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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瑜和陈繁所带领的一千人,进入沼泽之后再点的时候,已经少了五十多人,其中有不少人受了轻伤,就算没有受伤的,经过几日的被堵截,也都累得快要睡死过去。
可是他们现在处的位置基本上还属于沼泽的入口处,如果胡子真要追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进来,所以他们只是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向沼泽深处走去。
在沼泽里,最可怕的并不是陷人坑,而是在草丛里神出鬼没的各种毒蛇、蜈蚣、蝎子,还有各种带有毒性的植物。
突袭营士兵穿的靴子是特制的,提在手上的重量比得上平常两个靴子,原因就是皮子的夹层里有一层防护的铜丝细网,防御度基本上比得过他们的头盔了,一般的毒蛇、蝎子是不怕的,可是那些植物却让人没办法了。
草原上因为风太大,基本上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可是低矮的灌木丛还是很多的,尤其是沼泽这种地方,里面是大片大片的灌木丛,还有不少的荆棘丛。
带路的沈平和付二都是探路的高手,秦瑜他们跟在后面,虽然速度不快,可是几乎毫不费力,许多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陈繁作为带队的将领之一,虽然很想打起精神,可是连续多日没有休息够,昨天晚上又只睡了那么一会儿,现在更是走路都要眯眼睛,脑袋也是耷着抬不起来。
路过一大片荆棘丛的时候,陈繁一个没注意被荆棘上的刺勾了一下,不仅勾坏了衣服,还把大腿上给勾了一个小口子,流了一点血,不过在战场上谁没受过伤,就是再严重的伤陈繁也曾经受过,所以这一条不足一寸长的细口子他并没有在意。
到了中午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陈繁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麻,他以为是太过疲累就用手捶了两下,没想到他竟然感觉不到拳头捶打到腿上的感觉。陈繁微微一愣,随即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恐慌,他立刻撕开裤腿一看,只见整条大腿都变成了乌紫色,受伤的那条口子已经是完全的漆黑色,可是周围却没有任何红肿的现象,如果不是颜色有异,和没有中毒似的。
中毒的表现通常有几种,疼痛、酸麻、头晕、恶心……他从没有听说过,中毒之后毫无任何感觉,他如果不是用手去捶腿,可能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吃点东西吧。”秦瑜端着两个头盔走过来,里面是一些野菜麦饼粥。
陈繁立刻放下衣摆,挡住自己的大腿,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接过头盔,就着盔沿喝了两口。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中了毒,尤其是面前这个人。只是,他心里有事,哪里吃得下去,喝了两口就把头盔放在身边,看着不远处的荆棘丛发呆。他记得勾破自己大腿的那丛荆棘,和面前这丛的样子差不多,难道这种荆棘有毒?
正想着,沈平和付二也端着头盔走过来,坐在秦瑜和陈繁旁边,和他们讨论接下来该如何走。
这片沼泽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如果一直向西北走,可以到达一条雪山的山脉,顺着山脉可以直达胡国的王庭,可是那条路沈平从来没走过,因为山脉阻挡了草原上的风,所以那山脚下是一大片的树林,他们是骑兵,真要进了森林,会严重影响行军的速度,很可能无法按时到达目的地。如果直接向北走也可以,出去还是草原,可是胡子很可能在北面埋伏好了等着他们。
“你怎么看?”秦瑜看了一眼陈繁,问道。
陈繁皱了皱眉头,两个选择都各有利弊,他让人拿来地图,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指着一处说:“我们不需要一直走雪山的山脚下,可以先穿过一小片树林,从这里出去草原。”
沈平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说:“这里更不行了,这里就是原来的胡国哈部所在,虽然胡国的第一勇士哈齐海已经被蔺小将军杀了,可是哈部并没有完全被胡瓦尔吞并,哈齐海的母亲现在就带着哈部剩下的人住在这附近。”
陈繁愣了愣,这些消息连沈平都知道,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心里想着中毒的事情,难免就忘了这事。他定了定神,又看了一会儿地图,说:“我们还是直接北上,不过不从北面出去,在这附近点烟吸引胡子,从东北角出去,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众人听了都点头,觉得这样做虽然不说完全的保险,但是能冲出去的几率提高了许多。打仗难免会有各种不确切的事情发生,要想平安无事,那不如回去钻到被窝里,只要防着屋顶别塌下来就够了。
