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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龟带碧落依旧在山涧中的密树丛林里穿行着。远处那道巨大的飞水发出的轰隆声响无限地吸引着老龟先生。从天坑国出来到现在,老龟一直希望找到一个好的水源,好让他那已经开始渐渐变得干燥的皮肤好好滋润一回了。
老龟对水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怀念和渴望的情绪。一直在大海里悠哉游哉生活的老龟先生已经快要变成真正的旱龟了。这也真是有点难为我们的老龟先生了。所以,那股飞天大水的声音一直在冥冥中召唤着它,诱引着它。碍于自身身躯的笨拙,老龟先生爬行缓慢,那股隐约的大水对它来说依旧遥远。
碧落是个从未出过天坑国的女子。出来前又听了般若国王的吩咐,让她要听从老龟的安排,所以碧落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老龟。按一般年轻人的心态,跟在这样一个拙笨而且移动缓慢的老家伙后面,早就该生出极不耐烦的情绪了。可是碧落确是一个单纯安静的姑娘,老龟在旱地上行走得缓慢碧落并不加以催促,而是极有耐心地跟在老龟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听着老龟海阔天空地吹虚着不着边际的胡话。
老龟带着碧落对直朝那股传出飞水声响的方向而去。
他们穿行的丛林原始而且茂密,没有现成的路可以走,所以老龟一路走来也就越加显得艰难。不过有碧落这么个大美女陪着老龟,老龟也就不大在意路途的艰难和不易。寂寞当然也就更加谈不上了。因为它一直在朝碧落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着话。
老龟不经意间又想起了紫水国的太子幽琴,和现在身边的碧落比较起来,它觉得那个它一心死心塌地地关照的太子,其实是一个蛮横的糊涂太子。老龟有点心灰意懒的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碧落天真地问道:“老龟先生在叹什么气呢?”
老龟说:“我是在为我们的太子叹气啊!哎!我们的太子真是个生不逢时的太子啊!”
碧落这时轻笑道:“我可怎么看那个幽琴一点也不像个太子呀?”
老龟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原先我们的太子可不是这样的。都是被那个妖人诅咒成这副样子的。只要你的父皇舍得用那棵金丝楠木来渡化我们的太子,我们的太子一旦恢复他原来的你模样,你碧落公主说不定也会对我们的禹陵生风一见钟情的呢!”
碧落这时有些许脸红地说道:“老龟先生怎么也贫嘴了?我可从来不会以貌取人的。”
老龟这时呵呵笑道:“我知道你碧落公主是个心眼实诚的姑娘。要不我老龟怎么会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你了呢?”
碧落不想和老龟闲扯这些无聊的话题,就转了话题说道:“老龟先生,紫水国还有多远?我们出来也有十几天了,我们还要走多久?”
老龟说道:“其实紫水国对我老龟来说,说远也不远,只要我老龟找到江河的入水口,然后遁迹水中,稍施法力,也就几天的功夫就到了。只是现在和你一道,我就是找到了江河的入水口,也没多大的意思,还是只有带着你慢慢地往紫水国走。”
碧落这时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成了你的累赘了吗?”
老龟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话,连忙改口道:“不是,你怎么会是我的累赘呢?相反,我倒还成了你的累赘了呢?若没有我的拖累,你不就可以乘风踏浪地行走了吗?”
碧落听了老龟的话,又轻笑道:“我们不说谁是谁的拖累好吗?”
老龟赞许道:“好!我们都不这样说了。”
老龟和碧落边在丛林里行走,边闲扯些无关紧要的话,不知不觉间,离那股大水的距离似乎已经越来越近了。那轰隆隆的巨大声响颇有点惊天动地的声势。老龟闻听见如此浑厚的水声,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久违的冲动。它在密林荆棘间爬动得也就更加卖力了。那条略显短肥的小尾巴左右晃荡起来,也稍觉可爱。碧落公主在后面看见那条左摇右晃的滑稽的小尾巴,也不由抿嘴浅笑。老龟当然不知道碧落在背后笑它,依旧摇动着小尾巴在头前不遗余力地往水声传来的方向靠近。老龟是太渴望回到水的世界中去了!
