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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老板也听说了这回的纸约值七千两银子,有点诚惶诚恐地连声说:“这咋使得?这咋使得?七千两银子的纸约啊!要是写纰漏了,我可吃罪不起。”
李自然不耐烦地朝店老板说道:“叫你写你就写,这么多话作甚?”
店老板见实在推脱不了,只好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挽了袖口,让李自然嘴上起稿,店老板照着笔录。一旁的武都头监听。
纸约立好后,李自然把毛边纸提起来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到武都头的眼面前,武都头不识字,又让店老板照着纸约一个字一个字地跟他念了,然后才心安理得地将毛边纸小心翼翼的折叠好,妥妥地装进内衣兜里,拍了拍,说:“你得回去筹备一下了,我明儿个就到你西门大官人的府上取银子去。”
李自然说:“随时恭候。”
武都头这时从逍遥椅里欠身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似的要站起来,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衙役慌慌张张地快步跑进来,朝武都头喊道:“武都头,你赶紧去瞧瞧吧,菜市场上一个买白菜梆子的和我们的几个兄弟打起来了。”
武都头一听,腾地一下就从逍遥椅里站起来了,说:“谁这么大胆,敢跟老子对着干?当真是不给老子面子了吗?”边说边快步地走出了小酒馆。
武都头带着衙役刚一走出小酒馆,龚长天就朝着李自然埋怨起来,唉声连连地说道:“兄弟,你可害死你哥哥咯!七千两银子啊!我上哪儿去凑集这七千两银子啊?再说,你看那孙子走道的样子像是蛋蛋被打爆的人吗?这不是明显在讹我吗?”
李自然却呵呵呵地笑了,说道:“看把你吓得,不就七千两银子吗?咱西门府上又不是缺这七千两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留着也是累赘,还不如千金散罢还复来地来得洒脱。你跟我到这边地界上走一朝不容易啊!图个啥?不就是图个洒脱吗?”
龚长天仍旧忧心忡忡地说:“可是……”
李自然却打断龚长天的话说:“你就别可是了,哥哥。你就把你的那颗小心脏妥妥地放在心里吧。这银子我不会让你还的。再说就凭你现在耍把式买狗皮膏药的实力,猴年马月才能还上这一大笔银子啊?”
龚长天连声说道:“兄弟,你可是理解哥哥的难处了,哥哥现在也是落难了,要是换作原先哥哥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何至于被这区区七千两银子挤兑成这个样子?”
李自然说道:“所以啊,哥哥虽然现在是落难了,但是气质不能丢啊!你得把你原先的派头整出来。以后就咱哥俩在这地界上一起混了,你现在这气质咋能行呢?你得挺胸抬头提臀,精气神得鼓起来咯。”
李自然的话令龚长天的心理负担放了下来,说:“行,既然兄弟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有啥话好说的呢?以后你兄弟的事就是哥哥我的事,以后哥哥我就跟着兄弟你混得了,也免得我行踪不定四处流浪地卖狗皮膏约遭人白眼了。”
李自然说道:“你这样不就结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慷慨解囊地帮你吗?”
龚长天还真想知道李自然为什么会这么洒脱地帮自己,于是虚心请教道:“愿闻其详。”
“我是念在冉姐对我的好,我才这样帮你的。”李自然说。
龚长天挠了挠后脑勺,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是这一层意思在里边儿啊?我还以为你是看在我跟你拜把子喝血酒的面子上才这么帮我的呢。”
李自然呵呵笑道:“就你现在的面子能值七千两银子?你可真够能想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呵呵。”
龚长天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那是那是……”
不过龚长天脸上的表情这时却有暗淡了下来,说道:“唉,你这么一提小冉啊,我还真是想念起她娘俩来了。”
李自然也露出日有所思的忧伤,说:“我也想我的父母了。”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眼神变得有点凄凄惶惶的了。
一只站在一旁的店老板和店小二听了李自然和龚长天的对话,似懂非懂的有点云里雾里地懵懂了。
李自然这时说道:“哥哥也不要伤感,万幸的是在这儿还可以遇上个把我这样的熟人,所以你也就算不得孤单寂寞了。今天也算是机缘巧合,我竟然无意间会遇上哥哥。说实话,自从到了这块地界上来,我还真是越来越觉得孤独得紧了。现在有了哥哥作为相互间的照应,我心里还真就觉得踏实了很多。”
龚长天动情地拉了李自然的手说:“兄弟,啥也别说了,咱哥俩以后就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吧。独在异乡为异客,得抱团取暖啊!”