商议完,沈平和付二就走开了,他们过来的时候就看陈繁脸色不好,知道他和秦护卫两个一向关系紧张,别是两个人正在吵架,到时候把自己夫夫二人卷进去就不好了。
秦瑜把自己头盔里的麦粥吃了个干净,扯了两把青草慢慢的擦着头盔,斜眼看陈繁几乎没动过的麦粥,说:“你怎么不吃?”这麦粥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是行军的路上,能有口热的东西,那已经算是很奢侈了,而且麦粥里还有腌制的咸肉,可以补充盐分,如果不吃一些,身体会越来越无力。
陈繁垂眼看着麦粥,好一会儿才说:“没睡好,现在没什么胃口。”
秦瑜看着陈繁没说话,他并不相信陈繁的话,昨天晚上陈繁累得连睡袋都钻不进去了,还是吃了不少东西,而且今天早上也吃了许多,怎么走了一上午,反倒吃不下了?难道说……秦瑜看着陈繁眉间那似乎化不开的忧愁,也不说话了。
很多人都认为陈繁是个冷口、冷面、冷心的人,他对着任何人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可是秦瑜却发现,陈繁他绝对不是个冷心的人,他的双眼里几乎包含了他所有的情绪。
其实,秦瑜来北陌县之前就认识陈繁,或者说,见过陈繁。
秦瑜是个庶子,他的母亲虽然曾经是青楼里的红牌姑娘,可是到了秦家这种大世家里,却是最底下的存在,更因为她的容貌太过于美艳,获得了他父亲的宠爱,而让那写出身良家的妾满心嫉恨。
到了秦瑜五岁,他的母亲在那年的冬天莫名其妙的死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死的蹊跷,可是连平日里对她疼爱有加的丈夫都没有说话,于是一口薄木棺材成了她最后的归宿。
秦瑜的母亲一死,他这个往日也算是小有地位的庶子立刻被打落尘埃,他被人从自己母亲的院子里赶出来,住在仆役住的房子里,除了一件出门穿的衣服,平日里吃的、穿的连下等仆役都不如,偶尔膳房里的厨娘心情好,给他一块肉吃,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秦家的子弟,无论嫡庶,到了六岁都要去族里的学堂进学,虽然秦瑜被人百般看不起,可是他毕竟姓秦,所以还是可以和别的子弟一起读书。
秦家是个大家族,这个“大”,不仅仅是权势和财力,秦家的子弟也非常多,和秦瑜差不多岁数的秦家子弟过百人,秦瑜的幼年几乎每日都受到这些人的殴打和欺凌,他每天从学堂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各种伤痕。这些人里虽然也有庶子,可是欺负秦瑜最厉害的就是这些庶子,因为他们被嫡子欺负,就要找人来发泄,而连母亲都没有了的秦瑜,就是他们发泄的最好途径。
秦瑜就在这种情况下,一直长到了八岁,他每天都小心的躲避着那些人,在学堂里尽量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几乎不说话,甚至连表情都少得可怜,常常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里,就怕被人发现了他,把他拉到学堂的后院里去打一顿。
就在他十岁的生日那天,膳房的厨娘因为前一晚赢了钱,一早上很高兴的给了秦瑜一颗鸡蛋。
秦瑜常常吃不饱饭,能有一颗鸡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奢侈品,他小心的把鸡蛋揣到怀里,打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细细品味。
可是有人赢钱,自然也有人输钱。说来也是巧合,前一晚输钱的正好是他父亲的一个小妾,那小妾是良家出身,而且娘家兄弟还因为秦家的提携做了个小官,所以她一向自以为身份比别的妾要高,甚至私下里说,只要夫人一死,老爷一定会把她抬成夫人。
这小妾的儿子因为母亲的地位,身上的银钱也比人多,只比秦瑜大一岁,就像个混世魔王一样,在街上收了几个痞子做手下,四处捣乱欺负弱小,对于秦瑜这样的庶子更是不会放过,欺负秦瑜最多的就是他。
因为那小妾输了钱,原本答应那天给她儿子的钱自然也没了,那庶子心情不好,一早上就在学堂外堵着秦瑜,要把秦瑜绑起来,他受了几个痞子的蛊惑,打算把秦瑜带到小倌楼里去卖了得钱。
秦瑜一开始不敢反抗,可是听到这庶子和几个痞子的话,说要拿他卖到小倌楼里,顿时吓得挣扎开他们就跑,别看他只有十岁,可是自幼在那种大家族里长大,又有什么事情不知道的,如果被卖到小倌楼,他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几个痞子在后面撒腿就追,路上的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那几个痞子在附近也算有些势力,就算看出他们不安好心,行人也都让开道路不敢阻挡。
不知不觉他们跑到了一个巷子里,秦瑜刚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就撞在一个人身上,他被撞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怀里隐约传来一声脆响,那鸡蛋破了,他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俊美的少年正皱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