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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萧逸看着头上破旧的招牌—红尘客栈,是家百年老店,阳光透过温润的窗棂照进大堂,灰尘弥漫,有一种安详的静谧。
等定好房间,暮雪仰起脸说:“我去打探消息。”
她的身手不弱,萧逸也不担心她会出事,就点了点头。等暮雪走后,萧逸来到窗边,犹豫了一下推开了窗户。下面是一条狭窄的街巷,弯弯绕绕的不知道通往何方,两边都是居民的住所,有不少人家都挂出了客栈的招牌,跟百年前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变。然而萧逸知道,还是有一些东西变了,跟他一起来过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永远。
古城狭窄的街巷中,两个人曾并肩走过,两旁的酒楼挂着的灯笼照的道路朦胧的红。夜深人静没有风,雪花静谧地飘落,也被灯光印的温软的红。萧逸悄悄转头看那个人,发现自己的身高不知不觉已经超过她了。彼时,那个人目不转睛地走过,不曾注视繁华浮尘一丝一毫,眉目似水,永远都是那样的好看。
世间有诸多的不可求,最苦是为相思。
师父……这个称呼于舌尖缱绻吐出,轻的几乎没有声音,温柔而喟叹。
我很想您……
一条简单的街巷,萧逸却靠在窗扇上注视了很久很久,直到袖子被人扯了扯。
“你不是去探听消息了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暮雪拉起他就往外跑:“去城南的木偶戏剧团。”
“木偶戏?”萧逸被她拽着往前跑,有些莫名其妙。
暮雪面色严肃:“没错。木偶戏,你一定要看的木偶戏!”
戏楼里。台上的木偶人中的一男一女大概是主角,男的是一白衣木偶,飘逸出尘,俊美异常。女的红衣木偶艳丽精致,在丝竹弦声中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他们到的时候,木偶戏已经接近尾声,到了话别的场景。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公主的美丽面容掩在雅致的纸扇后,只露出了秋水般的明眸和描绘精致的额妆。
她对面的男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百年……”
萧逸的神情微微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那些画面转瞬即逝,他没有来得及抓住。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你走吧。” 少女勉强笑了笑,强行忍住了蓄眶的泪水,背过了身。
男人抬起手想说什么,却终究放弃,腾空而去。
衣袂破空声远去,少女急忙回身,凝视着那一个身影的远去。丝竹声悠远而悲伤,袅袅飘散。
那些场景唤醒了久远的记忆,萧逸渐渐聚精会神起来。
男子离去后,少女并没有死心,而是日日面向东方等待,不管是风吹雨打,还是冰冻雪飞,从无间歇,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北雁南飞又归来,然而那个男子却再也没有回来。音乐旁白声中,人们不用想象也可以感受到少女的目中的神采黯淡下去,那娇弱哀怜的美丽有着十足的渲染力,暮雪已经听到场中响起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很沉重,命运似的悲哀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少女耗尽了青春年华,却再也等不回男子。暮雪注意着他的脸色,突然说:“萧逸,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萧逸闭上眼点了点头。
暮雪模仿着方才的幕后讲解的语气,一字不落地复述着讲解的话,甚至连讲解的咳嗽声都模仿了:“咳咳。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公主,她爱上了一位天人,可是那位天人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即使如此,公主还是勇敢地向天人吐露了自己的情意,她是天之骄女,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天朝之下,她想要的都会有人马不停蹄地送上,受尽娇宠的她难得没有皇家的骄纵,善良而明理。
但是天人无法回应她的爱,于是拒绝了她。公主很伤心,总算明白即使这个世界任她予取予求,也仍有一样东西是她得不到的,她第一次希望名利权力这些俗尘人们孜孜不倦想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能够留住天人,可是……如果留的住,他还是自己喜欢的人么?所以,终究还是……留不住啊……
终于,时间到了,天人回到天上去了。明白今生或许不能相见,公主仍抱着一分执念执着地等了下去。一面,只要见一面就好。抱着这个念头,公主以出家相威胁,拒绝了皇帝的指婚和各国使者的提亲,一天天等了下去,直到死去时,眼睛仍然注视着东方,那是他离开的方向……”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如旦暮。凡人生命短暂,在永生不死的天人眼里千年只是一眨眼,对于凡人却是无数个轮回,她没有能够等到他回来。
正在此时,红衣少女应声而倒,如同一束花折下枝头,充满了悲剧性的窒息之美。
暮雪讲完了,一本正经地点评:“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萧逸突然便觉得一阵窒息:“你说……你说公主等了那个天人一辈子?”