又在密树丛林里穿行了很久,当老龟和碧落穿过最后一道绿树掩映的屏障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一道若同从九天银河般倾落而下的大水无比壮观地悬挂在眼前。那从万丈悬崖上一垂到底的酣畅气势,那落入千尺深涧发出的隆隆声响,那飞溅而起的如银似雪的浪花水气,那道横卧涧上的七色彩虹,无不让老龟和碧落目眩神迷。
老龟一时按耐不住迫切激动的心情对碧落说道:“真是一股好水啊!一股好水啊!”
老龟突然来了兴致,闭上眼睛,有些装模作样地在碧落的面前念念有词起来。碧落仿佛觉得眼前一花,只见瀑布下的深谭里突然间冒出一群奇形怪状虾兵蟹将般模样的人来。见了岸边的老龟,就有领头的在水面上喊道:“龟丞相,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有召见我们了。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老龟这时睁开眼睛,有些老练地说道:“我这不是一有空就立刻召见你们了吗?”
那领头的螃蟹模样的又说:“哪你召见我们有什么事吗?”
老龟呵呵笑道:“没有事!我老龟可不是那种有事才会想起朋友的人。主要还是我老龟非常想念你们这些老朋友兄弟伙了。”
别看老龟是堂堂紫水国的一品宰相,乃是身居要职之人,可是说起江湖行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相当老练。难怪这些个身居冷泉幽隙的散兵游勇乌合之众们很听老龟的招呼。老龟对他们几乎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做官做到老龟这种份上,也算是做出一种境界了!
再说这些个虾兵蟹将模样的乌合之众们也以能够攀上老龟这么一个在水底世界里身份显赫的人物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一个是利用,一个是巴结,而巴结又是为了能够间接的利用,各有所图,各有所好。这样形成的关系也可以其乐融融。
碧落见老龟和这些个虾兵蟹将们如此熟识活络,也有些将他们分不清彼此了!
碧落问老龟道:“你怎么在这儿认识这些人不人怪不怪的家伙。”
老龟颇为得意地说:“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啊?五湖四海,到处都有我老龟的好兄弟啊!”
漂亮单纯的碧落公众对老龟先生还真的有点刮目相看了。
这时老龟又说道:“公主你在岸上等我老龟一会儿,我老龟得过去和我的那些老朋友打打招呼。”
边说已经边迫不及待地进到了水里。
碧落也觉得走得有点疲惫了。就寻了潭边的一笼花荫下坐了下来。碧落本就生得皎洁匀称,又不同凡响地在健美的躯体上饰着翠藤香花,那细腻温润的肌肤在翠藤香花的间隙里若隐若现,端的显出一种野生形状的仪态万千。恰恰她坐的那笼花荫又处在彩虹的一端,这就给原本原始空寂的山涧陡然间增添了无限的活力和色彩。
如此美好的碧落已经将一双眼睛紧紧地吸引住了。这双眼睛此刻就躲在那道瀑布的巨大水幕之后!这双眼睛就是是传惠的眼睛。
这是一个见了美丽女人就心动的男人。此刻,当他见到坐在潭边彩虹一端的碧落的时候,他的心里若同被玫瑰的花刺刺了一下似的,立刻收缩了一下。
传惠隔着晶莹恍惚的水幕,碧落坐在潭边的身影变得摇晃不定。传惠在水幕后面的暗处,碧落在水幕前面的明处。传惠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碧落,而碧落和老龟却不能看见水幕后面的传惠。
传惠此时坐在那条独木小舟上,乍一看去,婉若一个风度翩翩的玉面书生。
传惠此时从小舟上站了起来,从袖间拿出一支青翠的竹笛,他用竹笛朝水面一点,一条青黑色的鲢鱼从水地窜起,跃进了小舟。这条鲢鱼体形巨大,足有三四尺长。传惠再将手中竹笛朝鲢鱼一点。一道金光过后,船上居然站了一个头戴斗笠的梢公。梢公长得口阔眼凸,阔口两边的两缕细长的黑色胡须油光水亮,显得特别醒目。只是那一双水气迷蒙的小眼睛显得些许呆滞。这长相丑陋的梢公显然是那条鲢鱼被传惠用竹笛点化而成的。
传惠对梢公说道:“我们出去吧。”
梢公在独木舟后面开始缓缓摇浆。独木小舟向着水幕穿去。传惠端立船头,横笛于唇,一曲极其清丽妙曼的曲子从水幕后滑出。
