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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蝉鸣,眼下仅仅四更天,便将这个处于太平盛世的沉睡王朝鼓荡得一片喧哗。
自古以来,帝王自担王朝气运,不可去修行那内外丹法去扰乱天道,否则将散了一国之气运,因此至今历任帝王都是百年凡俗之躯,至于皇亲国戚倒是没有这般绝对,不过由于皇室与玄天司还有上清宫之间的错综复杂关系,倒也是规矩不少。
玄天司分南北两司,北司在景国皇都京华,南司在虞国皇都临江。两司均以司主为首,司主之下有两位掌令,掌令之下是八位长老,再往下则是分派在各州驻所担任州统,最后才是各城的巡查。如今明尘子这位掌令眼下正站在玄天司司阁所在地道宫的高处俯瞰这一座繁华王都,他今晨才回到道宫,正巧是紫宸殿五日一次的大朝,勋官散官文武百官都侯在王宫大门等待钟楼鸣响,看着底下几百王都官员那一身身的锦绣朝服,当真比他方才刚换上的獬豸青衣要气派不少。
道宫就矗立在皇宫之侧,与这一座皇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南司坐落于临江城,上清宫则毗邻虞国东边的望仙城,而南司的司主皆是出身于三圣地执牛耳者的上清宫,其中渊源自不必说。且上清宫与虞国皇室的联系更是千丝万缕,与虞国如今的皇帝有血脉上的关系,而且上两代的皇亲国戚之中也有数位长生真人甚至得道真人就在上清宫之中修行。
虞国皇室、上清宫还有玄天司三者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为了在这三者之间运作协调,玄使这一身份就此应运而生,玄使在具有虞国皇室血脉的年轻人当中挑选,并送入上清宫中进行修行,开辟出气海后再进入玄天司,其在虞国南司中的地位几乎可以与明尘子、徐子华这两位掌令平起平坐。
同时因为虞国的皇室与上清宫之间有些亲缘关系,所以为了平衡以及防止用玄天司为皇室谋私利,除了玄使之外的具有虞国皇室血脉之人,无论修炼到多高的境界,都不得进入玄天司,这是从虞国立国之初就已经定下的规矩。
玄使这个身份真可谓炙手可热,不过眼下这个足够让这些皇亲国戚争到头破血流的位置,至今花落谁家还没有个定论。
一声钟响,浩然倾城。
随着宫门缓缓打开,百官鱼贯而入皇宫,明尘子身旁来了一位青衣女子,低头颔首道:“掌令大人,王司主到了。”
他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道宫内如神仙玉阙,除却白玉铺路,灵气浩淼,每隔着百尺还能够看到左右墙壁各悬着一把锐气凛然的飞剑,威严摄人。
王司主门前搁着在帝王心术已然登峰造极的上一代老皇帝所赠的亲笔九龙匾,上面写着“青裳逐电曜,飞步登天阙”,这金玉十字遒劲有力,笔走龙蛇之间别有一番气度,管中窥豹隐约可见上代帝王的雄才大略,便是明尘子这个在修行界中快走到顶点的人物每次见到也不禁油然生出几分敬佩。
两侧朱门内,獬豸雕纹上,正立着一位银发青衣。
明尘子对着这位不论是地位还是修为都凌驾于自己的玄天司南司司主恭敬一揖。
在上清宫十二得道真君中都足够位列前三的王司主望了一眼门口师出同门的青衫掌令,轻声问道:“师弟此行是无功而返了?”
明尘子道:“虽是两手空空,但却有所得。”
王司主发出一声轻咦,目中光芒闪烁。
明尘子道:“除了我们之外,魔修也盯上了玉澜派,应该也是为了四象天印。”
王司主轻轻抚摸手边由一百零八颗摩尼珠祭炼的止水仙剑剑柄,这两百年来魔妖两道中的大人物在他手上折戟沉沙的不下百人,常自嘲便是手中这把能令万千道心犹如止水的仙剑,都止不住自己的滔天杀气,甚至连仙剑都俨然有几分要化作绝世凶剑的架势,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便是明尘子这位玄真境得道真君站在他的面前,也感到杀气扑面,冷冽无比,王司主手上微微停顿,缓缓问道:“这么说,魔修还有人在不老山上?”
