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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人来人走,门上的表格划掉老名字,再添新名字,因为换得太频繁,宿舍管理员甚至都来不及电脑打印,直接用涂改液涂得一层又一层,一张宿舍人员表格却是如此的千疮百孔。
因为工作累,伙食差,厂里管理者粗暴,这里的人来来去去。每天都有很多人走,每天都有很多人来,东西也经常丢失,也许是大家的万般无奈吧,生存最低限的需求吧。
李转娣和张炎是什么值钱的也没有,当然也不会掉什么东西,倒是安全得很。
厂里几乎每天都有小的生产安全事故,但是都是自认倒霉,不了了之,李转娣和张炎认识的人不多,也没有时间与大家交流,在车间里一人一台机器,忙碌的工作生活让她们无暇顾忌身边的人和事。
但是偶尔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耳边飘来了一个一个的惊险,今天谁的小手指压断了,明天谁的大拇指压掉了等等,虽然很骇人听闻,必竟没有亲眼见到,害怕的感觉与生存的压力相比,李转娣和张炎还没有想到马上就离开,因为出了这个厂门流浪街头或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比这更可怕。
李转娣自己有一次也差点把手压掉了,因为过于疲劳,车间管理员又在一旁严厉地监视,而机器的温度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没有调好,压出来的成品全是不良品,忙中出乱的李转娣把左手伸进高温的模子里拿不良品,却右手又在按压上模子的手柄,这一刻如果压下来,李转娣的左手注定压断无疑。
因为平时大家为了赶工多赚钱,所以左手和右手总是配合得相当默契,一手按压,一手拿成品。李转娣忙中配合乱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里,“你找死啊!”车间管理员发出咆哮声。
凶狠的车间管理员使出了很大的力气,用手打向李转娣正要往下压的右手,李转娣在这剧痛中停止了按压,正要下降的上模停在离左手只差那么几豪米的空中,李转娣从被打的痛疼中惊醒,感激地看着面色带着气愤的车间管理员。
“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李转娣真诚地谢谢管理员,此时此刻,觉得管理员不再像从前那么让人讨厌了。
“你不想活了吧!脑子放清醒点好不好!”又一次被管理员骂,李转娣没有回声,心存感激,庆幸自己没有被压到,庆幸管理员在身边。
可是接下来呢,这么疲劳的自己,又心神不定的脑子,这种事还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假如失去了一只手,那么自己的人生结局会是怎么样,李转娣不敢想。
如果说这件事让李转娣害怕,但还不足以让她马上走,必竟有惊无险。可是接下来的血淋淋的场面终于让李转娣和张炎决定离开,想尽一切办法离开。
大约是在某一个晚上的十一点半左右,一个大个子男生把手压断了,估记也是过份疲劳,或者说是因为技术不够熟练,自己将自己的手活活地压断了,当救护车来的时候,这个平时力大无比的男人由于失血过多,昏倒在地不醒人事。
看着地上和机器上全是血,李转娣和张炎不敢再多直视,心痛这个男孩子,也担心自己的明天。
这个厂由于不正规,人员流动大,进来的人从来不培训,直接上岗,事故连连不断,门外闹事的天天有,可是奇怪的是从来没有政府劳动部门介入到这个厂,照样,每天都有很多人进来。
这个晚上因为这个大男孩的舍己救人,终于大家可以在十二点前下班,李转娣和张炎用着家乡话商量着出路。
“我们得走,可是我们没有钱怎么办,毕业证还在那个招工经理那里。”张炎提出质疑。
“要一人交一百元才能赎到啊!我们从何处才能拿到钱?”李转娣愁着眉,苦着脸,内心在极度挣扎。
“这样吧,我明天去找清溪的同学借点钱,以后我们找工作还给他们。”张炎沉思了许久,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发出这样一句话。
虽然李转娣也想问同学借钱,可是她真的觉得不敢提出来,觉得同学们不会再借钱了,不想去找羞辱了,内心很佩服张炎的勇气,默默地支持了张炎的决定。
“我陪你去吧,我们俩个人一起安全点,路上有个照应,从这里到清溪要转好几趟车的。”
“我们的钱不够,路费不够。还有我们俩都请假引起厂里管理者的注意的,你明天白天还正常上班,我去借钱,你在家里等我好消息。我们还是要淡定,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要走。”张炎说的话的确是实情,钱只够张炎去的路费,回来的路费都不太够。
“好吧,你在路上注意安全,钱你全部带去,路上小心啊,一定要小心!”李转娣担心地看着张炎,此时此刻就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在危难之极,她勇敢地向前,替自己挡风挡雨。李转娣抱着张炎,喃喃地说:“你一定要小心,我明早去要个厂里的电话,给你,有什么紧急的事要打电话给我。”两行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不眠的夜晚,总是这么的难熬,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但也没有交流,必竟说出来都是一样的话,并不能解决问题,李转娣在脑中飞快的搜寻着可以借钱的人,张炎则想着怎么跟同学开口借钱。
一夜无眠,李转娣起得更早,找到宿舍管理员,问了一下厂里电话,宿舍管理员爱理不理的指着一本破旧不堪的电话簿,眼皮抬都不抬,说:“在那里,自己看!打了也没有人帮你转的!”