正待和虾兵蟹将们联络感情的老龟听见如此脆丽的笛声破帛般的从水幕后面穿越出来,不禁大感惊讶。那些虾兵蟹将们也颇感意外。虽然这些乌合之众们没有丝毫的艺术细胞,可是对妙音佳乐还是有着本能的鉴别能力。于是都齐齐地朝水幕后看去。一直在观望着深谭四周美妙风景的碧落闻听到竹笛的声音,也从坐着的布满青苔的石头上站起来。好奇地盯着传出美妙笛音的水幕。
说也奇怪,笛音响起之时,那从万丈悬崖上飞泻而下的这挂大水似乎也突然停止住了喧哗,刚才还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突然间好像小了许多。只听见那华丽清凉的笛音从透明的婉若水晶般晶莹的水幕后传来,在蓝幽幽的碧水之上随着水波荡漾开来,意气极其悠远。
就在众人猜测不定之时,就见一个翩翩玉面书生横笛于唇,端立于一叶小舟之上,从水幕后穿越而出。后面头戴斗笠的梢公缓缓摇浆,与少年吹奏的笛音的节奏配合得恰到好处。
白衣飘飘的传惠吹奏出的华丽笛音顿时使整个山涧充满了一股活色生香的活力。鸟雀翻飞,蝴蝶翩跹,清风抚谷,花叶倾伏,显出一派自然的生机。
老龟一辈子混在上流社会,对乐理虽然一窍不通,但耳濡目染得多了,对传惠吹奏出的笛音也品出了其中的华丽成份。老龟立马就断定这翩翩少年绝非一般浪迹萍踪的浮世弟子,其必有不同寻常的来历!
碧落在天坑内平日间欣赏到的全是为祭祀之舞助兴的原始鼓乐,其中的韵味和竹笛吹奏出的如此华丽的乐音当然不可相提并论。碧落乍一听起来,完全是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再加上吹奏竹笛的又是一个端立舟头衣摆飞动的翩翩美少年,在碧落的眼里当然立刻就风月无边地异常美好起来。
站在舟头的传惠边吹奏着竹笛边暗自打量着碧落。见碧落满眼新奇地直直地看着他,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得意。他立刻就料定,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是个极易上手的女子。不为别的,就为她眼里散发出的那种单纯明澈的眼神,传惠就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
而另一双躲在一处非常隐蔽的石缝中的眼睛此刻也露出了一丝阴险的微笑。这双眼睛便是烈山的眼睛。烈山的心里暗自说道:“这小子,美男计可是用得炉火纯青了。”
虽然烈山一直躲在暗处窥视,可是传惠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在他的背后有这么一双讨厌的眼睛。传惠对烈山也是很了解的。有什么样的师傅就会带出什么样的徒弟,这道理总结得不错!
传惠来到深谭的中央,离还在发呆的老龟和那些虾兵蟹将们不足一仗的距离停下。他停了吹笛,却不看岸上貌若天仙的碧落了,只笑意盈盈地看着在水面上的老龟和那些虾兵蟹将们。
传惠用很磁性的男声说道:“我的碧水神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这些乌合之众的虾兵蟹将们早就被传惠儒雅脱俗的相貌和气势给压制住了,都面面相觑地不说话,猥琐之状暴露无遗。老龟倒是在大场面上混惯了的人,对传惠那副貌似亲切实则盛气凌人的架势不以为然,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心里却在说:“给老子拽什么拽?我们的太子不比你差!”
老龟笑嘻嘻地朝传惠说道:“我们看见这儿山明水秀,气色壮观,一时兴起,便到潭中想戏耍一番。不想搅了这位公子的雅兴,实在是冒昧得很,还望公子多多海涵!”
传惠道:“四海之内,萍水相聚也是一种缘分。海涵一说也就免了吧!我在这碧水深神潭住得久了,平日里也是寂寞得很。今日有你们诸位的光临,倒给我这了无生气的碧水神潭带来了些许生气。我玉龙公子向来是个好客的人,诸位若不嫌弃,可否到我的碧玉水帘后的寒舍小叙小叙?”
老龟本就走得乏了,又见这传惠长得眉清目秀,待人说话也彬彬有礼,心里对其已有了七分好感。对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来讲,只要有了六分的好感,就有可能对对方产生信任。更何况我们的老龟先生对眼前的传惠已经有了七分的好感,因此我们的老龟先生本能的戒备心里立刻就松懈了下来。说道:“既然这位玉龙公子盛情相邀,我们怎可推却了公子的美意。但不知玉龙公子的龙宫建在何处?”
说这番话的老龟先生看来江湖阅历还是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