面前:“你到底说不说,怎么回事啊?什么求情?沈碧匙怎么了?”
连问了几个问题,更绕得洪世宁脑袋转不过弯来,向来寡言少语的他如今更像被一根绳子牵住的蚂蚱,只会支吾作响。
荆凉夏无奈地看了一眼半天冒不出来一句话的洪世宁,转身边准备向后厨走去,还未迈出一步,洪世宁忽然拉住荆凉夏的袖子,声音细如蚊蝇道:“沈姐姐被畅风哥和隐卫绑了,说是细作。”
细作?沈碧匙怎么可能是细作,她平日里与自己嘻哈作笑,偷懒贪玩,见到生人脸就跟羞面颔首,怎么突然变成了细作?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回想起来,刚才在那家危房打造的面馆吃面之时,韩谕也说自己是细作,那个时候自己还一头雾水,以为韩谕跟自己开玩笑呢,怎么如今,这细作的帽子又跑到沈碧匙的头上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荆凉夏蹙眉。
“就在半柱香之前吧,可能都没有半柱香吧,畅风绑着沈姐姐,隐卫跟着,就从后门,进来的……”洪世宁的声音越说越低,说着说着最后就低着头,偷偷斜着眼睛看着自己,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有心人听到了一般。
荆凉夏看到洪世宁这般畏首畏脑的模样,有些恼怒,问道:“人呢?”
“什么人?”洪世宁睁圆了眼睛。
“沈碧匙啊!”荆凉夏急切道,若是韩谕真在抓什么细作,万一抓错了人,让沈碧匙遭了罪,莫说他是不是一棵可以让自己进京兆府的大树了,就算是一棵千年老妖树,也要把他连根拔了。敢在她画仙头上动土,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东……东院。”洪世宁支支吾吾道,他半抬着头,小声说:“沈姐姐平日里对我可好,好吃的都留上一份……荆姐姐可一定要好好求求情……”
荆凉夏白了洪世宁一眼,这个家伙也真是的,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若沈碧匙真是个细作,他想去求情,世子直接给他抹一脖子都说不定,还要求情?
荆凉夏撂下洪世宁,转身进了府一路向东院前去。
东院偌大,谁知道他们人都在何处。荆凉夏急匆匆地走在东院的石子小路上,绣鞋软底压在石子路上,磕着脚略有一丝痛楚。东院虽大,但是用到的地方也是极少的,左不过就是一个归雁居罢了,荆凉夏凭着上回由吴妈妈领着去归雁居的记忆,顺着一条小路,直接向归雁居奔去。
倏忽之间,韩谕那座起居庭院便出现在自己面前。远远看去,门口站着一人,那人便是忠叔无疑了。忠叔一脸阴沉地看着荆凉夏急匆匆地跑来,人还未到归雁居门口,便扯着嗓子道:“你来做什么?莫不是洪世宁那个小子喊你来的?”
荆凉夏毫不掩饰地点点头,丝毫不理会忠叔是否会阻拦,便一步跨入归雁居。待忠叔反应过来,荆凉夏早已经快步走到正厅的门口。门扉虚掩,里面偶尔轻语,并无别的动静。
犹豫片刻,到底要不要推门而进呢?
忠叔低吼着跑过来,示意荆凉夏不要轻易进去,荆凉夏见忠叔阻拦,便横脸一视,忠叔乍一见荆凉夏眼露狠光,不由一怔。借忠叔分神之机,荆凉夏伸手推开了正厅的门。
刚一推开,荆凉夏便被眼前一幕怔住了,沈碧匙被反手绑着跪在地上,发丝凌乱,脚踝隐约有着一丝血迹,她瘦小的后背随着急喘起伏不定。
沈碧匙面前,是韩语和畅风,侧面则是一脸严肃的吴妈妈,吴妈妈身边是一个陌生的老者,老者手中拿了一副小小的画卷。
乍一看到画卷,荆凉夏条件性地吓了一跳,待看清那幅画卷很是精小、与自己那副的大小完全无法比拟之时,荆凉夏送了一口气。她犹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开口道:“碧匙犯了什么错要这么对她?她一个弱女子,你们居然把她绑得跟个粽子一样!”
韩谕看见荆凉夏冲进来,似乎并不意外。而畅风再次见到荆凉夏,又是蹙眉深思,似乎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但是脑海中却毫无印象。
“她一身武功,若不绑了她,世子府都能被她拆了。”韩谕轻笑一下,随手端起一边的白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武功?拜托,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会武功的人了?她瘦成了这样,怎么会武功?”荆凉夏见韩谕这番说词,不免有些动怒,她看看地上跪着的一声不吭的沈碧匙,又看看韩谕,继续道:“我看你这么精壮,也不像会武功的人,你反倒说一个弱女子是个武功高手?”
“陈画师,把画像给我。”韩谕并没有理会荆凉夏一大堆的问题,反倒从吴妈妈身边的陌生老者那要来手中的画卷。
画卷有些破旧,看样子是压库许久才被取出来的。画纸很是纤薄,应该不是给什么高门贵人画像的纸,最多也就是文人练笔之时用的普通宣纸而已。
韩谕手持画卷,正欲展开,却见面前荆凉夏一脸面露疑惑状,他停了动作,面上勾起一抹笑意,对畅风道:“动手。”
畅风得令点头,走到沈碧匙面前,慢慢蹲下身子,荆凉夏见此情景,心中一急,脱口而出:“等一下!”