“公主二十七岁去世,对于她的短暂的一生来说,确实等了天人一辈子。听说这个公主的原型是前朝的寿阳公主,故事里的真实性也很高,甚至在史书里都有只言片语记载……”
萧逸问:“暮雪,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暮雪的眼中浮现了几分萧逸熟悉的怜悯,她说:“你认识寿阳公主。那个天人是你。”语气笃定。
萧逸看着台上的少女,脸色苍白,缓缓地说:“不是很像,真正的寿阳聪明果断,行事布局从容,华阳政变中她出了很大的一份力,只可惜女子地位低下,正史中并没有记载她的事迹。”所以,他始终不相信,那样一个冷静理智的女子会等了他一生……
她被人们铭记的,或者是人们愿意铭记的,始终是那个美丽多情的少女,腼腆羞涩,对于爱情有着飞蛾扑火般的勇敢。
他的话俨然已是默认,暮雪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非常无奈:“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去探探公主墓吧,她在等着你。”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公主墓闹鬼的事也能解释了。她等了萧逸一辈子,执念太深,所以被束缚在墓里,不得超生。死后也一直在等着也许不会回来的人,真是可怜。
萧逸的语气冰冷:“也好,我也想见见她,看看她在搞什么鬼。”不可能的,那个笑吟吟的女子一直以戏弄他为乐,总是漫不经心地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甚至在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吐露一个字,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情义,她至始至终只是借用了他的力量,现在也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他完成,所以才停滞在墓里不肯离去。从此之外,没有别的了,也不会有别的……
暮雪悄然抬头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眉目间闪过忧虑,没有再多说什么。
公主陵。一位公主以帝王的规格下葬,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传说这位公主深受皇帝宠爱,美丽聪慧而又善解人意,却又不幸早逝,皇帝哀痛之下,便用了帝王的陵墓来厚葬小女儿。新朝成立不过三代,前朝旧党未尽,为了拉拢人心,当今没有动皇家陵墓,反而派了军队驻扎,并且还会来拜祭。不过寿阳公主陵因为闹鬼闹得太厉害,守陵的军队都已经撤走了。所以看完木偶戏,萧逸和暮雪便步行出城,顺着神道往深山走,天色黑了下来,松柏的苍翠已经看不出来,阴森森的一大片,夜明珠的照耀下,沿路的石人石兽古朴生动,墓表林立。
萧逸一言不发,举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只顾赶路。暮雪还是跟往常一样,跟在他的后面走。快走到献殿的时候,萧逸蓦然停下脚步,回身,漠然转向一个方向,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光弧:“出来吧!你们跟了我们一路,意欲何为?”
道路两旁的松树后转出一伙人,为首的小个子无奈地举起手站起来:“高人见谅,我们是摸金贼,见高人身手不凡,想跟进去摸点儿东西糊口而已。都是一些死者不需要的东西,没有恶意。”
萧逸面色冷凝,不为所动:“抱歉,不可以。惊扰死者的长眠,是不被允许的。再则,里面的人是我认识的,还请您止步,好吗?” 虽然是疑问句,字里话间却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凛冽。
小个子笑的无赖:“盗死人坟墓罪不该死吧。我们兄弟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您是做大事的人,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防的了一次也防不了百次。先不说我们现在走了少不得还要再来,就是别的盗墓贼也不会放过这皇家陵墓。仙人您高抬贵手,不如意思意思,让我们顺两件宝贝回去养家糊口,也让其他盗墓贼死了心。我们有规矩不许破坏墓主遗体,可是别的人就不一定了。”
萧逸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您倒是不怕死。”
“那是。做盗墓贼的,脑袋一直挂在裤腰带上呢,说不定那次就遇到意外死了,兄弟们都有觉悟呢。”
“你倒是提醒了我。”萧逸喃喃念动咒语,一行字符从他的口中飘出,如兵士整齐排列,齐刷刷排列成一面墙。
萧逸的手指向坟墓,喝道:“去!”刹那间字符流光般飞向巨大的寝陵,围绕成一圈,每个字都发出透明的屏障,严丝合缝地护住了寝陵。
萧逸转动剑柄指着一行人,竖起手指:“请出去!”言辞间已经带了山岳般的威压。
“既然阁下坚持,那么我们告退。”小个子对手下们使了一个眼色,真的带着他们离开了。
暮雪提醒:“他们不会罢手的。”
萧逸恩了一声,看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喃喃:“奇怪,为首的那个人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