李转娣要的是电话,没想过要要找厂里转电话,只是她在内心里担心张炎,万一,万一,不会的,不会的!必竟她一个人去远门,外面本来就很乱。但是至少有个电话总好,李转娣内心复杂,但愿张炎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顺利。
那个清晨,张炎请着病假出发了,李转娣“若无其事”地上着班,这一天的纠心等待,到了傍晚吃饭放风的时候,李转娣溜进了宿舍,床上空荡荡的,张炎还没有回来,张炎的眼泪要急出来了,可是她硬生生地吞下了这该死的眼泪,昂着头走进了饭堂,因为只有这样眼泪才不至于又掉下来。
晚上又接着上班,这难熬的六个小时,如一年,一世,终于到了十二点了,李转娣冲向宿舍,看到了张炎!张炎,她并没有像想象的那么开心,她一个人落寞地靠在床头,无精打采。
“张炎,你怎么啦?怎么啦?你还好吗?路上没事吧?”此时此刻,李转娣忘了借钱的事,她最担心的是张炎的情绪,担心她是不是在路上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
“呜呜……,转娣,没有借到钱,李军给了五十元钱做回来的路费。”张炎忍不住哭了,这五十元钱,其实是用尊严借来的钱,可是张炎却不得不要,所以此刻她哭了,哭得好伤心。
李军是张炎曾邀过做连锁加盟推销的的其中一位同学,李军当时很生气,现在给五十元钱,估记是张炎鼓起很大的勇气道出了自己的窘况,李转娣心疼地抱着张炎,陪着一起流泪,或许这个世界上,此刻只有李转娣真正的明白张炎所受的委屈耻辱和忧伤。
两个人哭了很久,擦干泪,李转娣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豁出去的破府沉舟,决定去找曾径追自己的一个男孩子,张叶平,对,找他,他现在还在长城长,只有他可以联系到。他还是在那里一个部门做主管,可以去找找他试试,但是李转娣并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否借到钱。
又一次,李转娣请了二个小时的假,车间管理员阴黑着脸蹬着大眼睛,问,“你到底想不想干了,天天请假,干不下去就不要扯能!”李转娣没有争辩,自己明明只请了一次假,上班到现在。显然,车间管理员把张炎请假的事也算在李转娣头上了。李转娣在外面打了个电话给张叶平,一般寒暄后,李转娣直奔主题,说:“我现在遇上了麻烦,没钱了,想问你借点路费钱,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你说吧!”对方爽快地在电话那头答应了李转娣。
“你如果相信我就借给我,不相信我就不要借,反正如果你借给我,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李转娣再次表明自己一定会还的态度。
“相信你,你要多少?可是我怎么给你啊?”张叶平很实在,连李转娣为什么会连路费都没有的原因都没问,直接答应借。
“四百元,我去常平找你,到了我联系你,到时你给我,谢谢!”李转娣直接说了,并没有太多的客气话。
而张叶平如此爽快的答应,除了张叶平平时本来就是一个老实憨厚的男孩子外,也许还是对李转娣心存希望吧。在长城长,李转娣拒绝过很多次张叶平的各种形式献殷勤。
那时的李转娣嫌弃张叶平土气,呆憨,虽然张叶平在长城长混得算是不错的,一个管二百多人部门的主管,但依然没有让李转娣多看他一眼。而今天,如此的尴尬处境却找上了昔日看都不想看的人,可这个人却毫不犹豫地爽快帮忙。李转娣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情感上并没有其它的改变,王彬永远是那个心底的最爱。
“好,我给你留我的手机号,你到了给我电话。”张叶平一字一字地重复报着自己的手机号码,生怕李转娣记错了而找不到他。
“谢谢,我估记在晚上到达火车站附近,到时找你,谢谢!”李转娣真的很感激张叶平。
“客气什么,朋友嘛,你这么相信我,找我帮忙我当然要帮啊!”张叶平说的这些话真的让李转娣惭愧,自己曾径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