李自然被感染得有些热泪盈眶了。
一直卷缩在酒桌子底下的野狗西门庆见李自然和龚长天在这间小酒馆里结成了莫逆之交,心里又嫉妒又愤恨,感觉自己的家业就这样眼睁睁的要被李自然这小子淘空了。
店小二和店老板听了一阵李自然和龚长天两人说得云遮雾罩的话,理不出个头绪,也就懒得再听下去了,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这时,酒馆的门外传来一阵卖烧饼的吆喝声,吆喝声低沉浑厚,就像是一头体形健硕彪悍的公牛在街面上边走边叫唤一样。如此特别的吆喝声令李自然和龚长天都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料想能够叫唤出这样的吆喝声的人,身材一定高大威猛,就像托塔李天王一般。
李自然和龚长天寻着声音看去,当看到一个挑着烧饼担子的人在酒馆的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李自然和龚长天顿时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因为挑着烧饼担子沿街叫卖的人居然是一个侏儒一般的三寸丁,肩膀上担着的烧饼摊似乎要比他本人高出一截,若是稍不留神的看去,还以为烧饼挑子是长出了脚,会自己移动一般。
李自然和龚长天对望了一眼。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闻名遐迩的武大郎吧?”龚长天说道。
“多半就是他了。”李自然说。
龚长天呵呵笑道:“你可是给人家带了一顶史上最结实最牛*的绿帽子的,呵呵……”
李自然却笑道:“书上写的都是些尽*扯淡的事情。万一真实的情形又不是这样的呢?”
龚长天坏坏地朝李自然笑着说:“要不我把他叫进来问问。”
李自然说:“随你的便。”
李自然的好奇心也被严重地勾引出来了。
于是龚长天朝从酒馆门口路过的三寸丁喊道:“嘿,那个卖烧饼的,过来。”
三寸丁听见龚长天的招呼,停住了刚刚要从酒馆的门口经过的步子,转动了肩膀上烧饼挑子的方位,一张丑得有点出类拔萃的脸就显露了出来。
这张脸黑乎乎油腻腻脏兮兮的,就像是几天也没有洗了一般,脸庞也显得和他的身材极不相称的大,一双牛眼珠子不成比例地镶嵌在这张平庸板结的脸上,显得煞是醒目。一张阔口上的上下两片嘴唇,就像是两节肥香肠一般。颌下的胡须也没有收拾,半长不短的,就像是毛刷子一般。
龚长天看了这张脸,喃喃的自言自语道:“要真是传说中的武大郎,那潘金莲妹妹出轨也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才真正的叫作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或者说是鲜花插在了一堆臭狗屎上了。”
李自然却朝龚长天说道:“你的嘴上还是积点德吧你。”
而门外的三寸丁已经朝着小酒馆里的李自然和龚长天说话了:“是两位客观在叫我吗?”
龚长天对这个三寸丁没有丁点敬重之意,很是不屑地朝三寸丁说道:“我们不是叫你还是叫谁呢?外边还有第二个卖烧饼的吗?”
三寸丁嘿嘿地咧嘴笑了笑。这一笑不打紧,倒是把龚长天和李自然的心同时弄得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我滴个乖乖,这家伙笑的时候嘴巴里露出的是怎样的一口好牙啊,长短错落地排列着,乌漆漆地发亮,就像是刚咬下了一口煤渣滓,尚且没有来得及漱口一般。
“两位客官是想要买烧饼吗?”三寸丁问道。
龚长天极其不耐烦地说道:“你咋这么多废话呢?我们不买烧饼把你叫住干什么?没事儿闲得啊?“三寸丁显出少有的耐心,挑着胆子朝小酒馆迈步进来。
因为小酒馆的门槛有点高,而三寸丁的腿脚又有点短,所以挑着烧饼担子进门的时候还是很废了一阵力气。
三寸丁气喘吁吁地将烧饼挑子挑到龚长天和李自然的跟前,放下,说:“客官有好酒好菜的,怎么还要买我的烧饼?我这烧饼可是过路的人才买的。”
龚长天觉得这个三寸丁有点啰嗦了,说:“你只管卖你的烧饼做你的生意就成了,咋这么多话?”
三寸丁咧着一张阔嘴朝龚长天嘿嘿嘿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