明尘子点头道:“应该不错,但我也没有发现有谁很可疑。”
王司主道:“就这么放任不管怕是不太好,明日我便遣人悄悄赶去不老山,以防不测,至少这四象天印绝不能落入魔修手里,虽然四象天印并非是长生天留在这云泽中最厉害的一件宝物,但却是最特别的一件宝物。”
明尘子却是摇头道:“师兄请听我一言。”
王司主平静望向他。
明尘子道:“此番魔修必败无疑,重云子眼下的造诣已然近乎于天圣,只要他一天不死,四象天印也会好好的留在玉澜派。”
王司主淡淡道:“我知道重云子应当已经堪破玄真境最后一重境界天曜境,足够与我比肩,不过饶是如此,四象天印也并非真的万无一失。”
明尘子轻声道:“若是说重云子已经参悟了四象天印中一些东西呢?”
房内静寂,只剩下无数夏蝉的嘶鸣。
王司主微微眯起那双看过无数生离死别的眸子,道:“如此来说,除非天圣、真魔这般存在亲至,否则恐怕再没人能把四象天印从玉澜派带走了。”
明尘子道:“正是。”
王司主沉默半晌,背手转过身去望着万千绿得发亮的枝叶,还有上面栖息着一只只不可语冰的夏虫,缓缓道:“那么依照师弟你的意思……”
明尘子轻声道:“我们就在这里坐等魔修事败,之后再正大光明的让人去玉澜派,好言相慰。前段时间我和重云子相处时就发现他虽然表面上闲云野鹤,淡泊名利,但内里实则十分高傲,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只能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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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山上晴空万里,苏卓从重云子那里回来后,在修炼之余便会不自觉寻思起谁才可能会是玉澜派里的魔修内奸,只是思来想去始终没有个眉目,每每作罢放弃的时候,都禁不住对这个内奸产生几分佩服来,此人可不仅仅只是躲过了玉澜派上下一百多双的眼睛,而且便是与妖魔有过无数次交手经验的明尘子也没能看穿他的真正身份,重云子这位掌门师尊尽管嘴上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点出宗内可能存在奸细,不过十年相处下来,苏卓很清楚,既然重云子已经在他的两个弟子面前指出,那便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只不过,到底是谁呢?
饶是宗门人丁不盛,仅仅只有百余人,然而当一张张面孔闪烁过脑海的时候,苏卓却觉得谁都没有这个可能,两位神台境长老听说打小便与重云子师尊在山门中长大,根底尽皆清白,眼下两百多年修道下来,玄门正统的卫道观念可以说根深蒂固,又怎么可能会入魔,与那唯恐天下不乱的魔修沆瀣一气,至于宗门内明窍境、气海境的师兄师叔大都已经在左右侧峰过上隐世高人的生活,尘心几乎洗尽,也不像是会勾结外敌的人。
陈少轩那张和善可亲的清秀面容在苏卓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在心里面却是微微一动,近来这位师兄的性情可确实是变了不少,向来罕有与南宫雨柔有过交谈的他,这段时间却是经常与南宫雨柔“巧遇”,倒是有几分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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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这里今个儿来了个稀罕无比的客人,原以为是苏小子又来蹭酒喝,正想笑骂几句,抬眼一看却没有想到竟然是白净斯文的陈少轩,尴尬吞下张口即出的话,他诧异的望向这位玉澜派年轻一代中毋庸置疑能够排在第二的男人。
陈少轩恭敬行礼,道:“见过许叔,我去山下采了些草药,听几个杂役弟子说过许叔平日爱喝酒,便寻思着拿两壶天水城正宗的猴儿酿给许叔带过来。”
望着疑惑不解的许山,他笑了笑,又道:“一点心意,还望笑纳。”