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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瑾墨的脾气真好,她三番四次针对,对方皆都一笑置之。
固然因为商瑾墨教养良好,心胸开阔,他既已接受自己眼盲的事实,便不在意他人如何评说。
但她有些话说的过分,商瑾墨也未有一丝训斥责怪之意,恐是把她当成了还没长大的小丫头,又没做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于是便宠着惯着,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她必须要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已快及笄,不是半大的孩童,是可以嫁作人妇的女人了。
谢昭翎这个女孩子,虽然自小被教导要入宫为后,但谢家人还是相当疼宠这个唯一的嫡女的,要不然,怎么不教她女红女戒,三纲五常,辨识人心,掌管后宫之术。
何况她刚一受伤,没过两个时辰谢母跟她哥哥就已赶来,谢母在她床前登时就落了泪,要她撒着娇才好不容易哄回去。
大概谢家以为有太后撑腰,要嫁的皇帝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她祖父又是权倾朝野的左相,肯定能护她一世安康顺遂,她无需学那些不愿学的,不需知道后宫这些弯弯绕绕,只管肆意张扬的活一辈子。
但是他们忘了圣心难测,也没想到一同长大的表哥不仅对她没情还十分厌烦,于是后宫之中,她活的肆意不懂诡计给人当枪使,女主却聪明隐忍,见招拆招让她次次吃暗亏。一个骄蛮任性,没有头脑,自己迫不得已娶来,一个聪颖神秘,一再勾起他的兴趣,还对他颇有助力,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皇帝又如何知道,她给人当枪使,不是因为她真蠢到看不出别人的诡计,不过是她的骄傲,让她根本懒得理会也不屑使用这些阴谋诡计。
她又何尝看不出人心,皇帝虽心计颇深在太后和左相他们面前装的对她一片倾心,骗过了一众人,私底下对她的敷衍应付她又如何感觉不出来,不过仗着她的那份喜欢。
单就讲她在京城中的名声,但凡皇上回护一句谁又会与皇家作对,顶多私下里酸上两句,而今却传的人尽皆知,说是背后没有皇帝的手笔,她可不信。
谢昭翎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落入后宫却是吃尽了苦头,如今放着愿意宠着自己的这么好的男配,又何须去理那个一见到自己就冷下脸来,喜欢看后宫女人为他争宠吃醋的皇帝陛下呢。
商瑾墨下午的行程安排是在书房练字,她自然陪在一旁。
他失明已有四五年之久,即使看不见,毛笔落在铺陈的纸面却未见丝毫犹疑,片刻停笔,只见笔锋犀利,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颇见风骨。
莘暮看着刚写就的字,忽声感慨,他当年也曾驰骋战场,也曾意气风发,却因眼盲之故,困于这京城偏僻一角,但看这字,笔锋沉稳,不见幽怨,反而一片明朗。
遭遇不幸,他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颓废度日,这份胸襟气度,实属难得。
“这字写的真好,看你平时整日里笑嘻嘻的,字却风骨斐然,着实令人吃惊”,她略做点评,话锋一转,“王爷可会作画?”
“闲暇时倒偶有小作,不知昭翎想看什么?”商瑾墨放下手中毛笔。
桂生将写好的纸张收走,听闻要作画,又铺陈一张宣纸,退至一旁。
“就画…我吧”,她低眉做思考状,“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昭翎这可着实为难商某”,对方依旧淡笑,看不出丝毫为难。
“就画你心中所想”她眼珠一转,“不然,我让你摸摸我长的什么样子?”