说毕,荆凉夏快步走到沈碧匙面前,她看着面上毫无血色的沈碧匙,轻轻问道:“碧匙,你的荷包可还在了?”沈碧匙一听,本来直挺挺的小身子忽然颤了一下,她抬头冷冷看了一眼荆凉夏,一句话未说。
“我记得,你最喜欢翠绿底面绣荷花的样式,特意扯了一段布来做荷包,日日带在身上。”荆凉夏边说边向韩谕伸手,韩谕授意地点点头,将那张画递给荆凉夏,荆凉夏慢慢展开画卷,轻声道:“你今日可曾去过京兆府附近?”
沈碧匙一听,面若凝霜的脸顿时惨白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她依然冷眼看着荆凉夏,一句话不说。荆凉夏不予理会,低头看向那副画卷,只见画中女子含笑如丹,面若桃花,虽然面生,但画中那双眼睛却像极了沈碧匙……
荆凉夏回头看向韩谕,满面不解。
韩谕将手中茶盅放置一旁,略有戏虐道:“荆姑娘不是自负才华吗,读过书的女子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读过书就能当四大名捕不成?荆凉夏心中怏怏,她蹙眉思索着,似乎今日在面馆听到畅风和韩谕那两句话,和如今这个场景联系起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荆凉夏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卷,画卷长置库房,有些许潮气,拿在手中松松软软。忽然,荆凉夏注意到画卷底部一行细小的字,定眼看去,那行字如刀割般映入眼帘——“浅元十六年,太子府侍妾待选”
画中之人难道是太子府的一个侍妾?荆凉夏看向面前的沈碧匙,她一身蔫颓之气跪在厅中,虽然被绑着,但是她依然眼如鹰隼,直直地盯着荆凉夏手中的那张画。
不知何时,畅风得韩谕示意,一个箭步上来便抬手在沈碧匙面上一挥,瞬时带下来一块完整的浅肉色面皮。
看到沈碧匙的真实面容,荆凉夏倒抽一口气,那张面容正如手中的画中女子一样,陌生又熟悉。
“看来,荆姑娘的脑袋还是不行,虽说是读过书的,但是遇到这种事,就是转不过来弯。”韩谕忽然浅浅笑着站起身来,走到荆凉夏身边,将脸凑到荆凉夏肩头,轻声道:“我原以为你是细作,便喊你来伺候用膳。但是畅风从陈画师那看过这张画,那日他说,画中之人并不是你。”
荆凉夏惊讶地看了一眼韩谕,不知如何回话。见荆凉夏一脸惊愕,韩谕继续道:“第二日一早,上官煜为帮我试探,借机调戏沈碧匙,上官煜和三皇子同穿便服,而她见到上官煜脱口而出‘大公子’,那时我便有些许怀疑了。但是你,又横插一足,凭空出现,拿着扫把赶跑了上官煜。你这样的行为举止着实不像个小丫鬟,我便同时怀疑你和沈碧匙了。”
韩谕正要继续说与荆凉夏听,荆凉夏忽然心中了然,她开口道:“不用说了,我能猜到了。下午在面馆吃面,畅风说抓到的人便是沈碧匙无疑了,你们看到沈碧匙从将军府出来,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那是太子妃的娘家。如果我没有猜错,下午时分,沈碧匙必定去了将军府,你们尾随于她,抓她个有证有据。至于她的身份,必定是去年选入太子府的的侍妾了吧?只不过有些武功身手而已,便被太子妃看中了,揽为己用,送入你的世子府。至于太子妃想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荆凉夏说完,似乎在等待韩谕的认同,但是韩谕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吐露一言的意思。
“太子妃想做什么,无非就是为了那个传言罢了,你在席间早已知道,京兆府的八幅美人图到底放在了何处,太子妃觉得只有我和京兆府尹才知道。”许久,韩谕终于冷眼笑道,他看着跪在地上换了一张面容的沈碧匙,淡淡的语气没有一丝情绪。
太子妃也要那八幅美人图?难道这世人都已知晓“得画得天下”不成。荆凉夏满脑混沌地想着,这不过就是一个传言罢了,怎么就有人如此相信呢?再者,这个传言究竟是谁传出来的,竟惹得世人为了几幅画而频频觊觎那金色宝殿中的龙椅!
回想起自己出画那日,一大清早,朱掌柜便被半路拦截了,画一出世,太子妃当天就送进来一个丫鬟,这也太心急迫切了吧。
“荆姐姐。”一直未曾开口的沈碧匙忽然抬头看向荆凉夏,荆凉夏蹙眉回视,疑惑地看着她。
“相处半月,我虽不用真心待你们,但你们对我也是甚好。如今我落得如此,我只有一句话对你说,还望荆姐姐能给我这个面子,听我说完。”沈碧匙笑着说道,她陌生的脸庞仿若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般,笑起来格外如沐春风。
荆凉夏点点头,这半个月与沈碧匙相处虽不算亲近,但同吃同住,也算是一场姐妹之情吧。
“今年会值凉夏,荆姐姐体虚,切莫忘了多加衣服……”沈碧匙盈盈一笑,清冷的语调缓缓从口而出,她笑盈盈地看着荆凉夏瞬间惨白的脸色,歪着头,眨了眨眼睛。
此言一出,荆凉夏大惊失色,她僵硬着表情,久久无言,而沈碧匙,正满面笑意……
沈碧匙发现了自己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