她说着走上前一步,商瑾墨闻声后退,面露苦笑,“既然昭翎想看,商某便试一试吧”。
作画自然不可能片刻完成,她站在对方身边,不时说一说自己的唇形眉型,务必让对方有如亲眼所见。
“桂生,给谢小姐搬个凳子过来”,他还记挂着她脚上的伤。
……
“哎呀,我今年都14岁了,你可别把我画成没换牙的小丫头呀!”,她娇声嘱咐。
她这身体发育良好,毕竟作为这类穿越小说里的宠妃小boss,张扬美艳,胸大无脑简直是标配。
她描述的如此详细,自然不是单纯为了让对方把她画的多像。
男配失明以前没有见过谢昭翎,即使见过,当时的谢昭翎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现如今商瑾墨听着她的描述,样貌一点点在脑中想象成型,再一笔笔画下,不信他印象不深刻。
最后一笔落下,他放下笔,估计着时间可能已晚,他专心作画,没有顾及其他,此刻在画中回过神来,却没感觉到对方动静,细听之下,才听见细微的呼吸声,位置大概在西侧软榻。
他轻笑,这丫头估计睡着了。
他走近软榻,轻声唤醒对方。
“嗯…已经画好了吗?”她语调还带着朦胧睡意,黏糊糊的,显然还没睡醒。
“画好了,天色已晚,先用过晚膳再看”,他轻声哄着。
她趴在榻上睡着,此刻做起来,本想揉了揉眼睛,结果牵动了受伤的左臂,登时疼的清醒过来。
“可是动到了伤口”,商槿墨询问,“你伤口还未结痂,要千万小心,不要动作过重裂开”。
她疼痛过去,小心确认,应该没什么大碍,眼前昏暗,才发觉窗外天色已暗,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间。
商瑾墨习惯专注一件事时一定要完成才能做其他事情,此时身边却还有一个女孩子,他原本让她到了时间先行用膳,她却不肯,说要看着他防止把她画丑,他无奈让桂生派人去取些点心,让她先垫着肚子,她却中途无聊,跑去翻阅他书架上的书,然后就那么睡着了。
喊来桂生,收拾一番两人前去用膳,她刚睡醒,又中途吃了点心,并没觉得多饿,商瑾墨却是自午饭后再没有吃任何东西,现在却也不紧不慢,吃的斯文有礼。
她吃了两口,实在没有胃口,就放下了筷子。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商瑾墨停下筷子询问。
这个人真是细心周到。
“下午吃了点心,没有胃口”,她说,“我看着你吃便好”。
她便真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商瑾墨吃饭,商瑾墨犹如未觉,夹菜吃饭的动作从容自然。
写字,走路,吃饭……这些正常人十分轻松就能办到的事情,不知道商瑾墨失明后花了多久时间,又废了多大功夫,才能练到如今这般自如的程度,这人比起许多健全人更来的让人钦佩,他活的比他们明白,比他们自在。
用罢晚膳,两人并未再回书房,莘暮的脚昨天刚刚扭伤,今日不宜多走,商瑾墨让侍画将她扶回房间,又命桂生取来了画。
画中是一位妙龄少女,面容极盛,巴掌大的脸蛋,目光清亮,皓齿朱唇,笑得极是开心,没有女子惯有的矜持,却充满活力,并不令人讨厌。
她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但要描画女子凹凸有致的身形,即使是商瑾墨也颇觉不好意思,于是取巧,令女子抱着酒坛,身后桃花飘落……
对方画的颇具□□,面貌与她略有差别,有四五分相似,毕竟仅靠商瑾墨自行想象,但气质极像,将四五分的相似度生生提升至六七分。
她却有意捉弄,“你这画的是谁,我可不认识”。
商瑾墨经过两天相处,早已了解她的性子,于是伸手作势要拿回那幅画,“既然画的不像,商某明天重新再画便是”。
她快速将画收到身后,“既然画的是我,虽然不怎么像,看在你画了一下午的份上,我就好心勉强收下了”。
她顿了顿又略微提高了声音,“你不用再重新画一幅了”。
一幅画耗掉了他一个下午,还让他错过晚膳,她感到有些抱歉,却别扭的用这种方式表达。
对方应下,嘴角的弧度却略微扩大。
她将画从身后拿出仔细查看,半晌,眉头微皱,“画的我好似一个酒鬼”……
她伤的本就不重,在瑾王府叨扰四五日已是极限,原本打算在离开前向商瑾墨表明心意,又觉如此恐怕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果然是孩子心性,一时兴起,不如到一个月后的约定之时,她经过一个月的感情发酵,告白不会显得过于突兀,反而更觉真挚。
不过可不能什么都不留下就这么离开。
上马车前,她对前来送行的商瑾墨说,“商槿墨,我喜欢你”。
商瑾墨愣了一下,微笑,“多谢昭翎抬爱”,大概以为她一时兴起或是单纯表达对他的好感吧。
这一个月她几乎没有去烦她的皇帝表哥,谢府的人都颇觉奇怪,往常里她可是恨不得天天都往宫里跑,如今反而像是有什么心事,动不动就神游天外,倒显得乖巧规矩了几分。
她在心里暗笑,皇帝表哥就留给女主好了,她现在要“移情别恋”了,不装的烦心些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